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子也皺眉低聲叫過藍草心:“草兒,你要不要過去看看,大師是否還有救?”


    藍草心搖頭:“大師不是傷重,而是自斷氣機而死。*hi*書*勈収顔雜書網從他開始開口講述的那一刻起,就沒救了。”


    “該死的老禿瓢!”一聲怒罵突然高亢地響起,猥瑣老頭兒一蹦三尺高,“老子算計了你們師徒一輩子又怎麽樣?那還不是你們自己活該!當年元會那個死禿瓢要是不逼得天下道門狗急跳牆,生生累死了老子的師父,老子一個隱門弟子吃飽了撐的把寶貝放在你那兒?”


    在場的人都跟古怪不熟,紛紛一臉驚疑地看向風風火火帶他前來的白夭矯。白夭矯對別人可沒有對藍草心的好臉色,還是看終南子也一臉詢問才擰著脖子開口:“我帶他來隻不過是怕小藍在他家的破畫裏真出個什麽事兒,他這輩子最見不得我,他的什麽破事兒我可不知道!”


    終南子思忖片刻,恭敬地上前行禮道:“在下終南派當代掌門終南子,見過古前輩!”


    老古怪兀自滿麵激憤,斜眼瞟了終南子一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終南子一愣苦笑,心說這位前輩名字起得真好,真真般配他這副古怪的脾氣!“古前輩剛剛說的話,似乎剛才無名大師所說的當年之事還另有隱情?今日之事茲事體大,無論是關於畫卷之事還是當年貴門派與少林的恩怨,恐怕都會直接影響好不容易和睦相處了百年的佛道兩家的關係。如果其中另有隱情,還請古前輩不吝賜教!”


    老古怪怪眼一翻:“我就是小氣,就是不說,你能如何?”


    終南子還真不能把他如何!空間一門與其它法門不同,神出鬼沒之處無人能及。就說鬥法,你道法再高,架不住人家忽然不見了,又忽然從你背後出現了。中間連個氣機的牽引都沒有,根本沒法取勝!


    更何況,終南子再厲害也不過是七八十年的修為,跟人家一百多年的也沒法比!


    這邊終南子吃癟,藍草心不樂意了,眼眸一閃,扯了扯白夭矯的衣袖,低聲問:“這老頭兒怕什麽?或者有什麽特別在意的?”


    白夭矯太明白藍草心的心思了,立刻悄悄迴答:“他天不怕地不怕,隻有幾十年前丟了個徒弟,一直找不迴來,這些年就忙這一件事。”嗯,包括今天的話,其實有兩次據說是有線索了,不過都被他給不小心打斷了。


    藍草心眼珠一轉,想了想,又扭頭看向衣小蟲。衣小蟲迴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藍草心眼中露出笑意,換了一副表情走上前來到師公身邊,雙手抱胸傲然看向臭屁兮兮的古怪老頭兒:“老頭兒,聽說你要找人?來,說說看。性命、性別、族別、年齡、生辰八字、籍貫出生地、讀書的學校、擅長的技能、照片或者隨身物品什麽的,你都有哪樣?”


    古怪一愣:“什麽?”


    “這都聽不懂啊?難怪這麽些年找個人都找不到!切,算了,原本看在白夭矯的份兒上好心幫你一把,你自己不願意就算了!”說著扭頭就往迴走。勈収顔


    “等等等等!”老古怪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身形一閃攔住了藍草心。話說空間法術果然神奇,嗖地一下原地消失,直接出現在藍草心麵前三尺之地:“小丫頭,你有什麽特別的辦法能找人?”


    藍草心算是試探出這老頭兒的性子了,下巴抬得更高,口氣更加不耐煩:“懶得跟你說!讓開!再不讓開我讓白夭矯毒你!”


    怪老頭兒卻是一點兒不生氣,不但不生氣還一臉驚喜,嗖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畫符用的黃紙亮在藍草心麵前,上麵幾行歪七扭八醜醜的小字:“丫頭丫頭!別生氣別生氣,都在這兒,能用到的都在這上麵寫著,你看看,你這就看看!”


    藍草心假裝勉為其難地看去,這一看卻是貨真價實地吃了一驚!


    老古怪眼睜睜盯著藍草心,一看她的表情頓時大喜:“你見過這個人?”


    藍草心強自鎮定下來,淡定地看了老古怪一眼,眼神中故意帶著明顯的鄙視:“我說你得有多笨?都什麽時代了,找人還有你這麽找的?你是不是這麽多年一直用道法來找他來著?”


    “不用道法用什麽?難道用佛法?”老古怪驚詫,“可是我打問過了,那些禿瓢們的法術跟道法其實差不多,憑的同樣是氣機,沒用!”


    藍草心一本正經地眨眨眼:“你有身份證嗎?”


    “什麽符陣?”老古怪迷茫地問。


    “就是住宿、旅遊、坐飛機、汽車、輪船都要出示的那個四四方方的小卡片,你有嗎?”


    老古怪脖子一擰很臭屁地響亮迴答:“我們空間一門,從不需要!”


    “唉!就知道。”藍草心故作無語地歎一口氣,伸手從老古怪手中抽出那張黃紙裝進了褲袋裏,“你跟時代完全脫節了,跟你說不清楚!”仰天酷酷地看了一眼久違的藍天白雲,忽然又想起什麽似地自言自語,“咦?不對啊!雖然這對我來說是手到擒來,小事一樁,可我幹嘛要幫他呢?我可是終南門下的弟子,他剛剛對我師公很無禮!不行,我才不幫他!”


    藍草心說著就變了臉,把黃紙又從褲袋裏抽出來,啪地拍迴老古怪手上:“沒見過!找不著!”


    老古怪狂喜得心都要從嘴裏蹦出來了:“哎呀哎呀!你都說你手到擒來……喂喂喂,終南派的那個白胡子小道士,過來過來!那個……你剛剛問我什麽來著?”


    別說是衣小蟲、白夭矯等年輕人,這時候連道門眾家掌門人都對老古怪無語了。勈収顔雜書網難道說,這位自視甚高的猥瑣老頭兒仗著自己的道行和獨門術法,從來都沒想過通過到公安部門去查身份戶籍信息來尋人?


    隻有尹丹兒遠遠地鄙視地低低冷哼一聲:“連前輩高人都戲弄,心性卑劣!”


    離她最近的江浩雄聽到了她的話,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勸勸,卻又最終低下頭沒有吭聲。


    這邊老古怪終於上道兒了,藍草心心中偷笑,扭頭勾唇角。終南子此時心裏也樂開了花,趕緊配合地重新又問了一遍。


    “那個……這個啊……”老古怪吭哧了一下,藍草心鼻子裏哼了一聲,老頭兒說話立刻順暢了,一副老子就說出來誰又能把老子怎麽樣的派頭,“當年的事其實是這樣的……”


    那幅畫軸的確是老古怪這一空間門派古老相傳的鎮山之寶,但卻是有壽命的。當年他從師父臨死前接到它的時候,師父就告訴了他,畫軸還有百年的壽命,百年後畫內空間會發生難以預料的驚變,至於是什麽變化,曆代祖師沒有訓示,隻知道這最後百年是大造化,但也會給世間還有持畫人帶來空前的大災難。尤其是畫中空間崩殂的那一天,強弩之末也足以崩塌一方空間,畫卷方圓至少百裏必然天崩地裂、萬物無存!


    老古怪知道師父說的話必然不假,師父告訴他的意思是讓他把畫卷妥善處置,可是怎麽處置呢?


    當時佛教打壓得道家很厲害,道家各門派都恨極了元會法師,古怪也是一樣,因為他師父就是死於少林寺的元會法師率眾與道家鬥法。於是他就有了主意,秘密串聯了當時道教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將畫境空間的事告知一二,然後大家集整個道教之力,做了一場天大的法事!


    就是這場法事,暫時性地改動了少林寺的天象氣運,讓在元悔大師每年一度代表少林寺占卜時運時,推演出了無名老和尚所講的那個結果。


    元悔大師果然上當,掙紮之後做出了讓老古怪如願以償的謀算和舉動。老古怪和道教各派掌門人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件寶貝就算會引來彌天大禍,也是禍害佛教的首腦少林寺,而不是他們道教了。


    果然後來沒多久少林寺就遭受了千年來的唯一一次滅頂之災,驗證了之前大家的預想。從此道教知情的各位掌門人越發慶幸,同時也約定誰都不把這事兒說出去,就是對著各自的下任掌教弟子都閉口不提,一定要保守秘密到百年,讓整個少林寺隨著畫境空間的衰滅而衰滅!


    就這樣,百年中,元悔大師最先死了,後來當時的那些道教掌門人也漸漸都辭世了,反倒是無名和老古怪各有執念,都還沒死。一個是惦記著把畫軸還給人家,一個是惦記著用畫軸害死人家!


    “可是為什麽師父說的空間崩塌沒有出現?為什麽我眼睜睜看著畫軸就那麽悄無聲息地沒了?連個屁都沒放一聲!”


    沒人能迴答他的問題。聽完這段故事,所有門派的掌門人,包括覺仁和覺慧都默然了。剛剛還以為是少林寺對不起道家,可是現在看來,到底是誰坑了誰?誰又救了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隻命運的大手嘲弄著相互算計的兩教眾人。佛道之爭,除了各自死了無數弟子、毀了無數傳承、結了無數仇怨,到底最後爭得了什麽?


    藍草心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幸虧尊師所說的場景沒有出現,要不然如今被一網打盡的可就是我們道教了!哎,話說,那現在畫軸沒了,元會法師和無名法師也都死了,佛家和道家和平相處已經百年,你現在心裏怎麽打算?還想讓兩家再打起來還是怎麽的?”


    老古怪立刻愁眉苦臉起來:“還打什麽?老禿瓢說他和他那禿瓢師父元會懊惱鬱結了一輩子,他也不想想,那些跟老子一起的道家掌門人為什麽死得都早?他們就好過了?老子還是始作俑者,那是更加地不好過!倒不是老子心裏自己後悔了,而是我那個倔脾氣的大徒弟!唉!這說起來還是因為這畫軸的事兒!得了,今兒都把什麽都抖了,就給你們這些娃娃都說個清楚明白。”


    原來老古怪幾十年前收過一個大弟子,人品很好,做人也板正,不像他這樣憤世嫉俗、妖妖調調。他們這一派最要緊的本事是空間煉器術,對外一般說的卻是普通煉器術。他那大徒弟當年原本跟他感情很好,也盡得了他的真傳,卻在他有一次自覺時日無多,將這段最要緊的秘辛告訴他,讓他看著點少林寺和那畫軸的動向時,突然毫無預兆地勃然變色,大怒離去,從此杳無音訊。


    徒弟是個好徒弟,雖然因為這件事發怒,但從關於畫軸的隱秘並沒有因此被暴露看來,他並沒有把這事兒說出去。當然,也有可能是人死了,所以秘密沒有來得及說出去。但老古怪堅信他那麽棒的徒弟絕對不會那麽容易就死。


    老古怪舍不得他這個大徒弟,這些年就一直找,可是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他。這裏麵還有一個緣故,就是他們這一門有個祖訓,規定煉器術可以傳給每一個弟子,但空間術法每一代活著的弟子隻能傳一個人,除非這個弟子死了,才能傳給別的弟子。他已經把空間術法傳給大徒弟了,原本不打算辛苦再教一個徒弟,結果害得沒法子,隻能又收了一個小徒弟教了他普通煉器術,等得到大徒弟是死是活確實的音訊之後再決定是否能把空間術法傳給他。


    也許是他冥冥中該有這份無解的糾結,他苦苦地找了大徒弟幾十年,什麽名山大川、各種煉器的風水寶地都走遍了,連國外都跑了幾十趟,愣是沒有大徒弟的半絲消息。有兩次好不容易得到一點線索,偏偏又都被人打斷了,原本的希望再次滅絕!


    老古怪幽怨地瞪了白夭矯一眼,忍不住深深歎息:“老子我其實比無名老禿瓢還大一歲,如今已經一百零九歲了!你說,我要是找不到大徒弟就死了,死前也不能把空間術法再傳給小徒弟,說不定我們連山派的空間法術就斷送在了老子手裏!老子這份鬱悶,那兩個老禿瓢比得了麽?”


    “什麽?連山派?”別說藍草心了,這次許多人都齊齊驚唿出聲,“您是漂流客的師父?”


    老古怪一愣,下一刻大怒地蹦了起來:“該死的小兔崽子!竟敢混得名氣比老子還大?”


    藍草心愣了愣,然後很壞心地笑了:“古大師!恐怕我還要告訴你個好消息:你的小徒弟隻是在玄學界有些小名氣。你的那個大徒弟啊,很快可是就要在整個華夏俗世都出名了呢!”


    聃城古玩街,青藍古玩一號店門外。


    老古怪呆呆地看著店門上的匾額,伸手顫巍巍地撫摸著中間的那個“玉”字:“‘青出於藍,玉成於善’!原來他在這裏,原來他在這裏!”


    藍草心咳嗽兩聲:“前輩,青藍兩個字是我和我丈夫喜歡的兩個字,這兩句是我當初建立青藍企業時自己想著擬的,跟奎老並沒有關係。他隻是因為巧合喜歡這兩句話,又認識這裏的分公司老總,才願意在這裏屈就。”


    老古怪難得沒有任何不著調的模樣,露出幾分高人的氣質,搖頭低語:“不!孩子,你錯了。事件萬事,莫不有因果和機緣。你絕不會無緣無故取了這兩句話,隻是這兩句話印證了你與我連山派的機緣而已。”


    藍草心一怔,迴頭想來不覺也有些心驚。這兩句話起於和田探險歸來,她因為一念之善,地產中發現了玉石礦脈,而和田探險緣起於漂流客的攛掇,漂流,是連山派的弟子……


    陪著藍草心一起來的衣小蟲輕輕地握了握藍草心的手,上前一步攙扶住老人顫抖的手臂:“古大師,見字不如見人。夜深風寒,我們上去吧。”


    古怪老人卻仿佛聽不見衣小蟲的話,癡癡地撫摸著牌匾上那個“玉”字許久,又盤坐在地上去無比眷戀地輕輕撫摸最後的那個“善”字:“玉善,玉善……你的這個名字師父起得多好!就像當初你師公給我起的名字‘阿怪’一樣!‘怪’字,本應為聖,心不正而成怪,一語成讖!而我給你起的這個名字——玉善。嗬嗬,本應為王,卻因為畫卷那一點,讓你為了躲避師父,隱身於世,成了石中之玉!善啊,善,嗬嗬……你一向是個善良的孩子啊,又對師父那樣孝敬,我怎麽會忘了,這個‘善’字,是把‘美’字的腳步藏了,嘴巴壓在最底下,什麽美好的心思都不說,才是你的善……”


    “師父……”一聲哽咽顫抖的唿喚從已經打烊但不知何時已經打開的門扇中傳出。藍草心和衣小蟲抬頭看去,隻見花白頭發的青藍古玩副總經理奎玉善雙眼含淚,不知何時已經扶著門框站在了老古怪麵前。


    老古怪的視線從那個“善”字上一點一點挪移,終於落在了奎玉善的臉上,蒼老幹燥起皮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縷笑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奎玉善“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古怪老人的麵前,淚流滿麵:“師父,您走好……”


    ------題外話------


    今天收到無芷 投了5張月票,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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