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法醫室的大門,羅川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壓過音樂喊道:“邢老,來工作了!這次您老可有的是活兒幹了,趕緊挪挪地方,一次來了五個仙女。”


    音樂聲戛然停止,一個須發皆白帶著眼鏡的老人從一個書架後麵探出了頭來,向外看了看說:“羅川?你怎麽又來了?每一次你來都給我添麻煩,這次怎麽還五個五個的送?你打包帶來的?”


    羅川笑了,帶著關山走上前說:“邢老,這是關山。刑警學校病態心理學教授,我的朋友。”


    老人走了出來,滿臉笑意的上下打量著關山說:“哈哈,病態心理學家?嗯,果然是儀表堂堂,年輕有為。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看見腐屍還會吐、聽見殺人犯還會害怕呢!而你已經為人師表了,這真是前途無量。”


    關山謙遜有禮的微微欠身道:“邢老您過獎了。一樁命案裏,如果沒有了法醫,就相當於沒有了被害人的屍體,無法從被害人身上了解事情的真相。”


    這個老先生似乎對關山的話很是受用,推了推眼鏡說:“我可以讓死者說真話,你可以讓罪犯說真話,羅川可以讓現場說真話,隻有全部真實拚湊到一起時,才能徹底還原真相。行,思想很透徹,我喜歡你。”說著,老人就胡亂的拉出了兩把椅子,讓給了羅川和關山,自己又忙活著說要給他們沏茶。聽起來雖然不錯,可是聯係到眼前這環境,實在是不太有品茗之心。


    羅川小聲的在關山耳邊說:“你真是幸運,被這個老頭兒喜歡可不簡單!你知道嗎,他要是喜歡你,你來的時候就是有吃有喝有歌聽。當然,誰會在法醫室裏吃吃喝喝?可你不吃是你的事,但是他一定會好好招待。可如果他要是不喜歡你……”


    關山好奇的挑了挑眉,十分想知道這個性情古怪的老頑童會做出什麽事。


    羅川表情有些同情的繼續壓低聲音說:“就比如二隊長吧,他敢闖局長辦公室,但是這法醫室,他可是能不來就不來。因為有一次邢老他……”


    羅川還沒說完,老人就端著個茶壺走過來說:“有一次他來我這裏要一個死者的鑒定證明。我當時正在忙,手裏拿著兩段生了蛆蟲的腸子,遞給了他讓他幫我拿一下,我去拿證明。結果那小子吐了五天沒怎麽上班。還有一次他午飯後過來的,我拿著一個烏綠色的胃給他細致講了講喝敵敵畏後有機磷農藥中毒的胃部腐蝕斑。嗯……那之後我可能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這位邢老不以為然的說著,可任誰都能聽出來,這就是他“不喜歡”一個人的相處方式。


    與關山互相熟悉了之後,羅川就給這位老法醫講了講楊樹林的案子,與此同時屍體也陸陸續續的被運進了法醫室。這地方,一般警察們都會避之不及。把屍體運來之後連忙就點頭哈腰的向邢老告別,匆忙離開。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怪老頭一個心情不好沒準兒就會拿出兩塊肺考考你如何從肺部判別死因。心情好了也沒準兒會拿出一個心髒給你講講這個人生前的身體素質如何…所以盡管全局上下都敬重他,但是卻誰也不敢太過親近。


    警員們都走了之後,田甄也進來了。解剖這種事她還沒有獨立完成過,每次都是看著邢老動刀,她在旁邊認真的學習。


    老人一看見屍體,頓時收起了玩笑狀態,一臉的嚴肅認真。和之前聊起捉弄二隊長的時候,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給羅川他們都發了衣服手套必備物品之後,邢老就問:“怕不怕?不怕就跟我進去研究下這些掛在樹上的女屍。”


    羅川和關山理所當然的欣然接受,跟隨老人和田甄進入了解剖室。


    清理屍體之前,邢老先是仔細的看了一遍屍體外觀。然後自語一般的說:“死者女性,年齡24到30歲,死前有中毒現象,口鼻有出血,身上除了樹枝穿刺傷以外還有兩處明顯銳器傷。皮膚上有泥土和拖擦傷,這證明你們發現的地方必定不是第一現場。背部……”邢老說著,用鑷子從死者背部夾下了一小塊木屑,然後看向羅川說:“看見沒?樹皮在背部從上向下刺進皮膚,說明她是死後被人從下麵拉上樹冠的。明白了沒有?”老人笑眯眯的問想羅川。


    羅川會意的點點頭道:“您的意思是…兇手必然力氣不小,身高體重和死者相比都占有絕對的優勢。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拖動屍體轉移現場並把屍體拽到樹冠上。這麽說來,兇手的性別身高等基本條件差不多就能確定了。”


    羅川說話的功夫,邢老可是一直都沒閑著。他快速的檢查著屍體外表和那些銳器傷,並讓田甄幫忙檢測死亡事件和有無杏侵痕跡。這樣一來,他們的屍檢速度簡直就是快的離奇。老人一邊忙活著手裏的解剖動作,一邊對羅川說:“今天我高興,五具屍體,我可以一天給你報告結果。”


    羅川一聽就高興了,連忙謝道:“您老辛苦了!這事兒人命關天,不知道是不是還有被害人已經在兇手手裏。從這幾具屍體的死亡時間來看,間隔的時間好像並不長。這證明他動手的速度相當快,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爭取搶在他再次殺人之前。”


    邢老還在認真的解剖著屍體,但聽完羅川的話,還是慢慢悠悠的說道:“羅川,你是我看過的年輕警察中為數不多的好苗子。但是你記著,不要給自己壓上一座山。不要告訴自己必須搶在兇手前麵,因為你永遠也做不到。”


    羅川微微一怔。


    邢老抬眼看了一下羅川問道:“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兇手已經做案,你們又怎麽會出警?”


    這話讓羅川的心不由得緊了一下。因為邢老的這句話,讓他想起了那個惡魔的話“人們隻有在恐懼中才會需要英雄”反之亦然,英雄出現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老百姓已經受苦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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