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舜這才切身覺知到溫廷安不太對勁,很快地,他便?是料知到自己方才那一席舉止,想?來是過了度,讓溫廷安感?到頗為不悅了。


    溫廷舜綿密地親了一親她光潔皓白的額庭,溫聲說道:“對不起啊,我?方才的舉止,讓你感?到頗為不適了。”


    溫廷安也不會一直生氣太久,溫廷舜主動致了歉,她亦是借著他所提供這個階梯走下?去:“你適才做了什麽,我?怎的不知道?”


    假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的功力,也能?排姿論位,溫廷安大抵是「連中三元」的水準。


    三言兩語,溫廷舜便?是繳械投降了,他坦誠地認了錯,說道:“我?適才做了一些?讓你不太舒服的事,請你寬宥見諒。”


    溫廷安淡淡地乜斜了他一眼:“不妨說得?具體些?,你做了什麽讓我?不舒服的事?”


    溫廷舜:“……”


    很快地,他整個人陷入了一記短瞬的沉默當中。


    溫廷安不緊不慢地催促著他:“不說話作甚,你倒是說啊。”


    溫廷舜的後槽牙緊了一緊。


    溫廷安發現?,他的麵容肌膚和耳廓,肉眼可見地紅潤了起來,整個人儼如在滾烈的沸水浸泡了一般,彌漫上了一絲緋紅。


    溫廷安拂袖抻腕,很輕很輕地捏了一捏溫廷舜的耳根:“說啊。”


    耳廓似乎是溫廷舜一個敏銳的部位,經她這般一捏,他的肌膚顏色,便?是紅得?仿佛可以滴出血來。


    溫廷安覺察到了一絲奇異的端倪,低聲問道:“你的耳朵好敏.感?啊。”


    少女的嗓音,軟酥而黏人,天然有一種撩人心魄的力量,聞在聽者的耳屏當中,便?是如一陣蕩漾的春.潮,衝撞入他的骨髓之中。


    “別說了。”覆在她身上的男子,嗓子委實嘶啞得?厲害,撐在她肩肘一側的胳膊,蒼藍色的筋絡劇烈地突了起來,根根分明,如參天巨樹,那虯結在一起的氣根,虯結在一起,以一種大開大闔之勢,一徑地蔓延入袖筒之中。


    這一迴,輪至溫廷安占據了上風,她繼續摩挲著溫廷舜的耳廓,力道變得?纏滿悱惻,她勾了一勾眉眸,視線的落點,降落在了溫廷舜的耳廓與耳珠處,對方的肌膚,肉眼可見地潤紅了起來,她溫聲笑道:“你的耳根真的很紅誒。”


    溫廷舜的嗓子啞得?更加厲害:“別碰——”


    溫廷安歪著腦袋一錯不錯地凝視看他:“那你說,還?是不說?不說的話,就這樣一直捏你的耳根噢!”


    溫廷舜的心律,劇烈地怦然躍動起來,在與溫廷安的短兵相接之間,他並沒有這般遊刃有餘。


    第265章


    燭火淋漓, 燈花飄渺,支摘窗之外的月輪之上,仿佛曆經了一番濃重的雲雨, 那一抹絳藍, 乃是?清水洗濯過後的色澤, 襯出了一片剔透湛明的景致。


    輾轉便是?天明,溫廷安醒來之時,便是發覺自己身體一陣骨軟筋麻,有些?起不開身了。身體薄弱纖軟, 如一張易碎脆弱的雪紙,上?下沉浮著,浸裹於熱池之中, 儼然有了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了。


    將她?折騰至此的罪魁禍首, 正以?手撐在床榻一側,以?半臥之姿, 一錯不錯地凝視著她。一掬鎏金色的日光,從漏窗的格紋之中, 偏略地斜射而至,髹染在他硬朗的五官輪廓之上?,投射出了幾近於山川丘壑一般的那立體鮮明輪廓。


    溫廷安乜斜了他一眼,視線的落點定格在他的削薄的嘴唇之上?。似是?覺察到了她?的注視, 溫廷舜的嘴唇, 緊緊抿成了一條細線,弧度輕啟:“看什?麽,嗯?”


    青年?的嗓音有些?低低的沙啞, 如滾熱的一紙紅砂,若即若離地碾磨在溫廷安的耳屏兩側, 一種不親自來的心悸,即刻攫中了她?。


    與諸同時,一抹滾燙之意,徐緩地攀爬上?了溫廷安的麵頰。


    淡掃數眼,她?終是?有些?忍不住,撚住衾被挪近前去,在溫廷舜的嘴唇之上?,很輕很輕地淺琢了一下。


    空氣之中,驀地發出了「啾」的一聲輕響。


    溫廷舜意欲迴吻過去,卻被溫廷安一根手指抵在嘴唇處,在他沉黯的注視之下,溫廷安巧笑了一番,開始問?起正事?,道:“去冀州周邊的州府勘察得如何?”


    問?這番話時,溫廷舜撚住了她?纖細修長的手指,放置在自己的掌腹之上?,輕輕地把玩著,嗓音倒是?深凝正經了不少,他道:“周遭的州府,攏共七處,我?逐一去問?他們大致的人口容量,發現七座州府的人口容量都?有盈餘,我?同他們商榷了一番,地動生發以?前,他們會開放城門,讓冀州城的百姓入內棲住,及至冀州城真正重建,他們再安頓黎民百姓迴故鄉去。”


    溫廷安聞罷,有些?愕訝:“這後續容留之事?,你都?辦好了麽?”


    溫廷舜唇畔含著一絲清淺的笑意,一行拂袖抻腕,很輕很輕地撫了一撫她?的鬢角,淡聲笑道:“若是?不曾辦妥,我?自然不會迴冀州城的。”


    溫廷安由衷地讚歎道:“很厲害。”


    溫廷舜附在她?耳屏一側,傾聲道:“有什?麽犒賞麽?”


    溫廷安信手撫住男人的麵龐,骨腕輕輕撚蹭著他下頷和附在肌膚上?的青茬,道:“有啊。”


    溫廷舜自然而然地俯下眸,峻挺的鼻翼,隱微地翕動了一番,鼻端蹭了一下溫廷安的小鼻尖。


    曆經了人事?,少女?的鼻尖沁出了一片細膩薄軟的汗漬,麵泛緋色潮暈,就如琉璃玉盞一般,溫廷舜細致地凝睇一番,身體裏遊弋著一抹溽熱的潮海,由遠及近,由淡漸濃,庶幾要吞沒?掉兩人。


    溫廷舜嗓音嘶啞到了極致,道:“那是?什?麽犒賞?”


    溫廷安稍稍凝著眸心,抬起皓腕,輕輕摟攬住溫廷舜的腰膀,兩人遂是?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


    溫廷安輕聲說了兩句話——


    “我?遇到酈老了。”


    “我?想讓你見一見他老人家。”


    溫廷舜有一瞬地怔忪,似乎沒?有料知到溫廷安竟會道出此話。


    酈老。


    這是?一個如此古遠且悠久的名字了。


    這三個字,當下如一道秤鉤,鉤沉出了不少陳年?舊事?。


    在大晉王朝,酈老是?名副其實的國舅,但?鬆山一場夜火過後,大鄴新帝登位,他便是?與酈氏一族隱退江湖,從今往後,銷聲匿跡,不複出焉。


    溫廷舜遣甫桑和鬱清多番尋索,其實也有尋到過,但?酈老選擇杜戶不出,拒不見客,態度非常冷峻寒淡。


    酈老說他並不認識叫謝璽的人。


    老人家一直對他當年?離開鬆山投奔江南溫氏一事?,耿耿於懷。


    思緒逐漸地迴攏,青年?容色顯出了一絲黯然的落拓,鴉黑的睫羽靜緩地垂落下了來,掩住了眸底湧動的思緒。


    但?溫廷安的心思,是?何其的敏銳,當下便是?切身感知到了他的心緒起伏變化?,她?摟住他勁韌的腰,麵頰靜靜地貼在他的胸前,一晌諦聽著他的心跳,她?拍了拍他的胸口說:“你可能很困惑,他為何主動來尋我?,不實相瞞,酈老是?看在你的份兒來尋我?,冀州地動,但?酈老和酈氏一族不願從冀州遷出。他們說,冀州是?他們的根,生於斯,長於斯,他們不可能從此處遷徙出去。”


    “想及此,我?覺得有必要讓你和酈老見上?一麵,你是?酈皇後所出,酈老是?酈皇後的胞兄,你們身上?都?流著同樣的血,縱使?有牽絆和抵牾,但?沒?什?麽事?是?性命更重要的。”


    少女?話音深靜,透著一種深入人心的溫實力量,聽在溫廷舜的耳屏之中,心弦就此奏出了一陣不輕的旋律動響。


    他將她?攬擁入懷中,下頷抵於她?的烏發之上?,低聲耳語道:“此前遣甫桑和鬱清他們多番問?詢和探賾,但?酈老拒不見人。不過,今次你能見著他,也算是?一迴緣分了。”


    不過——


    “酈老乃是?行伍之人,打照麵必先訴諸武力,不知你與她?打照麵時,可有傷著?”


    溫廷舜凝視溫廷安,容色峻然如磐石。


    溫廷安知曉他是?在憂慮自己的安危,心中一陣烘暖,她?說:“確乎如此,不過,我?有你所贈與的那一柄軟劍護身,是?以?,並不懼畏。麵對酈老,我?是?見招拆招,並無甚麽大礙。不必太過憂心。”


    話及此,溫廷安眉眸彎彎,纖細的手指撚著墜腰的一綹發絲,有一下沒?一下剮蹭著溫廷舜的肩膊,安然道:“再說了,我?身心到底有無大礙,你目下也不一清二楚麽?”


    溫廷舜稍稍有一絲怔然。


    在燭火的洞照之下,少女?的肌膚朦朧暈白?,膚如凝脂,鼻膩新荔,榴齒生香,周身確乎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甚至連半抹淤青也無。


    這就讓溫廷舜感到放心了。


    溫廷安溫聲道:“感覺是?酈皇後在關照我?,我?才沒?有受傷。“


    一抹深色浮掠過溫廷舜的眉眸,他將她?摟攬得更緊實了些?許,力道之強勁,讓溫廷安覺得他要將她?揉碎在他的骨子裏了。


    細風敲窗,發出一陣窸窣的動響,溫廷安凝睇著漸然亮起來的天色,用胳膊搡了搡溫廷舜的肋部,問?道:“此前我?多番勸過酈老,酈老是?看在我?是?呂老祖母的嫡孫女?,才沒?動肝火。我?覺得,在這個人間世當中,隻有你才能真正勸得動他。“


    溫廷舜捂緊了溫廷安的手,晌久,道了一聲:“好,我?會全力一試。“


    俄延少頃,他話鋒一轉:“不過,主動去尋酈老的話,得要適當地做一些?心理準備。”


    溫廷安眨了眨眸:“什?麽心理準備?”


    “諸如,身體要抗揍一些?。”


    “……”


    溫廷安聞罷失笑,笑完才道:“好像確乎如此。”


    這個酈老,確乎是?個名副其實的暴脾氣。


    溫廷舜:“主要是?,要見到他老人家的話,一切都?要看機緣,他願意讓你尋到的話,那他是?很好尋覓到的人。反之,若是?他不願意讓你尋到的話,那麽,任憑你費勁心力去尋找,也是?無濟於事?,徒勞一場。”


    溫廷舜此話確乎不假。


    溫廷安前夜造謁呂府,同呂老祖母見麵的時候,她?老人家也著重提到過,酈老是?一個大隱隱於市的人,行蹤隱秘,以?出世之心交遊,偌大的冀州府當中,他唯一的舊友,便是?呂老祖母呂氏。


    就連呂老祖母,亦是?須要憑借指定好的信物,才能真正見到酈老本人。


    溫廷安想要往袖裾之中摸出那一枚信物,但?發現,她?目下僅著一席素白?綢衣,信物納藏在外衫的袖囊之中。


    而那一席外衫,正懸掛在衣椸之間。


    覺察到了溫廷安視線的落點,溫廷舜了悟,起身下了榻子,將那一襲梨花白?綢緞外衫取了來。


    溫廷安信手在袖囊之中摩挲了一番,須臾,便是?取出了一並雕工精湛的玉牌,遞呈予溫廷舜:“這便是?呂老祖母給我?的信物,有了他在,便是?能夠見到酈老了。”


    溫廷舜卻是?沒?有直接取過,一陣深思之後,說道:“談起來,抵今為止,我?尚未見過你的母親和外祖母。”


    溫廷安捏著玉牌的力道,微微緊了一緊,“你要去見她?們嗎?”


    她?們。


    溫廷舜心中悄然落下了一個平靜的決定。


    他用拇指和食指在溫廷安的麵容上?捏了一捏:“也確乎是?該見見了。”


    延宕好多日了,再不見的話,這禮節兒都?說不過了。


    溫廷安都?見過他的母親和族親了,他卻不曾主動謁見她?的母族,這到底是?說不過去的。


    溫廷安心律怦然,陡地漏跳了一拍,“可是?,你剛迴來,就去見她?們,會不會太累了?”


    溫廷舜已然是?聽出了一絲端倪,掌腹力道收緊,將溫廷安的嘴唇,捏成了一張金魚唇:“是?不是?你的母親和祖母,對你說了些?什?麽,所以?,在目下的光景裏,你不太想讓我?見到她?們?“


    第266章


    溫廷舜端的是一語中的。


    溫廷安有時候就是覺得溫廷舜委實太過於聰穎了, 不論?什麽事,皆是無法瞞住他。


    溫廷安想為這般問題尋覓一些合適的?措辭,斟酌了好一些時候, 適才說道:“你在溫家棲住了好些年, 呂氏對你是知根知底的?, 一直都是視若己?出,你去拜謁她,自然是沒什麽的?,但你應當沒見過她老人家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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