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當中,有衣著華貴,也有衣著十分儉樸的人。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容昭輕輕一笑:“諸位繼續忙吧,我隻是來看看,有什麽需要或者不便,都可以告訴雲容坊,我們一定盡量為大家提供。”


    所有繡娘隱隱以“江南第一繡娘”段娘子為首,此時便是段娘子站出來,十分客氣道:“多謝容世子,雲容坊準備的一切都好。”


    這話很是感激。


    她是江南第一繡娘,自然知道一個繡娘想要揚名有多不容易,容昭給的這個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


    之前報紙上寫了她這位江南第一繡娘,如今也算是家喻戶曉。


    容昭:“那便好。”


    段娘子遲疑一瞬。


    容昭微微一笑:“段娘子有話不妨直說。”


    段娘子再不遲疑,輕聲道:“世子,十二月十五日就要正式比賽,在此之前隻有十五日,是不是時間太短了?”


    她經常給貴人們做衣服,越想要做的好,花費的時間就越長,一個月是常態,有些重要的衣服甚至要提前半年做。


    十五天,太短了。


    容昭倒是不意外,點點頭:“段娘子的意見我之前想過,但諸位繡娘來自各個州,天南海北,實在也不好耽誤太久。”


    “再者,比賽是比賽,是應當有些緊迫感,若是因為衣服太複雜,需要更多繡娘幫忙,雲容坊都能提供。”


    “另外,雲容坊這次希望繡娘能不單單是做出極為複雜、繁瑣的衣服,更希望是有新意的好看,讓高門顯貴與普通百姓,都覺得好看的衣服。”


    段娘子聞言,一臉恍然,陷入沉思。


    這時,容昭又笑著補了句:“當然,其實不單單是十五日,若是諸位對自己的作品自信,你們有二十五日。”


    眾人一驚,但又很快反應過來。


    二十五日,指的是第三輪隻有十日!


    第二輪十五日,明顯競爭更加激烈的第三輪卻隻有十日,說明容世子並不希望他們再做一件衣服,而是兩輪共做一件衣服。


    二十五日,近一個月,那這個時間倒還算合適。


    十五日做好一件去參賽,第二輪獲勝後,獲得進入雲容坊的資格,第三輪時,在第二件衣服基礎上再改改,倒是也合適。


    如果計劃用二十五日做好衣服,肯定會更完美,可以爭奪那前十之名,但十五日時要參賽……這也是一大難題。


    如何選擇,恐怕也是容世子留給她們的考驗。


    繡娘到現在為止算是看明白了,雲容坊招的哪裏是純繡娘,分明是設計衣服的人!


    隻會繡花的繡娘,隻能給她們打下手。


    但隻要會做好看的衣服,哪怕繡工一塌糊塗也沒關係,雲容坊會幫忙。


    容昭見所有人都在沉思,笑了笑,沒說話。


    ——就是要她們思考。


    雲容坊的衣服不能是別人想要什麽樣子就做什麽樣子,而是做出什麽樣子,就一定是好看且所有人想要的樣子!


    這才是雲容坊的定位。


    這時,有一個穿著羊絨襖,紮著兩個辮子的女孩走出來,她曬得有些黑,臉上帶著高原紅,但一雙眼睛黑漆漆,明亮如星辰。


    她聲音很大,也很清脆:“世子大人,現在可以開始領東西、做衣服了嗎?”


    霎時間,所有人都看向她。


    ——這丫頭太大膽了。


    容昭笑了,在路上謝洪說起雲容坊之事時,她就聽到了這丫頭的名字,她叫二娘,是最後一個參賽選手。


    準確的來說,她是昨晚才到雲容坊。


    半夜三更,拍響雲容坊的大門,說要參加比賽。


    原本雲容坊的人不想搭理她,她哥哥也遺憾地要帶她走,可她卻十分固執,背著一個包,就站在門口揚聲道:“報紙上說,十二月一日之前,眼下明明還是十一月三十日晚,我收到消息就從雲州一路趕來,你們必須看過我的衣服。”


    說完,她直接打開了包袱。


    雲容坊其實這一整日都沒人來參賽了,他們也早就把人登記好,不準備再收人,想打發走這姑娘,但看到衣服的瞬間,他們將人留了下來。


    謝洪當時壓低聲音說:“我看不懂女子的衣服,但我看那件衣服第一眼,我就想著……若是世子有一日能穿上,當甚是好看。”


    這讓容昭已經對這人印象深刻。


    而這還有後續。


    雲容坊留下二娘後,她也爽利,直接讓雲容坊給他哥指個可以打短工的地方,自己背著包就把她哥扔在門口,進了雲容坊大門。


    她還說,之所以給他哥找個短工,是要等她成為雲容坊繡娘後,將他哥也想辦法留在雲容坊當跑腿的,以後安家落戶,再把娘親和嫂子接來京城……


    這不是一般的自信。


    她不單單是要當雲容坊繡娘,還要借此安家落戶。


    他們見她哥和她完全不同,是個魁梧的老實漢子,就留下當跑腿。


    繡娘們都是女子,搬東西、幹粗活的男子在另一個院中。


    此時都候在院子外麵。


    因此,容昭對這姑娘很感興趣,現場唯一有著高原紅、紮著兩辮子的,就是二娘了。


    容昭一笑:“自然可以,不過……”


    她似笑非笑看著二娘,像是故意提醒:“但雲容坊珍品大賽最重要是衣服好不好看,這不是著急就能有用的,我倒是覺得,可以先花一天想想到底要做一件什麽衣服比較好……”


    她眉梢一挑:“匠人足夠,不要擔心你們要的首飾沒人做,好的布匹和材料也足夠,不要擔心別人將好的挑走了。好綢緞不重要,重要的是合適。”


    這話又引得繡娘們陷入沉思。


    但那丫頭已經眼睛一亮,摩拳擦掌準備去領取東西。


    容昭笑了笑,倒是也不生氣。


    她收迴視線,掃過眾人,再次開口:“我想說的都說完了,諸位,這十五日任由發揮,我們十五日後見,當然,我希望我們十五日後還能見,若是在裏麵鬧事、針對其他繡娘,可就要提前請出去了……”


    恩威並施,之前客氣了,現在就該警告。


    果然,所有人神情一肅。


    參賽可以不獲勝,但若是被趕出去,以後還怎麽混?


    都不是喜歡鬧事的人,反而很安心容昭的“警告”。


    容昭抬手告辭:“那就祝諸位可以與雲容坊一起,締造傳世之作,名揚天下!十五日後,再會。”


    霎時間,幾乎所有繡娘都深吸一口氣,克製住激動,對著容昭俯身行禮。


    -


    巡視完雲容坊,容昭帶著三人離開。


    裴關山淡淡道:“你倒是會收買人心,如今那些繡娘怕是都對你很敬仰。”


    裴承訣幾乎是本能反駁裴關山:“阿昭給她們一個可以揚名天下的機會,怎可能不敬仰?阿昭值得。”


    裴關山沒說不值得,隻是感歎,此時懶得理他,跳上安慶王府的馬車。


    容昭無奈,看來這三人今天都要跟著她了。


    馬車裏麵再次坐了四個人。


    馬車平穩前行,裴關山與裴承訣喝茶,張三又開始剝起瓜子,之前沒吃到,他頗有些惦記。


    這次他故意坐得離容昭最遠,不給任何人搶瓜子的機會。


    裴承訣說起正事:“徐銘誌那件事你要如何處理,他們就算不是快馬加鞭,再過幾日也該進京,至少,彈劾你的折子該進京。”


    容昭十分淡定:“他們有證據嗎?”


    三人:“……”


    容昭:“如果不是我承認,你們會相信我閹了徐銘誌嗎?”


    裴關山搖頭。


    事實上,他們現在還有些不可置信。


    容昭:“如果你們不是在給我打掩護,如果你們與我沒有聯係,會相信從我姐姐迴來到現在,我已經快馬去了趟變州嗎?”


    裴承訣搖頭。


    太快了,從容五娘迴京到容昭出門,不足一個時辰。


    張三一邊剝瓜子一邊提出疑惑:“可是路上應該有不少人看到一支隊伍快馬加鞭吧?”


    容昭微微笑:“在路上我遮住了臉,那十幾個護衛也都遮著,沒人能證明是我。”


    張三:“……”


    真是不要臉啊,主打就是一個死不承認。


    裴承訣陷入沉思,片刻後他道:“倒是也可以,有我們作證,還有團團那些年輕公子們幫忙說話,以及報紙上消息的掩護,相信的人不會多。”


    幫忙說話的豈止他們,所有不想容昭死的人,都會幫忙。


    張長言:“這件事太離奇。”


    他看向容昭,真切感歎:“這件事也就你幹得出來,你五姐剛剛迴京,你就快馬加鞭去變州報仇,六天來迴,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


    ——隻有容昭這個變態能幹出來!


    “你姐姐有你這個弟弟,倒是幸運。”裴關山頓了頓,又說,“正常人都不會這麽幹,再加之我們幫你,徐銘誌確實告不倒你。”


    裴承訣叮囑:“那接下來幾日,你也保持少出門,卻又能被人看到的日常,免得與之前反差太大,徐銘誌恐怕不敢泄露他被閹了的消息,隻會彈劾你打朝廷命官,沒有證據,也就會不了了之。”


    然而容昭搖搖頭,輕輕一笑:“可能不會……”


    三人詫異地看向她。


    容昭:“我下手有點狠,他可能要暈一段時間養傷,他那個小妾不是個善茬,心高氣傲又無法無天,恐怕會鬧大……”


    裴關山詫異:“我怎麽覺得你在等著鬧大?”


    容昭眨眨眼睛,一臉無辜:“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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