劉梅長歎了一聲,在場的人也都下意識互相對視了一眼,好像這種情況已經超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當羅川和關山懷疑劉梅是兇手的時候,確實設想過很多原因,卻沒想到她的仇恨和扭曲是這樣被林濤無聲無息積累出來的。


    很顯然,劉梅在這段沒什麽希望的愛情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她認為,隻要有了孩子,就能換迴林濤的心。可是千辛萬苦終於有了孩子,卻還沒等告訴林濤,就又失去了。奪夫之恨、喪子之痛,劉梅把這一切都算在了楚靈的身上。


    “你懷孕的事情,林濤就不知道嗎?”二隊長很糾結的問劉梅,他一向善惡分明,可這一刻卻不知道該說這個女人是可憐還是可恨!也許,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


    劉梅搖搖頭說:“以他對我的關心程度,別說是我懷孕,就算是我失蹤,他也不會發現的。那天出事之後,我自己又迴到了醫院,做了手術。當我知道我的孩子沒了的同時,也知道了林濤他當時瘋了一樣的跑走是去幹什麽了。他去找那個女人了…他托朋友打聽那個女人的消息,朋友告訴了他,那個女人就要結婚了。所以…他當時才會完全不顧我,獨自離開了。”劉梅神情苦澀。


    整件事情的因果都已明朗,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被命運安排好的。如果當初劉梅早早告訴了林濤自己懷孕的事情,或著當時在醫院的時候,林濤沒有接到那個朋友的電話,又或者在林濤離開之後,劉梅沒有奔跑去追、沒有撞車、沒有摔倒。那楚靈…也許就不會有之後的厄運了。一切看似是命運安排的湊巧,可說到底還是人性的醜惡主導了一切。林濤的愛,劉梅的恨,讓楚靈死的如此悲慘。


    對於案件細節,羅川還是有些想不通的問:“那水泥工地的錢是你放的?可你是怎麽就找到了那個地方的呢?你一個女人,應該對那裏並不熟悉,是怎麽掌握他們具體工作時間和機器操作的?”


    “錢是我放的,人也是我引開的。就連我那鬧肚子的弟弟,也是我安排的在賓館休息了幾天。我在剛來到這個城市還沒有找到工作之前,是和我弟弟一起在水泥工地打工的。他是幹活兒的,我是給工人們做大鍋飯的。至少幹過八個多月的時間吧,所以對那種工地設施我還是很熟悉的。”劉梅毫不掩飾,直接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二隊長聽的驚訝,張大了嘴巴然後指著劉梅問:“你、你你是那個…那個誰的姐姐?”


    “劉政。你是劉政的姐姐。”羅川接過了二隊長結結巴巴沒有說明白的話。


    劉梅點頭,毫不否認。


    二隊長懊惱的拍著自己的腦門兒說:“我的天哪!原來從咱們剛開始調查嫌疑人的時候,兇手就離我們調查目標很近很近啊!隻是誰能想得到,做出這種大案子的人,竟然是個女人!我說,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啊!你在殺人碎屍的時候就不害怕嗎?你把碎屍塊混進水泥裏的時候,就不哆嗦嗎?夜深人靜,你就沒想到楚靈會變成厲鬼找你報仇嗎?還有還有,你怎麽能連自己弟弟都害?就因為你自私的隱藏自己的罪證,他差一點兒就被當成是殺人兇手了知道嗎!!”二隊長越說越激動,義憤填膺。


    劉梅搓著自己的雙手說:“我就是一個鄉下女人,我不懂的太多大道理。但是我始終相信你們這些警察的能力,我弟弟什麽都不知道,他行的正坐得正,我怕什麽?你們還能冤枉了他?至於那個女人,我就更不怕了。她做了鬼也應該沒臉見我才對吧?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從始至終都陰魂不散的在影響著林濤,她還找我報仇?是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她才對!我要把她封在水泥裏!我要讓她死無全屍、永無翻身之日!!”劉梅惡狠狠的說著,好像她刻骨的仇恨並沒有因為楚靈的死去而消失。那種報複的快感,與她失去孩子的痛苦相比,似乎還有些不夠。


    隻要找到了真兇,劉梅的作案經過就很好推斷了。據劉梅自己交代,她就是故意等到楚靈結婚前十天才決定動的手。她本來還有那麽一絲猶豫,但是最後一次看見楚靈和林濤進入過出租屋之後,她在那棟房子的外麵就下了決心,再也沒有了猶豫。


    她等著楚靈取婚紗獨自離開的時候,以林濤妻子的身份,把楚靈騙到了另一處空曠的廢棄廠房內,那裏麵有她早就準備好的兇器和報廢車。殺人之前,楚靈因為反抗用戒指劃了她的臉,但是由於楚靈被那自製的辣椒水噴的睜不開眼睛,所以最後還是慘死在劉梅的手上。劉梅看著楚靈的婚紗,想起自己結婚時候什麽都沒有,而這個女人卻能同時得到兩個男人的愛,於是在憤恨到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她分屍裝進了事先準備好的車裏,又開車到了水泥工地製作石墩。再之後,就像羅川剛開始想的那樣,在附近找了幾個人,說是幫忙擺放石墩,每個人都給了三百塊錢。然後她自己又把車開到了工地不遠處的河溝邊,將車子推入到了水底。


    二隊長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自己苦苦尋找那輛監控裏的可疑車輛,卻查不到一點兒證據,也找不到那輛車子。原來,它已經被劉梅沉入水下了。


    眼看所有的案情細節都差不多清楚了,羅川對著旁邊的警員一招手,那警員便點頭會意,從臥室裏將林濤帶了出來。


    劉梅看見林濤,眼淚頓時流了出來。她的眼睛裏全部都是委屈和怨恨,那是她不曾對林濤發泄過的怨恨。


    林濤早已哭的不成樣子,隻是在臥室裏被警員控製,不許他出聲而已。但是劉梅所說的一切,他都真真切切的聽到了。


    此時此刻,他哭的泣不成聲,一步一步靠近劉梅質問:“你怎麽能下得去手!她馬上就要結婚了,她沒有做錯任何事,你怎麽能下手殺了她!她為人簡單,對你不設防才會讓你有了可趁之機。你怎麽能這麽惡毒呢?你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看到了什麽可以問我!為什麽要直接傷害楚靈!!”林濤的聲音幾乎瘋狂,他歇斯底裏的對劉梅大吼著。


    劉梅不敢置信的站了起來,她看著林濤問:“你第一句話竟然不是問問我們的孩子,而是……替那個女人打抱不平?!你現在知道了一切,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還是為了那個女人!!”劉梅的情緒也眼看就要失控了。


    二隊長相信,在這麽一間小房子裏,同時容納兩名心裏殘疾的病態者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馬上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說:“行了行了!都已經走到這步了,你們倆竟然還有臉吵架!就因為你們兩個人,那姑娘估計死不瞑目!”


    林濤哭著說:“楚靈根本就沒有對不起誰,她也沒有和我發生過任何事。那天在醫院的時候,我承認,是因為我聽到了楚靈的婚訊而有些激動,跑去找她了。可那是我的錯,不是她的啊!我知道她這個人心軟,我說我得了抑鬱症,不想活了……所以她才會三番兩次同意出來見我的。最後一次,那是她取自己婚紗的那天。她說鄧晨可能知道我們見麵的事情了,她說她不想讓她老公傷心,所以告訴我好好保重別再聯係了。所以,所以當你們說楚靈出事了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鄧晨幹的!我還想著為她報仇!卻沒想到,兇手就在我身邊……”林濤看向劉梅的眼神滿是怨恨,他好像沒有一絲一毫對劉梅的愧疚,反倒是因為楚靈的死,更加厭惡她,憎恨她。


    劉梅的心大概已經死了,她不再多看林濤,隻對羅川他們說:“該做的都做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你們帶我走吧,我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二隊長讓那兩名警員銬上了劉梅,同時自己抓住了林濤的衣領說:“還有你這個不要臉的!別以為這事兒跟你就沒關係了,你又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被窩裏玩遊戲了!我就算用審訊的方式,也得讓你在裏麵呆上幾天好好反省反省!”說著,就十分粗暴的拖拉著林濤出了門。


    羅川和關山等到鑒證警員們徹底搜查完現場罪證,這才離開了林濤的家。想想那水泥中的聖潔白紗,想想楚靈被毀容分屍的下場,羅川一時間難以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總覺得心裏堵的慌,很不舒服。


    關山看出了羅川的狀態不好,就用心理醫師獨有的“善解人意”對羅川問道:“我陪你在附近走走吧?透透氣,緩解緩解情緒。”


    “好。”羅川點點頭。


    “今天如果是六樓,你也會跳下去嗎?”關山忽然問。


    羅川有些意外的看著關山,一時不知該怎麽迴答。


    關山笑了下說:“羅川,你的能力和你的職業本能都沒有問題,但是你知道嗎,你那不計一切代價要抓住真兇的衝動,絕對是你致命的缺點。當然,我並不是說你今天這縱身一躍做的不對,我隻想讓你知道,今天你麵對的是林濤這樣的懦夫,如果換做是那個人呢?你這樣衝動的後果,很可能是你還沒知道他的身份,就已經死在月光的樂章中了。”


    麵對關山的責備,羅川沒有反駁。他知道自己最近變得有些急躁,有些衝動。


    關山看了看羅川繼續說:“看得出來你謙虛的接受意見了,那我就給你講一個故事。在不是很久的以前,有一個和你一樣誓要分出黑與白的人,他是一個天才,一個被稱之為神話的天才。在刑偵課程中,很多時候都會用他破案的經過當做課題案例。他被所有人奉為像福爾摩斯一樣的人物。可是這個人在黑與白,正與邪之間,為自己的固執和衝動付出了代價。正義最後並沒有戰勝邪惡,羅川,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正義的一方光明,磊落,不懂的冷血和耍詐,不以他人生命做籌碼。但邪惡的一方就不是這樣了,他們陰險狡猾,冷血無情,視生命如草芥。殺人或者被殺,無非就是一場遊戲而已。這注定了正義的一方,在較量中是弱勢。”


    羅川一直在看著關山,他很清楚關山的這個故事並不單單隻是一個“故事”而已。於是問道:“你是怎麽知道他的心理變化過程的?”


    “在我的學生中,有一個小警員,他經常會對我說起他有一個像是福爾摩斯一樣的偶像。他說他曾經夢想著有一天能和那個人一樣,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現在專心進修,是一個文職警員,並且調離了當地。”關山說。


    夜色中,羅川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那固執的背影上,關山就已經看到了答案。即便讓他知道了固執的代價,他也仍然不會迴頭,就像當初的那個破案天才一樣。在正與邪之中,總是有一些人近乎偏執的要分清楚對與錯。可這條路,從來都不是好走的路。


    羅川按照事先約定的那樣,並沒有搶了二隊長的功勞。由於這個“水泥新娘”的案子影響很大,媒體誇張表現的就好像是恐怖故事一樣。所以當水落石出的這天,二隊長也終於如願以償的上了報紙,還上了新聞采訪節目。局長那邊也開始對二隊長另眼相看,並表示以後一隊二隊可以多合作,不用分工太明確。應了二隊長的那句話,隻要是為人民服務,刑警隊不分一二。


    在休息的時間裏,羅川依舊還在鑽研著一年前的一宗一宗案例。好像別人越是提醒他不要觸碰那禁忌,他就越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夏天已經徹底到了,每一個烈日驕陽的午後,刑警隊裏總是能看見羅川埋頭於一堆案卷之中。然而平靜的日子並不會很長,這天下午,羅川剛剛合上筆記,就聽見柯雪急急忙忙跑來報告的聲音。


    “羅隊羅隊!不好了不好了!郊區好像有人自焚……上麵已經全麵封鎖消息了,局長讓你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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