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流淌著奇異的波動,那是巫醫獨有的意誌命令的傳遞,從命令發出的地方,一層層、一**地傳遞開來。藍草心辨識得不是特別清楚,勉強可以分辨出“聖女……陌生人……不要攻擊”。


    波動掠過無痕,藍草心迴頭看向來處,又挑眉凝望向巫醫寨的方向。能讓木綠花都照顧幾分顏麵,卻又如此緊急,來不及提前細致安排,隻得整個方向無差別地傳遞命令……自己來的這個方向,除了跟尾巴的玉飛揚,還有誰需要避免各路毒蟲和巫醫的攻擊?


    能跟木綠花聯係上,倒也算有幾分手段,隻不過……唇邊勾起一抹微微譏諷的笑,用來對付她藍草心,卻未免打錯了算盤!


    一隻瓢蟲背上馱著兩個青年男子,費力地閃動著薄翼,跌跌撞撞地沿著崖壁向上飛著。頭頂上悶聲的哭泣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小巫醫心疼地咬牙驅動著瓢蟲繼續向上飛行,身後乖乖坐著的男子卻是好奇地抬頭看著天上越來越大的一個小黑點兒。


    小黑點背後是天上的月亮,月亮明晃晃的,小黑點兒越來越大,很快在月亮的背影下變成了一個長條,然後又顯出了四肢和腦袋。


    他忽然歡喜地叫了起來:“一個人!月亮裏掉下來一個人!”


    小巫醫愕然抬頭,還來不及看清楚,一道風聲已經擦著耳邊唿嘯而過,緊接著瓢蟲的身子猛地一陣翻滾,仿佛被巨石猛然砸中般狠狠地墜落了十幾米才穩住,然後身後仿佛有什麽東西滾下去,耳邊響起一聲歡快的叫聲:“我抓住了!”再迴頭,身後已經沒了人!


    小巫醫這一驚嚇非同小可!急忙穩住了險些吐血的瓢蟲和自己胸口一口悶血,白了臉低頭去看,卻隻見兩道人影糾糾纏纏一同向崖底落去!


    不說本名蠱蟲被砸受傷小巫醫被帶累,一人一蟲在空中穩不住身形危危險險地急速降落,就說此刻正糾纏著落崖的兩個人……


    那古拉早在落崖之前就啟動了獻祭,落崖後更是失去了意識,卻在剛剛與瓢蟲的那一撞中生生被砸醒,迴光返照般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無天無地的虛空墜落中,眼前近在咫尺一雙單純又迷糊的大眼,帶著孩子般無所顧忌的興奮神情瞪著自己看。那古拉呆呆地看著這雙眼睛,是什麽時候?心裏埋藏最深、最柔軟的角落裏,有著這樣神情的一雙稚嫩的眼睛?


    見他醒來,眼前的眼睛裏露出驚喜的神色,大風裏發出開心的聲音:“喂!你是誰?”


    那古拉的眼神漸漸渙散,腦海中恍惚響起歲月久遠的聲音,穿著七彩裙、戴著亮亮的銀鎖的小姑娘驚喜地看著他,問:“喂!你是誰?”


    ……


    生命在獻祭中迅速消逝,靈魂卻在巫神賜來的最後美好裏完滿。那古拉悲痛的雙眼中漸漸彌漫開微笑,皮肉迅速幹癟,豐滿精壯的身子轉眼間隻剩下了一具骷髏般的骨架!


    不!不止是一副骨架,還有一隻詭異的血紅血紅的透明蠱蟲,熔融著那古拉的靈魂、那古拉的情感、那古拉熾烈的獻身之愛,慢騰騰地蠕動著,向著對麵那歡悅跳動著的心髒爬去……


    眼看著手中月亮上掉下來的人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副骷髏白骨,男子嚇得匆忙推開骨架,在半空中大喊大叫起來。這一下才發現自己正在半空中墜落,兩眼一翻竟是連著剛剛的驚嚇活活嚇暈了過去!


    小巫醫此刻已經被狂風吹離更遠,無法相救!


    一張龐大的蛛網突然出現在山崖底下,千鈞一發地接住了嚇暈過去的男子。一旁早已心焦無措的小巫醫驚喜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大喊了一聲:“頭一卡卡巫醫!”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瓢蟲嘭地一聲撞落在地上,哀鳴一聲縮小成一隻指甲蓋大的小瓢蟲,搖搖晃晃地飛進了小巫醫的頭發裏。


    小巫醫貼著山崖軟倒在地,喀著血指著蛛網上的男子說不出話來。頭一卡卡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一緊看向蛛網上的男子。


    這一看頓時驚了頭一卡卡一身冷汗。隻見男子衣衫下有什麽正在一拱一拱地向著心口的方向蠕動!來不及仔細辨別抓捕,頭一卡卡一聲叱喝,抖手放出一抹綠光!


    那是他出來之前,聖女為了保證夫人送來的人不被苗疆蠱毒誤傷,親自提取的來自她身上氣血的一抹氣息!


    聖女的氣息所在,可護此人在苗疆任何地方行走安全!


    綠光從男子背心沒體而入,讓頭一卡卡驚掉了下巴的情景出現了!


    那蠕動的蠱蟲原本慢慢騰騰的蠕動突然仿佛被最美味的食物刺激,箭一般地一竄,停留在男子胸口正中的位置,一聲歡快的蟲鳴,不見了!


    男子突然全身抽搐著睜開了眼睛,滿臉仿佛被靈魂和血液被燒灼著般的痛苦,蜷曲起身子嘶吼起來,扭動著把身下的蛛網完全裹在了身上,又是拿頭去撞地,又是全身繃緊石頭一般地仰麵栽倒,看起來整個人急遽痛苦,難以承受!


    頭一卡卡大驚,立刻命令身下的坐騎蜘蛛——他的本命蠱蟲像捕蟲般用粗大而充滿粘液的蛛絲將男子層層綁縛起來!


    蛛網上帶著天然的麻痹毒素,男子的掙紮抽搐漸漸停止,再次陷入昏迷。


    頭一卡卡驚駭地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這才急急過去給吐血的小巫醫喂了藥,將兩人都托上蜘蛛背脊,匆匆返迴巫醫寨而去。


    三人離開之後一個小時左右,藍草心帶著藍二和藍七來到了斷情崖下。看著溫泉邊遍地生著的珍貴藥草和高聳的崖壁上一處處隨風搖擺的草葉,藍草心心情不禁愉悅起來:“走!采藥去!”


    巫醫寨中,木綠花皺著眉頭看著床上昏迷不醒躺著的身材魁梧的男人,滿心的不解和震撼!


    她隻是給了他一絲自己的氣息而已,為什麽現在這絲氣息被放大了千萬倍,這個男人渾身上下從頭發絲到腳後跟,到處都充斥著屬於她的獨特氣息!甚至還有濃鬱的、屬於她的孩子的血脈氣息!


    這樣的氣息,不是隻應該是跟她和合了數次,並且孕育了孩子的巫神大人才會有嗎?她從懷孕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巫神大人,不知道他身上是否如此,但旁的男人絕對不該有的才是!


    一個大膽的不可思議的猜測忽然驚喜地迸出了她的腦海!會不會……這個男人本就是巫神大人最後賜給她的紀念,是大人提取身上她和孩子的氣息,融合了他自己的精血所化?


    大人離開了她,卻送給了她一個可以日日夜夜陪伴著她和孩子的肉身?


    所以他魂魄缺損,因為大人不可能把自己的魂魄真的分給他。


    可是,這就夠了啊!這對於她木綠花,已經足夠滿足了啊!


    木綠花激動地跪在床前,輕輕地握起男人的手,眯起眼睛細細地嗅著他身上散發的屬於她和孩子的,讓她根本無法不親近的氣息,幸福地幾乎要落淚!


    禁不住氣息的牽引,她輕輕地湊過殷唇,想要親吻他的唇瓣,腦子裏忽然一激靈停下了動作。


    不對,不對!如果是她所想的那樣,為什麽他的身上除了她和孩子的氣息,還有兩股奇怪的正在彼此混合的男子氣息,卻獨獨沒有巫神大人的氣息?


    木綠花唰地站起身,驚疑變幻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片刻之後下定決心,獨自一人飛快地走出了寨門。


    手機失去了信號,追蹤器受到電磁幹擾失去了效用。梁忠臉色很不好看地和玉飛揚停步在了深山中的一處小山坳,升起篝火防備猛獸的侵襲。


    人,追丟了。他們自己,迷路了。瞧著主子那張陷入如此困境中依然處變不驚若有所思的俊臉,梁忠終於忍不住開口出聲兒了:“玉總,咱們這麽追,真的好嗎?”


    玉飛揚頗有些意外地看過來,梁忠就縮了縮脖子:“我就是覺得吧,這事兒到了這一步,既然人家是玄門的人……交給老黨那邊是不是更好些?”


    玉飛揚眉頭一揚,看了梁忠一眼,沒說話。


    梁忠就囁喏了還想再說點什麽,玉飛揚突然打斷他的話:“離天亮還早,輪流守夜吧。你要困了就先休息。”說完已經轉身過去拿起樹枝挑動篝火,讓火再燒旺一點不要熄滅。


    梁忠隻好閉了嘴,有些憐憫地看了顯然不可能有睡意的玉飛揚一眼,默默地裹了行軍毯去睡了。


    背朝著梁忠的身影蹲在篝火前,明明滅滅的火焰映在黝黑不見底的眸子裏,像一簇跳動的鬼火。


    一夜安然過去,篝火在黎明時終於熄滅,意外地竟然沒有任何毒蟲猛獸趁夜襲擊他們。梁忠收拾行李,驚詫地發現行李上連個不小心路過的螞蟻都沒有。玉飛揚三兩下收拾好自己的行囊,聞言也不過輕挑了一下眉梢。


    沒有什麽具有攻擊力的猛獸,隻有一隻野兔自己鑽進了梁忠昨晚布下的繩套裏掙紮著。梁忠欣喜地活捉了係在背包旁,萬一迷路久了幹糧用盡,也好補充營養。


    就在兩人收拾好準備尋路離開的時候,小山坳的坡頂上,太陽還沒有升起的灰影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苗女裝束的人影。


    高高挽起的發髻上戴著小山般閃光的銀飾,七彩的短裙在修長的大腿上飄揚。背著黎明的灰光看不清麵目,隻隱約可辨是個年輕女子的身形,腰肢細而挺直,胸部似乎很飽滿,身材十分誘人。


    玉飛揚看到苗女身影的那一刻眼眸驟然縮起,而梁忠則更加直接,張口就驚唿了出來:“藍董?”


    這裝束,這身材,可不就是藍草心這幾天的扮相麽?


    那苗女在二人抬頭看過去的時候仿佛是要離開,梁忠這一聲卻又讓她停下腳步迴轉了身子,仿佛沉思了一下,逆著光向兩人多走了幾步。


    距離遠還是看不清楚,但苗女身下那剛剛兩人以為是黑魆魆山石的東西這次認出是什麽了!那分明就是一隻巨大的蟾蜍!


    雖然已經有意識知道會有騎著蟲豸的巫醫在山中行走,真正看到時兩人還是有些震撼。美女與癩蛤蟆……無論如何都是視覺上的絕對衝擊!


    苗女依舊在山林暗影中停步,也說不清是為什麽,就這幾步,玉飛揚突然就斷定這個女人不是藍草心。說不清楚是哪裏不一樣,仿佛是氣質,或者說是感覺。雖然都是腰背挺直、高高在上,可這個女人身上就是多了些陰冷,少了些藍草心身上的那種坦蕩的氣概。


    他不喜歡!


    黨正的話閃過腦海,十萬大山裏,最最不能隨便招惹的人,就是那些騎著蟲豸的巫醫!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輕易地對付一支特種軍隊,甚至不費吹灰之力!


    不懂苗疆,就離那些人越遠越好!實在避不開遇上了,一定要充分地尊重對方,並且在第一時間表明身份,告訴對方你已經給聖女打過招唿!


    念頭閃電般從腦海中飛過,玉飛揚立刻在背後對梁忠打出“不可輕舉妄動”的手勢,臉上綻開最溫和親切的微笑,揚聲叫道:“這位尊敬的巫醫,我們是巫醫寨的朋友,來到這裏是獲得了聖女同意的。我們現在有點迷路,不知道可不可以請您幫我們一個小忙?”


    那女巫醫安靜地聽著,看不出對玉飛揚的話是什麽反應。玉飛揚的話說完,停了一會兒才聽她用有些生澀的漢語說道:“原來是你們!聖女已經下令這一路的蠱蟲和鳥獸都暫時不主動攻擊你們,你們還想要怎麽樣?直說吧!我還有事,沒有那麽多時間管你們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情不佳,還是就是這樣的性格,口氣可不怎麽好。


    玉飛揚聽著卻是心中大定。這個年輕的女巫醫話語中至少透露了幾層意思:第一,聖女的確已經關照過他們,他和梁忠短時間內安全是沒有問題的。第二,老黨的麵子還是很好用的,他親自拜托過來,苗疆的聖女也是要給麵子的。第三,巫醫們不給予進一步的幫助不是他們不肯幫,而是黨正並沒有提出相應的要求。比如眼前這位女巫醫,如果他們直白地提出要求,她很可能是會幫忙的。


    玉飛揚有了信心也大約看出了這位女巫醫的脾氣,當下也不再顧忌,利落地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微型的儀器:“是這樣的,我們在找一個人,想請您給聖女帶個話,一旦見到這個女人,能不能把她控製起來交給我們?我們有話要問她。”


    說著玉飛揚手中儀器啟動,一段立體投影栩栩如生地出現在玉飛揚身前,正是藍草心一身苗女服飾給苗寨的孩子看病的一小段情景。


    投影時間很短,前後也不過幾秒鍾,這還是梁忠趁著玉飛揚吸引了藍草心注意力的短暫間隙冒險偷拍成功的。但不能不說梁忠的手很穩,選擇的角度也好極了。藍草心的側影清晰地呈現在了投影中,臉上神情宛然鮮活,五官纖毫畢現。


    投影播放完畢,那女巫醫仿佛呆住了,遲遲沒有反應。


    玉飛揚心中忽然有點不妙的感覺,正要開口試探,就聽那女巫醫突然發出一聲怒喝:“你們竟然是和她作對的人!黨正竟然把你們這樣的人介紹進苗疆!好大的膽子!”


    玉飛揚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一個憤怒的認知衝進腦海:藍草心那個女人,在苗疆收攬人心竟然達到了這樣的地步!連最神秘的巫醫們都不假思索地站在她那邊!連代表政府管製的黨正都無法撼動她在苗疆的地位!


    然而此時一切的憤怒都已經來不及改變麵前的危局。隨著女巫醫的怒罵聲起,整個山穀都嗡鳴了起來,天空驟然被無數細小的黑點布滿,天上地下,數不清的詭異蟲豸撲簌簌地向著玉飛揚和梁忠鋪天蓋地而來!


    玉飛揚鐵青了臉飛快地抽出了包裹裏一根堅硬的棍狀物,梁忠也在同一時刻抽出了同樣的一個器具,腳下快得如一道青煙一般飛快地靠近過來,與玉飛揚背靠背而立。


    就在兩人用極快的速度靠在一起的那一刻,周圍的世界完全失去了光亮,隻有耳中滿天滿地的蟲聲提醒著,不是黎明突然迴到了黑夜,而是太多的蟲子徹徹底底地遮蔽了天光!


    玉飛揚握著手裏的奇異鐵棍大吼:“你冷靜一點!快點把這些蟲子收迴去,有話好好說!我手裏拿著的是最先進的生化武器!一旦發動,毀了這整個山穀的生命也不過需要瞬間而已!傷了我們,你和這整個山穀的生靈也都活不了!你好好考慮清楚!”


    玉飛揚喊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耳邊聽到兔子吱地一聲慘叫沒了聲響,冷汗就已經涔涔而下。他是可以毀了這山穀,可是這裏是苗疆十萬大山深處,殺巫醫毀山林之後,就算是黨正親身從天而降,恐怕也救不了他們兩人走出苗疆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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