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瑤原本想要因她這兩天失態的表現,嚴肅地教育她幾句。可這會兒被她怯弱可憐的眼神望著,她那些嚴厲的話又噎在嗓子裏,變得難以出口。


    若不平複璿兒的情緒,接下去的對話也無法進行。麵對這樣柔弱的少女,唐瑤深感無奈地輕歎,轉而和顏悅色地安慰道:“璿兒,別哭。我知道這幾天委屈你們倆了。”


    未發覺兩人之間的暗波湧動,唐景雲卻惦記著更為重要的事情。他目光急切地問出這幾天來最為糾結的困惑:“唐姐姐,到底我做了什麽事?為何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聽見他的問話,唐瑤將目光從璿兒的身上轉到他的臉上緊。


    “說來話長。”麵對這個背了黑鍋的男孩,唐瑤心存內疚,語氣不自覺地放軟,“總之,依我來看,你怕是中了蠱毒,所以才會迷失心智、受人操縱。”


    “蠱毒!”姐弟倆聽到這個詭秘的詞,頓時驚得雙手一顫。唐璿更是緊張地一秒抓緊弟弟,不住上下打量,仿佛這樣可以透過皮囊看清他的體內似的。


    而第一次得知自己被蠱蟲操控的唐景雲更是驚呆,好一會兒都無法迴神思考,愣愣地任由姐姐來迴擺動他的身軀。


    “唐姑娘所言不假。”突然一個聲音從外頭傳來。眾人舉目望去,隻見是餘青提著藥籃走進來輩。


    唐瑤揚起笑臉,客客氣氣地招唿:“餘大夫,你也來了。”


    二人客套了一番後,餘青從藥籃裏取出一個天青色藥盅,遞到唐景雲的麵前,說道:“這是唐姑娘讓我替你煎的藥,喝了可以清除你體內蠱毒殘餘。”


    景雲聞言心生感動,捧過藥盅,對兩人再三道謝:“多謝唐姐姐,多謝餘大夫。”


    眼見弟弟毫不猶豫地將藥湯一飲而盡,璿兒心中直犯嘀咕,不由神色複雜、支吾喚道:“景雲……”


    璿兒的反應全都落在唐瑤故意探究的目光裏,她之前想要囑咐的話立刻又湧到了嘴邊。


    她抬手吩咐道:“你先跟餘大夫去外廳,讓他替你診脈,以防身體還有不適。”這話雖然是對景雲所說,但首先迴應她的確實餘青。他牽過景雲的手便向外走去,把這空間留給唐瑤和璿兒姐妹倆。


    眼睜睜看著弟弟從自己麵前離開,璿兒稍微安穩下來的心頓時又提起來,一雙黑色的眼眸裏是無法掩飾的滿滿擔憂。


    看著她難以抑製,幾乎要跟著出去的姿勢,唐瑤果斷開口留人:“璿兒,你留在這裏,我有話要說。”


    被她這樣一聲喚醒,璿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坐迴遠處,強迫自己把目光定在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是。”


    從醒來後展陌華和銀月的態度,唐瑤多少也能猜出這姐弟倆這幾天日子很難過。這也難怪璿兒會草木皆兵的,一刻也不敢讓弟弟離開自己的身邊。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容許這傻丫頭心存旁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自打她蘇醒後,璿兒麵對她時,總是露出一股心虛躲閃的目光。


    “璿兒。”唐瑤倚在靠枕上,輕聲喚道。明明是與往常一般的輕柔,卻讓人莫名地感受到一種威嚴強勢壓來。


    璿兒單薄如葉的身軀微微抖瑟,怯怯地抬眼看向她,應道:“姐姐。”


    又來了。那種心虛生怯的模樣令唐瑤不由地惱怒。她控製住情緒,繼續用沉穩的聲調說:“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姐姐,我自然還是把你們姐弟當做自己人看待。”


    心頭一突,璿兒險些又要哭出聲來,紅著眼眶問道:“姐姐,此話何意?”


    要說她是明知故問,也倒不算是冤枉。她這動不動流淚,卻真不是為了博得他人的同情。


    原本就是生活在深閨中的富家小姐,這些年流浪在外帶著弟弟,逼迫自己堅強冷靜;如今重獲好心人的庇護,之前的那些柔軟少女心再次複蘇,這愛哭的毛病立刻發作起來。


    唐瑤強迫自己不為她盈眶的淚珠所動,冷淡地再次強調自己的心意:“璿兒,我說過,救你們姐弟倆迴來,不是為了求取迴報。”


    “是,我明白。”璿兒悶聲說道,腦海中應景地浮現出從相遇以來唐瑤對她和弟弟發自內心的照顧和關愛。就因為如此,她才會每每對自己為了弟弟的安危而萌發出的自私念頭而深感愧疚,不敢直視唐瑤坦誠的目光。


    “另外有一件事,你也要明白。”唐瑤不知她內心這許多糾結,緊接著又說,“我既把你們接進府裏,又偽裝了身份,自然會護你們周全。”


    這話猶如一枚定心丸,瞬間讓如被火炙的璿兒冷靜下來。麵對這樣的唐瑤,她內心的悔意頓時如滔滔江水,快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我……”唐璿支支吾吾地想要說些話來表達感激之情,卻又怕經過之前的事情會讓人覺得太過虛情假意。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憑這少女善良的本性,在知曉弟弟不會有危險的情況下,應該是能有所悔悟。


    不忍心見她坐立不安、滿麵愧疚的尷尬,唐瑤善心大發地暫且饒過她,主動替她尋找再合適不過的借口:“好了,景雲他大病初愈,身子還虛弱,你趕緊帶他迴去休息吧。”


    終於看到唐瑤發自內心的暖暖微笑,璿兒再度哽咽:“姐姐,我……”


    抬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唐瑤雙手捧心,做出虛弱之態:“我也該睡了,明天再聊吧。”


    既然唐姐姐都已經這樣說了,璿兒自然要識趣地離開。她請了安後,默默地退出外廳。她帶著弟弟,由銀月依舊送迴被人看守著的東廂房去。


    清了場,這屋裏除了睡覺的唐瑤,就剩下留守伺候的銀月。一道金光閃過,瞬間沒入銀月的頸脖。這丫頭頓覺困倦猛烈地襲來,歪歪倒倒地想要托住低垂沉重的腦袋,但很快便失去意識趴在桌上睡熟了。


    輕輕地砰一聲之後,本該早入夢鄉的唐瑤卻睜開了眼。沒想到,小九教她的催眠法子還真是起效快,比起餘青的藥粉絲毫不遜色。


    她狡黠地衝銀月吐了吐舌頭,嘿嘿一樂,麻利地換上利索的夜行衣,再次從後窗翻出。借著陰影的掩護,她如風般不留痕跡地向碧園移動。


    來到碧園的院牆之外,她卻猛地頓住了腳步。隻見那院牆內外,明的暗的布置了不少監視的崗哨,更有衛隊以保護之名在此來迴的巡邏。皇宮內苑的護衛程度也不過如此。


    “陌華還真是派了不少人在這裏監視呢。”唐瑤撓撓頭,小聲嘀咕,沒好氣地抱怨。不過,展陌華既然對布了她這麽嚴密的監視,想來他心中已經確定了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是這園裏的主人寧嬈。這男人果然有一套。


    隻是,這樣一來,她想要潛入上迴來時的那棵樹幹上便無形中添加了不少的難度呢。可她不是一般人物,這夜探潛沒的能力向來是她這個夜盜最引以為傲的技能。


    突然,遠處一陣風吹動樹葉向這邊刮來。


    唐瑤尋此時機,運足高超的輕功,順著風勢仿佛一片樹葉般就這樣輕鬆地飄過院牆,落在正屋寢室外的那棵大樹上。她透過半掩的窗戶向內探望,卻見寧嬈已經放下紗幔入睡。


    這女人從來也不是這樣老實安分的主兒,怎麽偏偏今天居然早早休息。唐瑤皺眉叫苦:“這麽早就睡了?那我豈不是白來一趟?”


    就在她考慮自己是去是留的時候,她瞥見蝶兒從院外走進來,直奔屋裏走去,顯然是有事要向主子稟報。


    徹底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唐瑤調整姿勢,為自己挑了個最佳的位置。


    推門走入寢屋,蝶兒謹慎地向外四下打量一番,卻沒發現唐瑤的存在。她伸手把半掩的窗戶又關小了些,並沒有撥亮油燈,直接隔著紗幔輕聲唿喚主子:“姑娘,姑娘。”


    正處半夢半醒間,被丫環強行叫醒的寧嬈迷蒙的眸子瞧了她半天,才緩過神來。


    “蝶兒?”她掩唇打了個哈欠,疲倦地想要繼續入睡,“何事不能明早再說?”


    不過,蝶兒的話卻讓她放棄這個念頭。蝶兒對她說:“姑娘,剛才普羅大人遞來迴信。”


    “怎麽說?”事關自己的計劃,寧嬈的困倦瞬間被拋到腦後。


    蝶兒對她道出剛從聯絡人那兒得到的消息:“他今晚就啟程連夜趕迴去稟報族長,如果沒有意外五天之後就能帶著族長的信迴到隆州城。”


    五天才能有迴信?寧嬈自信滿滿地冷哼起來:“哼,那老東西不會拒絕我的要求。”聽到她語氣中毫無尊敬之意,蝶兒心中劃過一絲尷尬。唉,主子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不是她這個小小婢女可以幹涉的。


    果然,寧嬈鄙夷地嘲諷:“他還夢想著我能夠當上王妃,替他獲得更大的利益。”其實,寧嬈與父親之間與其說是親情,不如說是兩人之間有共同的利益目標,所以才會盡力地相互扶持幫助。不過,如果對方有一天變成拖累自己的累贅,這利益聯盟必然會瞬間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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