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緩緩開口:“那報紙之上,終究議論著朝廷命官。”


    容昭搖頭:“君子坦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若是問心無愧,怎麽會怕百姓們非議呢?”


    戶部尚書正要開口。


    容昭一臉無辜,反問:“尚書大人,你怕百姓非議嗎?”


    戶部尚書:“我自是不怕,但——”


    容昭不聽,轉身看向陳禦史,步步緊逼:“陳大人,你怕百姓非議嗎?”


    陳禦史:“我當然不怕,可——”


    容昭已經又看向了其他人,“你呢?”


    ……


    她一連問了數個人,每個人第一句肯定都是“不怕”。


    畢竟,容昭說了,君子坦蕩,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你不坦蕩,豈不是有見不得人的?


    朝堂之上,誰敢承認?


    容昭問完,攤手:“你們都不怕百姓非議,那為何還彈劾我居心叵測?至於動搖民心……”


    她的神情突然冷了一下,嘲諷一笑:“我容昭所做之事何曾動搖民心?你且去京城走走,看看京城日報是動搖人心了,還是安穩人心!”


    “強詞奪理!”周大人抬手指著她,氣得脹紅了臉,“你故意寫某大人,引得百姓非議朝廷命官,竟然還說自己不是居心叵測?”


    “為什麽會有議論之聲?無非是百姓們好奇某大人是誰,他們爭論某大人是哪位大人,這就是非議嗎?我會寫某大人,還不是因為諸位不允許。”容昭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張丞相神情一凜。


    這容昭可真是巧舌如簧,分明是第一次上朝,卻像是久經朝堂,每一次迴擊都能堵得人啞口無言。


    你明知道她在強詞奪理,可你就是沒辦法反駁!


    想要反駁她,就要說百姓們怎麽議論自己,可那些內容能拿出來說?找死啊。


    有些大人已經沉默了。


    他們不準備在“非議朝堂命官”這件事上與容昭爭辯,畢竟,目前還沒寫到他們。


    陳大人還在據理力爭:“朝堂之事,就不該由百姓議論,有損我大雁朝顏麵!”


    容昭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軟和下來:“好吧,那我以後讓報社注意些,不再寫朝堂上所發生的事情……”


    剛剛還舌燦蓮花,突然就開始認錯,讓許多人都怔住。


    容昭變臉太快了。


    幾位準備一肚子話要爭辯的官員突然就噎住,憋得難受。


    她願意讓步呢?


    但很快有人反應過來——


    不對,容昭說不再報道朝堂之事,沒說不再報道官員。


    他們的目的就是不能報道官員啊!!


    周大人:“胡攪蠻纏,官員也應當不再非議!”


    “是呀,議論命官,有損朝廷顏麵。”


    “容世子,你若是想改,就當不再報道任何朝堂與官員之事。”


    “對,還請皇上明鑒。”


    ……


    容昭剛剛還軟和下來,此時又斜睨他們一眼,輕嗤一聲:“你們說報紙不能寫官員名字,我改了,你們說報紙不能寫朝堂之事,我願意改。你們又說不能寫某大人,因為會引起百姓非議,可哪裏有百姓非議?又非議了什麽?你們怎麽說不出來?”


    她鳳眼中滿是嘲諷,抬著下巴,垂著眼眸,朝著皇上行禮:“皇上,昭算是明白了,無論報紙上報道什麽,哪怕沒有一句詆毀之言,某大人還是要反對,他們不是反對報紙內容,而是反對報紙的存在!”


    又是某大人……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像是中了一箭。


    某,這個字聽起來就讓人不爽。


    容昭拔高聲音,鏗鏘有力:“皇上!百姓們冬日無事,看看報紙,聊聊時事,便無心生亂,這是安穩民心之盛況;百姓們跟著報紙學認字,為大雁朝培養有用之才,這是利國利民之壯舉!明明都是好事,竟然還是有大人不願意報紙存在,這是什麽?這才是居心叵測啊!”


    她抬手,行禮,恭敬道:“皇上,容昭請皇上徹查,將居心叵測之人揪出來,避免危害我大雁朝!”


    ——倒打一耙!


    “某大人”都要被氣死了。


    陳禦史聲音激動:“皇上,臣絕無此意,報紙可以辦,可以寫,但是不應當寫官員之事!”


    周大人點頭:“對,我們沒說不辦報紙,隻說不寫官員。”


    容昭還是那句話:“君子坦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陳大人,周大人,你們到底為什麽反對?別說什麽有損朝廷顏麵,百姓們說什麽影響顏麵了?”


    陳禦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可惡的語言陷阱!


    你若是坦蕩,就不怕人議論,你若是想說有損顏麵這樣的套話,那你就具體說說,百姓們議論了什麽?


    ——這是讓他們無話可說!


    ——耍流氓!


    分明是強詞奪理,可就是沒辦法反駁。


    陳禦史氣得顫抖。


    還有官員想要繼續爭辯。


    張丞相深吸一口氣,出列,緩緩開口:“容世子,且不談是否有損朝廷顏麵之事,報社聘請女子一事,你又如何說?”


    官員自己有小尾巴,不敢說百姓們議論他們什麽,被容昭借機堵嘴。


    那女子為編輯之事呢?


    報社聘請女子,甚至有王府側妃,讓她們拋頭露麵審核報社內容,這又怎麽說?


    ——這可不是能強詞奪理的!


    張丞相眼神冰冷,深不見底的狹長眼眸看向容昭。


    --------------------


    作者有話要說:


    容昭:我,一個成功的二五仔。


    第66章 一更(修)


    朝堂之上瞬間陷入安靜。


    所有人都看向容昭, 等待著她的迴答。


    容屏心中一緊,這才是容昭最大的麻煩,聘請女子做編輯, 且其中還有安慶王府側妃與未出閣女子。


    什麽拋頭露麵?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們管理報社,負責京城日報每日的內容。


    就如今來說, 議論他們這些朝臣、天下大事的報紙內容, 出自女子之手。


    那些賣新聞依舊投稿的文人,審核之人也是女子。


    這不是簡單的工作, 而是掌握了權利。


    這才是核心矛盾點。


    然而容昭心中早有準備,此時聞言,並無絲毫意外,反而詫異道:“聘請不到合適的男子, 為什麽不能聘請女子?我請她們為我幫些忙, 這有什麽問題?”


    ——轉移焦點!


    有人心中吐血, 這是幫忙不幫忙嗎?


    這是給予女子比男子更高的權利, 給她們評判朝臣、評判文人的權利。


    張丞相可不會被她糊弄,他神情不變,淡淡道:“京城日報有許多文人投稿, 你卻聘請女子,讓文人筆墨被女子評判,這不是讓天下文人恥笑嗎?”


    他一開方向,眾人立刻七嘴八舌批判起來——


    “一介女流,怎麽能擔任報社編輯, 評判文章?”


    “女子決定報紙內容,貽笑大方。”


    “容世子, 你還想報社報道朝臣之事,怎麽?這也要讓女子來評判?讓女子議論朝政嗎?”


    ……


    這些人,嘲諷聲拉滿。


    容昭依舊不意外,她眼中微冷,聲音如常:“你們是不是沒有了解報社選拔編輯的過程?”


    朝臣一怔,聲音戛然而止。


    容昭緩緩從袖子當中抽出一疊紙,嘴角緩緩上揚:“報社聘請編輯與當初福祿軒聘請掌櫃一樣,由我出題,他們答題,答對且出眾者,選拔為編輯。”


    她麵露無奈:“這是他們的答卷,我按照名詞錄取,有三名女子,其餘七名皆為男子,你們可以看他們的答卷。”


    容昭伸出手,小黃門立刻拿起來,送到上首皇上麵前。


    朝臣們麵麵相覷。


    容昭露齒一笑:“諸位大人莫要著急,容昭已經準備好許多份,若是好奇,你們都可領取一份來看看。”


    朝堂之上,她沒辦法一拍手就有人抬著東西進來。


    但是沒關係,她有爹。


    容昭一拍手,容屏屁顛屁顛將手上抱著的東西交給侍衛,侍衛遲疑。


    皇帝手一抬,侍衛立刻垂眸接過,開始分發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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