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唐瑤覺得自己的嘴唇在不受控製地抖動,以致於連說話都有些結巴。驚喜、惶恐,太多的情緒在交織、糾纏,讓她不知該如何迴應他。


    可惜啊,向來深情不過一秒的展陌華卻已換上了輕鬆愉悅的麵具。


    他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左手托著唐瑤的後背,右手則不安分地輕點她的櫻唇,不甚正經地調笑道:“特別是你這張不老實的小嘴。攖”


    不待唐瑤有所反應,這登徒子就直接將唇湊上前去,想要一親芳澤,以解相思。雙唇相貼,那夜的所有感覺徹底被激活,唐瑤還未退溫的臉頰再次漲紅,炙熱滾燙。


    閃爍光華的雙眸緩緩閉上,她順遂心意地將臉頰向前靠近,身體前傾,手臂也自然地環上展陌華的頸項。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馬車的行駛,她的身子微微顫抖,這令摟抱著她的展陌華心生憐愛,悸動不已。


    眼看兩人氣息交疊,幾乎就要觸碰到對方,整架馬車陡然猛烈震動。


    “啊。”


    展陌華的吃痛叫聲,打破了這份旖旎迷情,讓唐瑤趁機退出他的懷抱而清醒過來償。


    一眼就看出那登徒子的下唇被磕出了血,她下意識地舔了舔沾上血腥的唇齒,報複般地衝他淘氣吐舌:“活該。”


    大好機會已經錯失,展陌華抬手輕輕碰觸傷口,看著唐瑤得意的神色,無奈地抱怨:“都是你磕破的,還敢說我活該?”


    說著,他的雙手不老實地伸長到唐瑤腰間,作勢要撓她的癢。


    見狀,唐瑤立刻靈活地左右躲閃,一邊完美地避開他邪惡的手,一邊嬉笑求饒:“嗬嗬,別鬧,別鬧。”


    王府後門前,馬車停下多時,可車廂裏戲耍的兩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到。


    眼見那對姐弟也已經從後麵的馬車下來,蒼皞隻得尷尬地出聲提醒車內仍在嬉戲的二人:“王爺,到了。”


    聽到蒼皞的聲音,展陌華才停下捉弄,對外順口應聲。扭轉迴頭,他無可奈何地對那還咯咯嬌笑地妮子抱怨:“壞丫頭,還笑呢。”


    知他似真的有些懊惱,唐瑤雙手掩唇,嗬嗬笑道:“好了好了,我會記得收斂笑容。”


    畢竟待會下了車,她多少得顧及這位封地之王的顏麵。隻不過,每當視線落在他被撞破的唇上,笑意就從她的喉中溢出。


    顯然,展陌華也不信她所說的:“說得太沒誠意。”


    聽到外麵的動靜,兩人不好意思再在車廂裏磨蹭,免得惹人閑話、落人口實。


    待二人下車時,蒼皞已經打發雇來的馬車離開,帶著那乞兒姐弟倆等候在旁。


    看出麻花臉色比之前更蒼白,展陌華先為他們倆做了安排,吩咐道:“蒼皞,你和饅頭先帶麻花到杏園安頓下來。然後,在楓園收拾出間屋子給饅頭住下。”


    “是,王爺。”蒼皞一貫的迴答方式,簡練有力。


    展陌華見他隻是應聲,並未立刻行動,不由追加道:“快去辦吧。我倆慢慢逛迴去。”


    “是,屬下明白。”難得蒼皞向來冷靜的公事化語調居然會微微顫抖。


    望著他領著麻花姐弟先行離去的背影,唐瑤撲哧笑出聲:“剛才蒼皞也笑了?”


    就知道身邊這一個兩個都是幸災樂禍的家夥,展陌華輕撫她的臉頰,故作猙獰氣憤,假意沉聲威脅:“說別人,你那嘴角可一直揚著呢。就不怕我記仇、報複嗎?”


    這種連小孩都不會覺得害怕的幼稚言行,引來唐瑤一連串的笑聲。她揉了揉笑得有些發酸的兩腮,拋出媚眼:“你可不能與我這小女子計較。”


    凝視著她自然的笑顏,展陌華頓覺眼前一亮,視線自然地膠著在她的臉上,不舍挪開。


    入王府後門,行走在花園的林蔭小道上,兩人難得清閑自在,天南海北、漫無目的地聊著。


    展陌華不知道多久沒有過這般輕鬆自在的時光了。除了小時候在母妃身邊,唐瑤是第二個令他能完全放鬆、釋放真我的女子。


    這樣特別的存在,他無法將她當做府裏那些庸脂俗粉看待,可她的地位身份注定難以成為他的正妃。這也是他遲遲不敢向唐瑤說明心意的原因。既然不能給她該有的名分,是否應該放手才對她比較好?


    用力的甩了甩頭,展陌華將這些煩心的事情暫且拋開,好好珍惜與瑤瑤相處得分分秒秒。


    思疇再三,展陌華明知會破壞氣氛,卻不希望在唐瑤心底留下芒刺。他最終主動提及尷尬之事,明知故問:“瑤瑤,之前在車上你究竟有何事?”


    果然,方才還笑語盈盈的唐瑤,聞言頓時變了神色,支吾猶豫地說出:“那個,聽說你帶了個人迴府。”


    看來這小妮子算是不負他這般用心的照顧,終於知道要為他吃些酸醋了。


    與唐瑤的糾結不同,展陌華心情大悅,說起話來也輕鬆隨意,還隱隱帶點得意開心:“嗯,她叫寧嬈,是這次鬧事的那個部落族長之女。”


    見他提到那女子竟是眉飛色舞,唐瑤的醋壇子瞬間被打翻,酸味十足地瞥了他一眼,嘟嘴問道:“她漂亮嗎?”


    展陌華在此之前從未發現自己是這般幼稚的男子。


    越是看見唐瑤吃醋的可愛模樣,他就越是想要招惹她更加生氣些,就像是想要引起女孩注意的那些無知少男。明知那心情簡直與那些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無異,但他現在就是這樣樂此不疲。


    為了繼續享受著唐瑤為他而吃醋的快樂,他故意含糊未明,不答反問:“寧嬈她可是遠近聞名的一族之花,你覺得呢?”


    如他所願的,唐瑤的腮幫立刻氣鼓鼓的,可愛極了。從來美人相輕相欺。唐瑤雖不敢自命不凡地妄稱美人,但她還是免不了心中不悅,雙臂環胸,滿是不屑:“哼,真的假的?”


    看著她就差翻臉發火的模樣,展陌華誇張地麵露了然,歪著腦袋,掰著手指,逐條列舉她的“罪行”,慢條斯理地說:“呐,你吃醋,鬧脾氣,還躲著不見我。”


    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做過這麽丟臉的事情。唐瑤別開臉,兀自心虛地否定:“我,我才沒有呢。”


    展陌華心知這已是極限,若再放肆地繼續欺負下去,怕是這妮子的脾氣就該爆發了。


    他話鋒一轉,識時務地主動示好:“瑤瑤,你看,今晚我在杏園用膳,然後賞月聊天。覺得如何?”


    原本正鬧小脾氣的唐瑤,聽他如此建議,雖傲嬌地睨了他一眼,卻掩飾不住心中喜悅,輕快地點頭應道:“你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就勉強同意吧。”


    就是喜歡看她這種小傲嬌的神情,展陌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突然,道旁竹葉晃動,一道俏麗的身影從中掠出,大膽地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奴婢拜見王爺。”一名大丫環打扮的少女,對展陌華盈盈拜下。


    被這突來的程咬金打擾,展陌華大為不悅,本想不搭理這不懂規矩的下人。可目光在她臉上遊走一圈,他覺得有幾分眼熟,不由問道:“你是?”


    “奴婢蝶兒,是跟在寧姑娘身邊伺候的丫環。”蝶兒不卑不亢地迴答,甚至語氣中還帶著幾分對齊王的不滿,擺明沒將這位王爺當作自己的正主子看待。


    在此敏感的時期,涉及到寧嬈,展陌華不敢輕視。


    下意識地用餘光瞟了唐瑤一記,見她似沒表現出怒意,他才暗自鬆口氣,向那丫環問道:“何事?”


    “我家姑娘突然腹痛,本要去尋敬伯,可姑娘初來府裏,誰都信不過,除了王爺。”蝶兒盡職盡責地道明來意,將那位一族之花描述得惹人憐惜,“所以奴婢鬥膽來攔住王爺,請王爺可憐我家姑娘,去勸她瞧瞧大夫。”


    “這……”本該毫不猶豫地點頭稱是,可展陌華此刻卻意外地覺得這一聲“應該”異常難以啟齒。或許是因為身邊還站著唐瑤的緣故,他心中還破天荒地莫名浮現出一陣難堪。


    見他猶豫難絕的模樣,唐瑤不由在心底哀歎。


    深吸一口氣,壓下喉中幹澀,她狀似平靜地推了推展陌華,說:“人命事大,你去吧。”


    “可是……”展陌華還想說什麽,卻被她抬手打斷。


    唐瑤的視線正巧瞥見遠處路過的丫環,勾起一抹勉強的笑意,替自己的離場尋了個不錯的借口:“正好心荷在那邊,我讓她領路迴去就行。”


    說完,她不等展陌華出言阻止,連忙快步追上遠處的心荷,逃一般地離開。


    望著唐瑤漸漸遠去的背影,展陌華不由皺眉。雖然剛才她竭力展示平靜,可他卻能輕易地看穿她的偽裝:這妮子分明是在強顏歡笑。


    輕歎一聲,收迴目光,他再次瞧見仍半跪在麵前卻直挺上身的蝶兒。就因為她不識時務的出現,才令他這一天的示好、努力全部化為烏有。想到這兒,展陌華的怒火油然而生。


    不再看她表裏不一的恭敬,展陌華絲毫不掩飾自己此刻的不悅,沉聲下令:“走吧。”說著,他便邁開大步向寧嬈暫住的東跨院行去,並不理會身後的丫環是否能跟隨上他的步伐。


    而全程未曾瞧過唐瑤的蝶兒,卻在展陌華的背後,扭頭望向唐瑤離去的方向,麵色凝重,若有所思。


    向東北方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一座小巧的院落出現在眼前,門上的匾上用隸書寫著:碧園。院落旁有一片荷塘,景致清雅,是東跨院中環境最好的園子。


    碧園比起西跨院那邊更是精致得多,更別提還專門撥了五六個丫環來這兒打理。這些安排,足見齊王對這位異族之花寧嬈的重視。


    踏入碧園,展陌華放慢腳步,讓跟在身後小跑的蝶兒先去屋裏稟報。


    “姑娘,王爺來看您了。”蝶兒知趣地小跑到寢屋,對自家姑娘提醒道。


    此刻寧嬈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獨自翻著牌九解悶。


    聽聞展陌華到來,她立刻將所有牌骰全都打包遞給在旁伺候的小丫環收起。而她自己則略整容妝,美滋滋地吩咐:“快扶我起來。”


    她剛起身走到廳中,就見展陌華已坐在桌旁等候,正悠閑地品著剛沏上的新茶。


    “寧嬈拜見王爺。”她故作病態,柔弱堪憐地由蝶兒扶著走過去,向他半跪,深深福腰,行了個大禮。


    妥妥地受了她這禮,展陌華才抬手示意她站起,語氣平淡地說道:“寧嬈,你有病在身,快去躺下。”


    由蝶兒扶起後,寧嬈的身形微微晃動,如風吹楊柳般纖細婀娜。她抬起手臂,以寬袖遮住半副嬌容,帶著幾分哽咽地輕輕抽泣:“妾身病容憔悴,本不敢讓王爺瞧見。”


    “本王已聽蝶兒說了。”既然佳人一再聲明得病,展陌華也不能再繼續裝傻,隻好起身將她摟入臂彎,關切詢問,“怎會腹痛的?為何不看大夫?”


    見狀,蝶兒機靈地鬆了手,並默默地將所有伺候的丫環下人全都帶出屋子,好讓自家姑娘有表現的機會。


    沒了礙事之人,寧嬈越發沒了顧忌,將身子全然掛在展陌華的身上,柔若無骨。


    不過,展陌華對這樣的投懷送抱,自從唐瑤出現之後,都沒了興趣。


    他讓寧嬈安坐在床榻上,自己卻不著痕跡地坐到床邊的凳上,從她那雙靈巧撩火的手中脫離。


    沒將他疏遠的舉動放在心上,寧嬈如西施捧心般,側身依在靠枕上,雙手撫在胸前,淚眼迷蒙地怯怯說道:“妾身初到府裏,總是惶恐。唯有在王爺身邊,這顆心才能安定下來。”


    說著,她的媚眼已不住地向展陌華拋去。見對方似無動於衷,她收斂了放肆的目光,轉而擺出欲拒還迎地嬌態,纖長的手指慢慢絞弄錦帕,委屈地說:“偏偏這不爭氣的身子,一旦緊張就會腹中疼痛如絞。”


    心中暗歎,展陌華知道不能再冷淡下去,否則之前所做的就將前功盡棄。下定決心,他一秒轉換笑顏,溫文爾雅地從凳子上挪到床沿。


    牽過她透白如瓷的玉手,展陌華輕輕拍撫,輕聲細語地對她安慰道:“既然如此,本王便留在這兒陪你。”


    “多謝王爺憐惜。”見他終於有了迴應,寧嬈心中大喜。她低眉垂目,雙手似隨著目光的遊走而輕盈挪動,不多時已從展陌華的手掌中移到了他的手腕處。


    似有意又似無意,她的手指在展陌華的腕處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劃過,引得他一陣酥麻。


    這位佳人實在主動得令人有些招架不住,展陌華借著變換坐姿的機會,將手從她的掌握中抽迴。為了緩解這份尷尬,他主動開口,把話題轉到安全的範疇:“不過你必須得看過大夫。隻有大夫診斷你無礙,本王才能真正放心。”


    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寧嬈知道自己的舉動方才讓他動搖了。


    她抬起自信的容貌,衝展陌華嬌俏一笑,溫順如水地點頭,一語雙關地說道:“嗯,妾身自然全憑王爺做主。”


    聽到這樣直白的“暗示”,展陌華隻得裝傻,高聲喚來守在屋外的蝶兒,吩咐下去。


    展陌華見她得了指令,卻還留在原地,似等候正主子寧嬈的命令。


    沒想到寧嬈身邊居然有這樣忠心的奴才。看來隻要有機會,一定要將這蝶兒盡早除去,以免事情另出差池。


    “還不快去。”寧嬈察覺到展陌華的不悅,連忙向蝶兒使了個眼色,催促道。


    果然,這丫環隻肯聽從寧嬈的吩咐,:“是,奴婢這就去。”說完,她立刻轉身出屋,往中庭方向而去。


    原本還算溫和的氣氛,因為蝶兒的舉動又變得有些冷場。


    寧嬈星眸流轉,頓時計上心頭。她突然輕聲唿痛,引來展陌華的注視。


    “王爺。妾身這兒又疼了。”寧嬈秀眉緊蹙,仿佛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她硬生生擠出幾滴淚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落在錦帕上,很快便暈開來。


    麵對這些小伎倆,展陌華即便心知肚明,卻不能不有所表示。他隻得重新坐迴床沿,輕輕扶她躺下,邊溫柔地替她蓋上薄被,邊安慰道:“那你就躺平小睡一會,大夫很快就到。”


    說完,他喚人送上溫水。用手掌輕柔地托起寧嬈的腦袋,喂她飲下一小口溫水,複又讓她躺下休息。


    突然,他感到右手一緊,低頭看去,是被寧嬈的手掌牢牢握住。


    美嬌娘兩頰飛霞,媚眼含春,嬌柔羞澀,柔聲央求:“王爺,就坐在這兒陪妾身嘛。”


    “本王知曉,你安心睡吧。”展陌華側身靠上床柱,答應了她的要求。隨即,他便擺出閉目養神的架勢,拒絕繼續應付這位族花姑娘。


    看來今晚是沒有機會去杏園用膳了,不知道瑤瑤這會是不是又因他而生氣了呢?


    此刻,杏園門外,唐瑤謝別再次領路的心荷,無精打采地向園子裏走去。


    “唐姑娘,您迴來了。”銀月笑吟吟地上前請安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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