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心的眼淚都給雷得縮迴去了!她張大嘴瞪圓了眼睛,那表情不比她爹好到哪裏去!她爹說,他老婆尚未生產?毛意思?她還有個懷著孕的小娘?


    藍草心腦子懵了!


    就在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當兒,後頭顫巍巍走出了一副強撐著模樣的正一師太:“任曦!你胡說些什麽!你才醒來,多少事不清楚!”


    任曦對正一師太倒是極其恭敬,甚至一聽到正一師太的聲音,雖然還弓著腰背著人,卻立刻轉身正麵對著正一師太勉強行李,眉眼間露出新女婿對丈母娘的溫和親切:“是!還請師太教誨!”


    藍草心大腦裏的迴路一點一點地恢複啟動,呆呆看著老爹的腦袋艱難地轉向正一師太:“師婆,我爸這是……都忘了?”


    正一師太疲憊地歎一口氣,擺擺手道:“不知道!總之人能醒過來就是好事。先去休息,一切等你師公和曇明道長醒來再說!”


    藍草心啞然。看來是老爹一醒來,兩位老人就撐不住,倒了。現在老爹到底什麽情況,狀態穩不穩定還難說,還真不能多刺激他!


    怪不得從陣中退出來這麽多人,都沒有告訴老爹今兒是怎麽會做這麽一場無比艱難的**事。


    眾人隻得閉了嘴,默默地跟著出來,迴到各自的房間去休息。任曦自然是緊緊護著終南子住在終南子的房間裏。臨分開前藍草心給他一瓶丹藥讓他給師公服下,他還正兒八經誠懇謙遜地向藍草心道謝,雷得藍草心渾身麻嗖嗖的。


    藍草心也隻好和衣小蟲去休息。原以為休息完一夜,第二天大家要聚起來說一說這事兒,然後安排安排世界玄門大會的行程,誰知第二天起來一問,人竟然已經都各自迴山,散了!


    藍草心由衣小蟲牽著手,怔怔立在風中,腦子裏這才徹底冷靜下來,自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喃喃地道:“青蟲,其實大家心裏全都明白了,是不是?”


    衣小蟲低低地嗯了一聲:“如此陣勢如此艱難才解開一個封印,嶽父當年的事又是那樣離奇的一樁奇案,都是前輩高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他們,就這麽走了?”


    “不走,還能幹什麽?他們出手,是還我們的一份情。原本大家可能還覺得這一件事不足以還清,可是如今事出意外,大家聯手對抗的是那樣可怕的對手,法事成功,這份情無論如都已經算是還了。留下來把真相挑開,反而誰都無法麵對。畢竟,那是來自天界的強者啊!”


    “那麽茅山……”


    “天界的人是天界的人,如今的茅山,與我們恩怨兩清,互不相欠!”


    藍草心不再說話,默默地倚靠著衣小蟲佇立良久,才歎了一口氣:“走吧,等師公醒了,看看他怎麽說。”


    終南子閉關三日,誰也不知道他和任曦在裏麵的情況如何。而在此期間,正一師太及其隨行的人也沒有走,但也同樣閉門不出。茅山派除了按時供應飯食上來,也沒有人上來打擾。曇明、曇磯,都沒有再出現。無音很擔憂地告訴藍草心,曇明掌門人這次損耗很大,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恢複,而曇磯師太在給他護法。


    整個茅山除了終南和正一的人,別的門派的客人都走光了。藍草心就覺出一種蕭瑟的感傷來,心情未免沉重壓抑起來,仿佛那天晚上大家因為龍墨蘭的那句話而鼓起的鬥誌其實隻是一個可笑的笑話。


    是他們太幼稚了嗎?


    唯有任曦畢竟是恢複了神智這一點是讓人欣慰的。每天吃完了飯,藍草心就托著腮坐在終南子的院子外麵,什麽也不想,就坐在那裏等著。衣小蟲和鳳小稚他們也不勸她,隻靜靜地陪她坐一坐,或在天冷起風的時候默默地給她披上一件厚實的外衣。


    這一天,院門終於開了,藍草心噌地站起來,就見任曦小心翼翼地扶著臉色還有些憔悴的終南子走了出來,終南子抬眸看她一眼,眼神頗為複雜:“有什麽話,迴去再說。”


    藍草心茫然地扭頭看向衣小蟲,就見衣小蟲擔憂地看著自己,眼神和終南子竟是**分相像,溫柔地攬了她的肩道:“聽師公的。”


    藍草心的心就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這幾天不想去想、不願意去麵對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想要沉渣泛起。她狠狠地把它們繼續按了下去。不會,不會。


    一行人剛走出院子,迎麵就見正一師太帶著清風道姑和段白攔在路中間,也不說話,就看著任曦和終南子。


    任曦眉眼閃了閃,像是要問好,又得了什麽囑咐不開口,隻好一臉歉意地對著正一師太笑笑。而終南子則是略顯跟正一師太一樣忽然多出來的蒼老,歎息了一聲,沒頭沒腦地道:“必會最先給你消息。”


    而正一師太卻像是得了答案,雖不滿意,卻也無可奈何,又深深地看了任曦一眼,直看得任曦都不禁露出了費解的神色,才也歎息一聲,由清風扶著,身後跟著段白,當下下山離開了。


    兩派的人離開,茅山都沒有出來人送別,隻有無音依依地牽著藍草心的胳膊送出了山門。大家就這樣如此地無聲離去,仿佛,三天前在茅山重地天然陰陣之內,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那一場聲勢浩大、百年難遇的**事!


    一行人就這麽沉默地迴到了終南山,一路上藍草心的情緒越來越低落,任曦時不時地看她,神色也越來越疑惑,卻始終誰都沒有開口問過什麽。


    這一天晌午,一行人迴到了終南山。


    任曦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時不時地看著一些新舊建築或者古樹什麽地發怔。等到了山門,迎麵看到早早站在山門口迎接的任淳和任夔,更是渾身巨震差點栽了一個踉蹌!


    任淳還強忍著隻是在門口強笑著紅了眼睛,任夔卻已經風一樣跑過來一把抱住任曦啞聲哭了出來:“大師兄!你總算是好了!這二十年,可擔心死我們了!”


    任曦的身子僵直如石雕,呆呆地看著約莫三十多歲的任夔:“你是……四弟?你說二十年?我們已經有……二十年未見?”


    任夔抱著任曦不鬆開,嗚咽著道:“不是二十年,是二十一年零又三個月!大師兄!大師兄你終於清醒了!我……我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任曦仿佛被雷劈了一樣,臉色慘白,自言自語般地道:“也就是說,我不是在迴來的路上突然出事,師父也不是因為擔心我而一夜愁白了頭,那些各門派的掌門人更不是因為一起做了一場**事而損耗得容顏蒼老,而是……而是時光真的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任夔握著任曦的兩臂直起身子流著淚看著他,抽噎著邊哭邊笑道:“是,大師兄!從你不好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一年!”


    任夔流著淚又哭又笑的樣子觸動了任曦的神經,他猛地扭頭朝著藍草心看去,目光往攬著藍草心肩頭的衣小蟲身上一轉又迴來,定定地盯住藍草心,聲音驀然低沉:“丫頭,你那天叫我什麽?”


    藍草心一動不動地看著父親,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也如湖水一樣平靜,兩行清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爸,我是你的女兒,叫藍草心,今年二十一歲!”


    衣小蟲攬住藍草心的手悄悄地加了一點力氣,穩住她的身軀,聲音沉穩地接口道:“嶽父,我是您的女婿,衣小蟲。”頓了頓又輕聲加了一句,“藍兒已經懷孕了。您不清醒的時候,叫它小哪吒!”


    任曦的身子猛地一晃!小哪吒!那是他對清波笑稱肚子裏的胎兒的稱唿!他們沒說謊,因為他們不可能知道這些!


    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他直直地看著眼前說是懷孕但並未顯懷的少女,她流著淚看著他,麵容中依稀有著清波的影子,不算是太像,更多的是像他,或者說是把他們兩人的優點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反而跟誰都不是很像,卻又處處都能細細地找尋出他們倆的影子。


    很美的孩子,比漂亮颯爽的清波、英俊朗逸的他自己更美的一個孩子!就像……無數次他和清波偎依著含笑想象著,卻又想象不出的那樣的美、那樣的乖巧、那樣的與眾不同!


    這是他和清波的小哪吒,已經長大了,嫁了人,幸福地懷了孩子的小哪吒。小哪吒在這裏,他在這裏,那麽清波呢?在這裏?在正一門?還是在昆侖?


    終南後山,華燈初上。一行人齊聚那個瘋了的任曦住了二十年的小院,默默地守著滿臉流淚、渾身顫抖,仿佛再一次瀕臨失控的任曦。


    二十一年零三個月,中間發生的事多不勝數,關於當年任曦的出現,關於藍草心的被拋棄、關於終南派與正一派的交惡、關於他這二十一年的癲狂、關於終南派和藍草心這二十一年來的風風雨雨……


    “師父!對不起!對不起……”任曦撲倒在終南子膝下,抱著終南子的雙腿痛哭失聲,“徒兒未能盡孝,還連累您老為我操心受累二十年!師父,對不起!對不起……”


    任曦的痛哭發自肺腑,聞者心酸。終南子也紅了眼睛,雙手拉他卻拉不起來,搖頭啞聲道:“師父既然養了你,就好像孩子的父親。無論你出了什麽事,還是一生順遂,身為師父,我總之是一生操心。倒是草兒,可憐從小到大也沒有親生父母好好疼過她一天!她自己一環接一環的苦難,還要惦記著想方設法開啟你的封印。作為父親,你既然醒來,今後可要好好補償她!”


    藍草心流著淚連連搖頭:“不是的!爸爸就算不清醒,也一直都很疼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任曦滿臉是淚地站起身來,緩緩對著藍草心伸開手臂:“孩子,過來!”


    藍草心撲進父親的懷裏,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出聲來!


    白夭矯、鳳小稚和龍墨蘭都自覺自動地默默離開,就連任淳和任夔都紅著眼睛悄悄地退了出去,輕輕地幫他們關上門,留下祖孫一家四口,紓解長久以來的心結。


    衣小蟲始終陪伴在藍草心身旁,手掌不離藍草心的身體,又欣慰又擔憂地時刻關注著藍草心的狀況。起初任曦還沒在意他的動作,後來大家情緒都平穩下來,他握著藍草心的手腕拉她起來坐,頓時發覺了不尋常,眉頭一跳看向夫妻倆:“你們是……雙修?”


    藍草心擦幹眼淚點點頭,毫無隱瞞地對父親講起了自己修行巫力的始末。說完,終於騰出空來問起了大家一直等著從任曦這裏找到答案的問題:“爸,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天絕劍上的血字是怎麽迴事?我肚子裏的風幣又是怎麽迴事?還有……我媽呢?”


    任曦身子一抖,仿佛身體裏有什麽禁忌被不小心觸碰到,麵容似乎有些扭曲,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詭異。但也不過是一瞬的功夫,他就恢複了一副茫然的模樣,手指用力地按向眉心,神情十分痛苦地道:“我……我好像不知道!也可能是忘了。不對,剛剛明明好像要想起來了,卻一下子又沒有了!清波……清波到底在哪裏?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他努力地想著,越想似乎腦子越痛,嘶嘶地抽著氣。


    藍草心、衣小蟲和終南子麵麵相覷,憂慮而又帶著希望地看迴任曦,任曦突然抬頭,擰眉鄭重地盯著終南子,銳利的目光仿佛埋藏在深山中寶光乍現的鑽石:“師父!您能把這次解除我的魂魄封印的情況再給我詳細地解說一遍嗎?”


    終南子一怔,仔細迴想了一下,細細地把整個法事從準備到結束的情況又說了一遍。任曦、藍草心和衣小蟲都認真地聽著。終南子說完,任曦眉頭依然緊蹙,神情篤定地搖頭道:“不是法事的問題!曇明道長所做的的確無可指摘,他和茅山派都盡力了,封印也確實完全解開了。那麽,是什麽問題?為什麽我獨獨缺了那一段留下清波在昆侖,自己迴來報喜之後的記憶?”


    衣小蟲沉聲開口:“嶽父,不是獨缺那一段。而是從那之後的記憶都缺失了。”


    任曦目光一亮,唰地看過來,衣小蟲正看著他:“您瘋了以後,原本也是有記憶的!您記得師公、記得師父和師叔,也記得藍。藍十六歲生日時遇到您,之後再遇到您您依然記得她,還出手救過她的命。您離開藍時她還是個嬰兒,所以那不是您原來的記憶的存留,而是您瘋癲時新的記憶。您原本一直記得!即使那時您不清醒!”


    終南子也如醍醐灌頂一般:“曦兒!你瘋著的時候,明明是記得當年的所有事的!正因為記得,所以你才會每每一聽到或者想到清波和孩子,或者是草兒生日前後就會發作起來,一副嗜殺瘋狂的模樣!封印解開之前,你是記得的啊!”


    任曦在兩人的話語中瞳孔漸漸緊鎖,眯著眼擰著眉毛坐在那裏,眼神不知道投向了何處虛空,神情中有什麽漸漸冷凝,偉岸的身軀漸漸散發出可怕的煞氣,一言不發!


    藍草心伸手緊緊攥住父親的一隻堅硬有力的大手,緊張急切地道:“爸!你怎麽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還是又要發作了?”


    任曦抬起頭來,牽強地對著藍草心露出一個微笑,拍拍她的手道:“乖!別擔心,爸爸隻是想到了一個可能,爸爸沒事。”


    藍草心看著父親的勉強壓抑冷怒的樣子,可不像是沒事,便盯著他帶著擔憂不確信地問:“真的?”


    任曦在藍草心緊張關切的目光下,身上的那份冷凝和煞氣不覺散去了許多,笑容也真切了起來,精亮有神的滄桑眼眸裏像是有夜空的星海碎開:“真的是真的!放心!”


    藍草心嘟著嘴看著任曦沉吟不語,終南子嗔怪道:“曦兒!既是想到了,還不說出來大家參詳?你明知道一家人為你和清波有多麽擔心!”


    任曦仿佛是被“一家人”三個字又暖了幾分,身上的煞氣飄渺輕薄,溫聲迴道:“師父,我隻是有些不找邊際的猜測,現在腦子裏實在還亂得很,自己都還沒有想清楚,這就胡說出來,實在為時過早。這樣好不好,今天一天大家都累了,草兒又有身子熬不得,今晚就先各自休息。等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把思緒理順了,再把想法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析分析。您看如何?”


    終南子眉頭一皺,看著任曦的目光就有些深。任曦坦然迎視著他的視線,沒有任何躲閃和迴避。終南子掉轉視線緩緩地站起來:“你今天聽到的事情太多,也的確需要慢慢接受。那就先休息吧!無論是草兒的身子、你的神智,還是我這老頭子的一把骨頭,保重自己,就是讓大家放心啊!”


    終南子沒有再看任曦,背著一隻手,腳步緩緩走了出去。藍草心也和衣小蟲起了身,卻見任曦目光糾纏在終南子有些疲憊的身影上,目光中似乎有什麽難舍的東西閃動。


    ------題外話------


    多謝各位親的鑽和花!真的好有滾進親親們的堆堆裏大被同眠的衝動!鑽石榜果然不是那麽好衝的,但是因為有親們的支持,這兩天文都保持在了前三的位置,收藏也漲了一百多,頓時就興奮到high了!


    來撲倒雪吧!來蹂躪雪吧!雪醉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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