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心猛點頭又猛搖頭:"他是我姑父.我從5歲起就養在他家,基本上算是養女."看到兩人驚疑的神色,想到如今養女這事兒很少見了,難免人家覺得怪異,藍草心垂了垂眸,再抬頭時笑著補充道:"我是棄嬰,養父母對我不好,姑姑姑父就把我和奶奶接去了.姑父還有一個自己的女兒,叫林菱,今年15歲,上高二."


    這本是她不願意對人提到的痛事.但眼前這個老英雄,他身上有著和姑父一樣的厚重如山嶽的正氣和親切感,讓她毫無心防地就這麽說了出來.


    老兵和吳湛一時沒有言語,藍草心讓自己的笑容加深了些,用開心的語氣想姑父的這個戰友報告好消息:"我姑父也來和田了!我們住的酒店離這裏不算遠.他現在出去辦事了,等他迴來,我就帶他來看您."


    這次林敬義原本是半真半假打著找戰友的幌子來幫她,誰想到真讓她挖出一個戰友來了呢?姑父一會兒知道了,怕不得飛跑著來見麵的吧?


    "不用,你現在就告訴我他的電話.他在哪兒,我這就去找他."老人顯然迫不及待,要了電話就去屋裏打電話.他走路有點跛,一著急跛得更加明顯.吳湛想要去扶他,被他搖手拒絕,頭也不迴地命令:"給我陪好這丫頭!"


    藍草心把擔心的視線從老人的跛腳上收迴,笑著衝吳湛擺手:"不用管我,我就自己在這葡萄架下坐會兒就好."


    吳湛給藍草心搬個小凳坐下來,自己也拿個小凳坐旁邊:"老隊長下命令了,我得聽他的."


    藍草心看老兵已經進了屋,也就不強求,雙手抱膝笑道:"你這老領導真是個急脾氣,我姑父過不了一個小時就要迴來了,這會兒肯定在路上,他上哪兒找啊?跟我姑父的性子真是半點兒都不像!"


    吳湛瞧著她,目光有些探索,有些柔軟,想說什麽又沒有說.


    藍草心看出來,笑問他:"吳大支隊長這是怎麽了,欲言又止的?"


    吳湛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慢慢溫和地道:"以後心裏難過的時候不要笑,難看."


    藍草心心裏一僵,嘴角扯了扯,這迴卻沒笑出來,低頭把臉埋在了腿上.吳湛猶豫了下,想要勸慰的話都收了迴去,安靜地陪她在碧綠瑩然的葡萄架下坐著.


    許久,屋裏的電話還沒打完,藍草心從膝蓋上抬起臉來衝著吳湛笑:"看不出,你還挺會哄人的.我看你不該當隊長,應該去當教導員."


    "教導員要聽到這話該哭了."吳湛做出一臉無奈的表情,"我一來就搶了他的隊長,再搶,他得跟我拚命!"


    藍草心"噗嗤"一聲笑了.兩人笑語晏晏地聊著,剛才的傷心與陪伴如一陣清風吹散,無人提起.


    後來屋裏的電話打完,激動的老兵也出來加入了兩人的聊天中,藍草心才知道林敬義這位名叫莊康老戰友的故事.他和林敬義當年當兵在一個部隊一個班,睡覺也在一個寢室,莊康性子直爽,林敬義性格沉穩內斂,剛開始時兩人特別不對付,按莊康的話說,最煩的就是林敬義那假模假式的樣子.


    可是後來經過時間的推演,一次次的經曆讓兩人成了最好的好兄弟.莊康一心想提幹還想當偵察兵,林敬義則喜歡上了火車上偶遇的女郵遞員,這都是隻有兩個人之間分享的秘密.


    後來部隊要提幹了,林敬義放棄了,他一向是個拿定主意不動搖的,他說他要轉業,轉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個女郵遞員,找到之後如果還沒嫁人,他就要用最快速度把人家娶到手,絕不再給任何人半分機會.


    林敬義說,多讓那姑娘在外麵晃一天他就多擔心一天,必須趕緊把人收入囊中,他一顆慌慌地跳了一年多的心才能安穩地落在腔子裏.


    而莊康呢,順利地提了幹,拚進了偵察連,一路殺進了特戰隊,後來跟當地一個遇險被救的姑娘看對了眼結了婚.結婚第三年上老婆懷孕,歡喜得不行,急著跑去部隊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結果路上出了車禍,一屍兩命.從此莊康不再娶.


    莊康語氣淡然地講著這些,說自己當年可是差點瘋了.藍草心聽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莊康卻摸了摸她的頭,意味深長地說:"心在疼,總會好.疼,是為了讓小孩子長大的.丫頭,疼過了就好了,啊?"


    藍草心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掉完了眼淚濕漉漉著眼睛抬頭笑:"我怎麽覺得今兒個不是姑父要來認老戰友,而是我跑來認親了呢?"


    莊康眼一瞪:"認親有什麽不好?我膝下無兒無女,他林敬義一個人占著兩個,就勻給我一個也是該當的!"


    "好你個莊大頭!一見麵就想撬我家閨女?"一聲爽朗的笑聲伴著急匆匆的腳步而來,藍草心歡喜地迴頭叫:"姑父!"


    藍草心起身去迎,見林敬義身後跟著小孫,估計一路坐的是小孫的車,同行的衣小蟲卻沒有跟來,臉上不由掛了些疑惑的神色.


    小孫趁著林敬義很莊康見麵,跟藍草心落後幾步低聲說道:"我們特助有些暈車,我順路先送他迴酒店休息了."


    藍草.[,!]心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剛剛原本擔心的就是怕衣小蟲不知道吳湛也在,不小心出現露出什麽馬腳.看來這家夥比狐狸還精明比泥鰍還滑溜,警惕性根本就不需要她擔心.


    小孫接著又道:"他讓我問候你身體,說就算是高三學業忙,也不用整夜不睡溫習功課."


    藍草心的臉唰地一下子綠了!這貨!這黑心毒嘴的!她整夜不睡是為了溫習功課嗎?她那不是因為……因為偷看了他半裸的模樣……


    藍草心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這混蛋竟然知道她一夜難眠!他知道她偷看了他,也知道她一夜沒睡好,然後他表現得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走了一整天,現在一天過去又要天黑了,他安然地迴酒店休息,然後讓小孫來帶話說讓她不用那麽辛苦!


    這該死的……


    藍草心胸中燃燒著一陣陣怒火,臉上一陣青一陣綠,看得吳湛直皺眉,鋒利的眼風拷問地刮過剛剛跟藍草心耳語過的無辜的小孫,小孫一臉無辜地用比天池水還清澈的眼神迴看吳湛,當小爺是嚇大的?


    吳湛的臉色立刻冷厲下來,更加認定此人有問題,絕不是平常的司機.小孫心裏一股倔勁兒上來,直接白了吳湛一眼,扭頭出門上自己車上等.你愛瞪不瞪,爺不陪了!


    吳湛斂了神色,深思片刻,緩緩踱進主屋.屋裏莊康和林敬義正熱烈地商量去哪裏吃當年的飯,藍草心在一旁有點心不在焉,兩人都沒發現.


    吳湛坐下笑了笑道:"飯店就不用去了.說話沒有這裏方便,也做不出你們要的部隊裏的味道.我已經給支隊打了電話,讓炊事班開完飯後,在小食堂照著十幾年前部隊的菜譜好好準備一桌,我陪兩位前輩好好喝一杯."


    莊康和林敬義都是眼睛一亮,拍桌子叫好.


    藍草心笑著說:"姑父和莊叔叔要一醉方休,這一去得一晚上折騰,你要陪你陪吧,我跟小孫迴酒店,就不陪你們折騰了."


    林敬義一拍腦門道:"一高興把草兒忘了.昨天累著了,今天才休息好,的確不能再熬夜了."


    莊康眼一瞪:"那也不能一頓飯都不吃就走!"


    吳湛也笑著勸:"難得今兒個高興,你跟莊隊長又是第一次見麵,要是不吃飯就走了,老隊長是會遺憾的.就吃了飯再走吧,到時候我派車送你."


    莊康轉轉眼珠,轉頭軟了聲氣輕聲慢語地哄著藍草心:"丫頭,你還沒有參觀過邊防營吧?咦!軍營那個地方,那可是跟所有的地方都不同!不去親眼看看,一輩子都遺憾啊!"


    軍營的確是好看的.不精致但精心,不鮮豔但鮮明,處處幹淨整潔,一塵不染,戰士們排著隊進餐廳,唱著軍歌比氣勢,整個空氣都洋溢著青春的陽剛之美.


    隻是戰士們善意的,閃亮亮地瞄過她和吳湛的眼光讓她有些尷尬.


    四個人並排走著,林敬義走在莊康和吳湛的中間.兩人陪著他聊著軍隊這些年的變化,氣氛十分熱切而融洽.莊康挨著路邊,三個人都靠右行走,藍草心不能去林帶裏走,隻能走在吳湛左手邊.道路就那麽寬,時不時還有戰士迎麵走來,吳湛也沒有退後一步四個人走成兩排的意思,藍草心隻好一次次地靠在吳湛身側.


    迎麵走過的戰士們的眼神越發地晶亮亮,笑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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