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迴來了。這是說,外麵的情況已經沒有那麽危急了?


    仿佛是聽懂了她的心語,衣小蟲眸光和語氣都無比溫和地看著她開口道:“印度團隊傾力相助,局麵目前還不好說。”


    胖符師鄒湖有點兒轉換不靈,真的很難將此刻神態氣質一派溫和的衣小蟲和剛剛那個跟自己擦肩而過的冷麵閻羅重合在一起。而屋子裏的人也都麵麵相覷,不明白印度人怎麽會突然插一腳,站在了華夏這邊。但臉色輕鬆是不可能的,因為之前覺空大師的話大家都聽得很清楚,日本人的領隊竟然是一名渡劫期的強者!


    華夏,可是很多年都沒聽說有渡劫期的強者出現了!印度那邊似乎也沒聽說。那麽即使有印度僧侶們的幫助,覺空大師就一定能頂住日本人的攻擊嗎?


    藍草心目光隻與衣小蟲相觸了一眼,便毫不留戀地收迴,依舊一臉冰寒,手中動作繼續,不為所動地把羽翩躚丟進了白玉空間,然後直起纖腰筆挺如槍,語聲冰冷如雪峰絕頂的冰寒料峭:“所有玄門弟子院內集合!跟我布九煞絕魂大陣!”


    眾人心神劇烈一震,齊齊低頭應聲:“是!”


    九煞絕魂大陣,那是比隻有各門派高僧大能才能主持布陣的九煞**陣更狠辣決絕的大殺陣!同樣可控方圓百裏,如果說九煞**陣隻是讓人魂魄分離永不能尋迴肉身,那九煞絕魂大陣卻是直接將人的三魂七魄剿殺在**中!其陰狠決絕處從魂術一道來說完全無可挽迴,永無投胎或奪舍重生的可能!


    此陣隻在典籍上有流傳,除了當年佛道相爭時曾經用於佛道鬥法大戰,多年來已經再沒有人布此陣法。主要原因就是殺伐太過,太損陰德。


    眾人匆匆奔出房間,藍草心最後踏步而出,眼風都不掃衣小蟲一下。衣小蟲臉色也沉了下來,在藍草心走過身邊時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那是什麽大陣大家的臉色那麽震驚?你冷靜一點,不要亂來!”


    藍草心胳膊狠狠一震脫離了他的手掌,眼風如刀地掃過來:“衣小蟲!這裏我才是統帥!你要留下,就特麽的給我聽從命令!不聽,就給我滾迴你的天龍會去!”


    藍草心這句話完全沒有壓低音量,前麵還沒有走出屋子和屋外剛離開不遠的人都聽到了,刹那間人人頭上都是一頭冷汗,瞬間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從藍草心和衣小蟲雙雙對對地出現在大家麵前到現在,這夫妻倆什麽時候惡語相向過?果然老人們常說經常不生病的人一生病都是大病,常年不發脾氣的人一旦發脾氣都是大脾氣。藍草心那麽貼在衣小蟲心尖尖上的人兒,這次竟然對衣小蟲說出了這樣傷人的話來!


    竟然語氣冰寒地用髒話罵他,還讓他滾迴天龍會去!天龍會是個什麽地方有些人還不知道,但就算是不知道也明白這是在攆人了!一個時時處處疼寵老婆到了心尖子上的大男人,為了懷孕的老婆寧肯自己豁出命去,卻被老婆當著大家的麵這樣辱罵和驅趕,這讓哪個男人能受得住?


    眾人都為藍草心的發怒而頭皮發麻,而藍草心卻是話一說完拂袖就走,完全當衣小蟲是一件被拋棄的遺棄物品。


    藍草心如一道寒風刮過,沒人敢勸。衣小蟲還伸著手僵直地站在原地,沒人敢去安慰。


    不過當下,也的確沒有時間多說一句廢話了。


    院中,藍草心根本連話都不說一句,甩手就嗖嗖地把黨正等人直接扔進了星珠空間裏,幾人辛苦架設好的通訊設備也一股腦地倒了進去。隻留一個空鼎,千百年仿佛就如此靜默,安靜地矗立在小院正中。


    藍草心標槍般冷然立在鼎身之前,腕上星珠脫下,一抖不見,院中以空鼎為中心,赫然出現了一個半徑九尺的金星璀璨、帶著九個小小圓圈斑點的奇異陣圖!


    隨著金星陣圖的出現,藍草心冷冷開腔吐聲道:“天罡為序,九煞依次:漂流、明憫、鳳小稚、唐繼雲、那古拉、白夭矯、龍墨蘭、鄒湖、段白。入陣!”


    看著眼前的陣法並不是九煞絕魂大陣,倒像是改造過的十八星宿大陣,九人神色都有些驚訝,但卻都不敢耽誤,各自飛身入陣,按照藍草心的命令依次盤坐在一個小圓圈上。


    這一坐下,九人齊齊都是心神大震!身下金星圍成的小小圓圈裏,竟有淳厚無比的地氣直撲而來!不要說消耗能不能補的上,如今趕快要把這些湧入體內的靈氣趕緊用出去,否則很快恐怕就要丹田、經脈爆滿得要用內息相抗了!


    幾乎就在九人坐下的那一瞬,藍草心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茅無音!開血槽!布陣!”


    茅無音聞言渾身就是一抖!張著嘴愕然地看向藍草心,然後下意識地扭頭又看向正緩緩走出房門、臉色青白的衣小蟲。


    “嗯?”藍草心冷冷的一哼嚇得茅無音趕忙收迴了視線,飛身極快地開始圍繞著眾人布陣,心頭卻是急遽地跳動著,擔心的情緒漲得她唿吸都快不暢了!


    開血槽?布九煞絕魂大陣為什麽還要開血槽?那固然是絕殺中的絕殺,能使大陣威力暴增,可是在場隻有12個人,9個人做了機樞,她要布陣必然要做盤手,而姐姐端立在陣心的鼎器之前,顯然是要親自控陣,那這血倒是要用誰的?


    要麽是姐姐,要麽就是至今唯一沒有派給任何任務的姐夫!


    而依無音對姐姐的了解,剛剛才對姐夫說了那樣絕情的話,姐姐是絕對不會讓姐夫放血的!


    難道是姐姐自己……無音不敢再想下去!


    片刻後陣法布成,血槽也已經開好,藍草心麵無表情地轉身麵對古鼎,雙手扶定鼎耳,巫力緩緩注入,紅唇翕動,默默念誦著誰也聽不懂的音節。


    九人中,隻有漂流才明白,藍草心這是在使用九鼎通用的啟動術,開啟這尊古鼎最基本的門戶。九鼎功用不同,使用的法門也各自不同,但起始的開啟卻又一個通用的方法。這個方法,正是漂流在跟藍草心交換連山鼎時教給她的。


    而九人中,也隻有漂流多少懂得一些藍草心決定布下九煞絕魂大陣的用意。


    對方畢竟是一個渡劫期的強者,如果覺空大師和印度人合力之下依然不敵,恐怕也隻有這尊華夏古老傳承的古鼎,能有一絲飄渺的希望能護大家一條生路了!


    在這個地方,求饒是沒有用的,想活命,隻有拚死一搏!


    在其它人詫異的目光中,古鼎在藍草心的催動下,漸漸由內而外泛起了一圈青色的光芒。這一圈光芒緩緩出現又緩緩消失,古鼎卻已經縮小,方圓不過一米,高不過米半,寂寂地發散著屬於遠古的奇異清輝。


    藍草心的雙手依舊握在鼎耳上,無人看到處,臉上閃過一絲難言的笑意,一閃而逝,下一刻麵容依舊清寒如冰,忽然轉身切開了自己白皙的手腕上那根青色的血管!


    無音眼前一黑險險栽倒!陣內驚唿聲一片!鳳小稚、白夭矯、唐繼雲、明憫等人更是臉色大變飛身就要撲過來阻止!然而所有人剛剛身形將動,卻被藍草心奇寒無比的一聲喝止:“想幫倒忙的,都他媽的給我滾!”


    隻有一個人青白了一張無雙的俊臉,完全什麽也不顧地飛身從陣外撲來,大提琴般的音色裏顫抖壓抑著無比的鬱怒:“我不許!”


    藍草心冰寒滿麵,一手重扶古鼎,一手看也不看毫不客氣地反手一掌,竟然淩空就把衣小蟲打了一個倒仰,身子如斷線的風箏般地直直砸到了牆上!


    隻不過,力道看起來剛猛無匹,被撞到的牆卻沒有倒也沒有破。


    眾人齊齊被藍草心突然顯示出的這種狂霸的戰鬥力給嚇到了!就連衣小蟲本人都不敢置信地倒在地上愣了一瞬。


    隻見藍草心冷冷地放下手腕,穩穩地邁著奇異的步伐在陣中走動起來,一邊讓血液均勻地滴落在血槽各處,一邊無情決絕地冷聲道:“我在救所有人的性命!包括你們和我自己!不聽命令的人全他媽的給我滾!愛怎麽死自己去死,恕不奉陪!”


    陣內眾人都被藍草心罵醒了也罵愣了!罵醒了,是想起了此時大家的處境和外麵的危局。罵愣了,是因為藍草心此時所做的一切其實與她口中的惡言惡語正正相反,就像一口燒刀子烈酒在燒著他們的心!她在以命相搏,救他們大家的性命,他們看著她挺著微凸的肚子,冰寒著一張俏臉,白皙的手腕上鮮紅的血液蜿蜒而下,胸腔裏的血性燒得他們大腦混亂無所適從!


    聽她的嗎?不聽她的嗎?遇上這樣一位冰涼烈酒般讓人欲哭欲醉的統帥,他們該怎麽辦?怎麽辦?


    藍草心的手腕上在滴血,衣小蟲的心頭也在滴血。他慢慢地站起來,不再衝動地飛撲過去,而是眼睛發紅地死死盯住她滴血的手腕:“藍!聽話,你肚子裏還有孩子……讓我來!我的血都給你!用多少都隨你!”那聲音真是聞者落淚,睥睨天下的強者,此刻的聲音卻是那樣的卑微和祈求。


    藍草心卻仿佛鐵石心腸一般,始終垂著眸子關注著血液的流向,看都不看他一眼:“怎麽?現在知道心疼了?晚了!已經用了我的血,無可替代!你要是不想走,就站在那裏看著吧。也嚐嚐眼睜睜看著愛人自尋死路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滋味……要不然,你再像剛才那樣威風霸氣地來一迴,讓所有看住我,不許我動?”


    藍草心說到最後一句時是冷笑著的,那笑聲聽得陣內眾人心頭發麻。而衣小蟲卻是臉色瞬間慘白:“藍!我知道錯了!我發誓,這一輩子永遠都不再做這樣的事!永遠都不會拋下你一個人自己去赴死!不要再繼續了!求你!”


    陣內的眾人都快要受不了了!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執拗、一個比一個深情,卻偏偏這樣地彼此折磨,他們就算不考慮自己,要不要考慮一下觀眾都替他們難過得要死掉了?


    藍草心在衣小蟲淒然地說出“求你”那兩個字時終於抬眸幽幽地瞧了他一眼,忽然虛無地一笑:“不是每一個人做錯了事都有挽迴的機會的!我說過了,我在救大家的命,包括我自己。如果真想讓我活下去,乖乖地待在那裏,別再幹擾我的注意力,行嗎?”


    再說院外,衣小蟲走後,雙方依舊對峙。


    川騰千崗金邊眼鏡下的目光帶著笑意看向加入了華夏陣營的印度僧侶們,及看不出擔心,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那笑容竟然像是空的,讓人看著覺出一種冰冷的驚怖來。


    同樣冰冷卻更加漠然的神道門門主川騰秀和始終袖手站在最前方,不言不動,目光看著前方像是看著一片死物。直到印度僧侶們完全與覺空配合了起來,圓陀法印再度迴複了清透圓滿,才終於開了進口,蹩腳的中文,音調是說不出的冰冷而淡漠:“支那,加上天竺,就這麽點兒戰力?”


    森冷的狂妄!了無人氣的陰獰!隨著語聲的落下,川騰秀和終於正式出手了!


    準確地說,他不是出手,而是出腳!川騰秀和的上身完全沒有多餘的動作,隻穿著白襪的腳往前踏了一步……然後,又一步……然後,再一步!


    覺空大師和羅跋陀羅法師整個人的神色都變了!川騰秀和第一步踏出,圓陀法印驟然金光再現,放射出抗拒的璀璨的強光!川騰秀和第二步踏出,圓陀法印金光陡然收斂,整體化為了一整塊金牆般的實質!川騰秀和第三步踏出,金牆發出“嘣!”的一聲脆響,然後“嘎嘣嘣嘣……”的聲音響成一片!


    三步之後,川騰秀和伸出一根手指,對著蛛網密布的金牆淡漠地一按!


    圓陀法印轟然碎成了漫天金光,周圍所有的印度佛陀弟子保持著盤膝合十的姿勢飛向四麵八方的半空,竟是承受不住眾力加持的圓陀法印破碎後的能量衝擊!


    而當頭迎上川騰秀和的覺空和羅跋陀羅則是驟然怒喝一聲,突然同時伸出一隻手掌相握,陀螺般地飛身旋轉而起,飛快移動的身形在空中真的選出了一隻碩大的陀螺,金色的尖錐直刺川騰秀和第二次按下的那根手指!


    “有點戰力,但還是螻蟻!”川騰秀和臉色微動,但語氣依舊漠視眾生,又伸出第二個手指,變一根指頭按下為用兩個手指向著空中那金色陀螺夾去!


    就在他的兩根手指就要挨到空中那金色陀螺高速旋轉刺下的尖角時,忽然動作一頓,口中發出“咦”地一聲!


    ……


    任夔在川騰秀和邁出第一步時便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地飛身翻牆直撲院內,口中大喝一聲:“快跟我……”一個“逃”字還沒來得及出口,便驚愕地看到了院中那殺氣淩冽、蓄勢待發的九煞絕魂大陣!陣外衣小蟲搖搖欲墜,陣中心藍草心臉色蒼白俏立於一人高的空鼎之中!


    任夔大駭之下再看過去,又發現原本應該數十倍大的九煞絕魂大陣被濃縮到了九尺方圓還不算,陣中竟然遍布血槽,而且其中已經染遍了殷紅的鮮血!


    而陣中作為機樞的九人,竟是人人臉色紫漲、額側暴突,完全是標準的法力充滿即將爆體的症狀!


    就在任夔驚駭欲絕地出現的時候,古鼎中響起藍草心清澈冰冷的聲音:“師叔!求你護好青蟲!”緊接著大喝一聲:“所有人聽令:啟陣!”


    藍草心的聲音響起,陣中人煞氣盡出的同時,隻見衣小蟲瘋了一樣地猛地直撲大陣而去!任夔嚇得肝膽欲裂,撲過去拚死了攔腰把他抱住死死拖住不許他靠近:“你不要命了!那是九煞奪魂血光大陣!就是我挨上也要魂飛魄散!”


    衣小蟲已經完全失了言語,從任夔認識他就沒見他這樣瘋狂過,完全不聽任夔說什麽做什麽,隻臉色慘白雙眼赤紅地盯著刹那間血光彌漫再也看不清任何景象的那一方陣法,拚了命地要往前衝過去!


    任夔拚盡了渾身解數,真是心力交瘁才勉強苦苦地攔著衣小蟲不能再前進一步。這還是虧了衣小蟲實力剛剛受損過整整一階,體內巫力運行又是暴亂的狀態。可是就算是任夔拚了命地攔住了他,也隻能是全力以赴才能勉強相持不下,想要讓他後退哪怕一絲也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


    就在這時,眾人頭頂驟現金牆,然後金牆崩裂、繼而坍塌,金光四散!


    九煞絕魂血光大陣中突然分出一股七彩流光,閃電般卷上了衣小蟲的脖頸,嗖地一聲從他身上卷走了一個東西!


    一塊木牌在空中一閃而逝,正是取自衣小蟲隨身佩戴的王符!


    而就在那七彩流光觸體的那一刻,已經瀕臨瘋魔崩潰的衣小蟲神智仿佛陡然一清,嗓音嘶啞地喊出了一聲:“藍!……”


    ------題外話------


    這一章出來不知道會不會被大家砸磚,雪忐忑不安地對手指、對手指、對手指……小小聲地求等待、求耐心、求撫摸,雪是親媽,真的是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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