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喝粥的顧玄薇被謝天闌這句話嗆到了,不禁劇烈的咳嗽起來。


    謝天闌連忙取了手絹遞給她擦拭。


    “沒事吧?”


    接過手絹正在擦拭的顧玄薇聽到這話情不自禁的抬眸看了謝天闌一眼,非常想問他一句,你不覺得自己對男性友人的關心太過了嗎?


    然而這種話注定隻能憋在口中,多疑的顧玄薇卻當即忍不住開始聯想起來,謝天闌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對其他人也是這樣?


    心有疑慮的顧玄薇,當下收斂驚訝,對謝天闌露出了沉穩不含情緒的笑容:“如此也好。”


    原本謝天闌看著顧玄薇頗有異樣的神情,心中一動,對之前的猜測有了答案——看來吳塵是意識得到自己是女身,甚至是知道顧玄薇的存在的,但顧玄薇能不能意識得到吳塵的存在,卻還是兩說。


    不過他一點也不著急,因為他還有很多機會慢慢的驗證。


    結果,謝天闌突然就見到顧玄薇點頭同意。


    現在眼前的人在他心中已經不再是好兄弟‘吳塵’了,而是令他魂牽夢縈的心上人。


    和玄薇一起泡溫泉……


    謝天闌感到鼻子下有熱意湧出,猛地站起身,差點掀到桌麵,他一邊握拳擋臉轉身,一邊說道:“我突然想起來有事要辦,吳兄慢用。”


    顧玄薇越發神情莫測,兩個男人泡溫泉,他眼裏那種害羞的神色是幾個意思?


    ……


    最後當然是沒有去泡什勞子溫泉,顧玄薇不會去問,謝天闌更是當做沒發生過,隻是心中有沒有產生出遺憾可惜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第二日,謝天闌就主動去找小二為顧玄薇在自己的隔壁要了一間房。


    反倒是顧玄薇奇怪,三天過去了,謝天闌居然不再提起怎麽去白玉京的事,就算是一開始兩人‘久別重逢’,幾天之後他怎麽還不和‘吳塵’告別去找顧玄薇?


    甚至她主動詢問他時,他還滿臉笑容的和她開玩笑道:“我難得來北地一趟,吳兄怎麽不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我一番,還要將我趕走呢?”


    顧玄薇隻能勉強地收迴話頭,不再多說了,暗地裏卻很是不解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了謝天闌的變化。


    他發現了她是女子?不可能,那天晚上她雖然確實睡得香甜,可不代表她察覺不了動靜,若是謝天闌真的對她有什麽動作,那她絕對能有感應。


    顧玄薇腦中掠過一個荒謬的,讓她十分驚恐的念頭,難道是因為與‘吳塵’睡了一晚上,讓謝天闌有了斷袖的傾向?


    難道要怪她弄了一個清秀小白臉的形象嗎?可為了保持逼真與易容的持久,吳塵的易容是在她自己的輪廓基礎上蓋弄出來的,最後變成小白臉,她有什麽辦法?


    顧玄薇很委屈。


    ……


    第這幾日謝天闌老往驛站跑。


    顧玄薇好幾次推門去找他,他都手不釋卷的坐在屋中,不知在看些什麽書,不過在感應到動靜的時候,他就會立刻迴過神來,將書塞得嚴嚴實實的詢問她來做什麽,直接開口問他的時候,他又笑笑說沒什麽,一副抵死不願意說的模樣。


    顧玄薇心癢癢的,暗地裏一直窺視著謝天闌,想摸清楚他到底在看什麽,然而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除了她找他的時候,對方全部時間都守在屋中,她又沒有□□之術,自然毫無辦法。


    到了第五日,顧玄薇已經不耐煩的準備讓吳塵這個身份不告而別,不管合不合理都換迴真身,裝作偶然下山來與謝天闌巧遇了。


    謝天闌在看什麽書呢?


    答案:醫書。


    在做出推測的第二日,謝天闌寫信給了百草穀的黎永壽,向對方請教關於多麵人格的症狀及療法。


    黎永壽還是很喜歡謝天闌的,信上說著麻煩,卻同時附寄了幾本古老偏門的醫書給他,其中就記載了一些關於多麵人格的信息。


    其中最主要的一條,是說多麵人格的成因,差不多所有案例都是患者曾遭受過重大的打擊,或者長期處於糟糕的環境之下。


    看到這一條成因,謝天闌立刻心痛了起來,玄薇到底遭遇了什麽,以致於她催生出了一個男兒的意識。


    是渴望自己是個男孩,或者渴望有人來保護她嗎?


    同時,他又透過顧玄薇與陸天機老早相識的那一條線,派遣人調查相關的消息,果然得到了一個可能的指向,北地世家中與陸家位置相近又關係頗佳的顧家,結合年齡,找到了寥寥數筆顧家二房孤女的信息,因為安命禮上一無所獲而無人關注,最後在她十歲時,顧家傳出她病逝的消息,白玉京差不多就是在之後沒多久開始在江湖上發聲。


    結合這一切,這個顧家當年病逝的顧六小姐,有極大可能就是顧玄薇。


    各中因果緣由謝天闌並不清楚,卻可以由此推測出,顧玄薇很有可能是在顧家時處境糟糕,或者追述到更早安命禮上的遭遇,讓她產生出了‘吳塵’,一個能保護她的兄長或者朋友。


    因為這個推測,謝天闌開始抑製不住的想著,顧玄薇能喜歡自己,和自己在一起,很可能都是因為‘吳塵’的緣故。


    ‘吳塵’顯然是知道顧玄薇的存在的,並且想法能影響到她的意識,否則北海盛會上,顧玄薇之前明明不理會別人,卻唯獨他得了她的青眼,還到甲板上與他單獨說話,對待他的態度比別人多了莫名的親切信任。


    而後來本來在百草穀中還是懵懵懂懂、一心武道的顧玄薇,在他給吳塵說過自己喜歡她之後,竟然接受了他那麽唐突的表白,至今迴想起當時的一幕,謝天闌都還有如墜夢中,不敢置信的感覺。


    如今知曉了這個秘密,謝天闌若有所悟,這一切的影響,也許都是吳塵帶給顧玄薇的……


    ……


    顧玄薇不知道謝天闌的思維已經走遠了十萬八千裏,隻覺得對方對待‘吳塵’的態度越發詭異起來,每日笑臉相迎問東問西,尤其愛照顧她,一日三餐總能看到謝天闌的身影,兩人一起喝茶聊天的時候被子裏的水、桌子上的茶點一直就沒斷過。


    甚至有一天上午她隨口寒暄,說了一句今日天氣怎麽還是這麽冷,還沒到中午謝天闌就給她買了一件暖和的狐裘與一雙厚實的皮靴。


    占有欲強到連自己的假身份都會嫉妒的顧玄薇越發坐立不安,結果謝天闌突然接到了家中急信,族中有大變,他需要趕迴謝家。


    若是沒有經曆過這幾日的顧玄薇,肯能還會幽怨不舍,而此時她對謝天闌看上‘吳塵’的擔憂大過了思念,連忙和謝天闌道別,催促著他快點迴謝家,自己則準備換成顧玄薇的身份去找他。


    事情緊急,若是不知道吳塵是顧玄薇情況下,謝天闌必然還要想辦法給白玉京的顧玄薇留信,如今他沒了這個想法,而是深深的看著站在客棧門口為他送別的‘吳塵’,眼神熱烈、纏綿、不舍……又似乎隱含著擔憂。


    “吳兄,我解決完家中之事就來找你。”


    他這一刻的眼神深邃難明,顧玄薇一時有些捉不著頭緒,隻好微笑道:“一路小心。”


    “保重……”


    青年一揚馬鞭,在冰天雪地中留下一道挺直的背影,青衫卷舞,墨發飛揚。


    顧玄薇遠遠的瞧著他的背影,想起了前生之事。


    前世也是差不多在這個時候,謝天闌突破先天,被蘇幻兒引動情種,奪走一身功力。這種事不同的家族有不同的處理辦法,不過通常情況下,麵對被人處心積慮謀害的子弟,於情於理都不會太多苛責。當時謝天闌的情況,就算跌落先天,也不至於淪落到最後任由蘇幻兒百般折磨後丟到山穀的境地。


    這一切皆是因為在蘇幻兒奪走謝天闌功力之時,謝家亦是經曆了一場大亂。


    謝家先天,謝天闌的嫡親小叔謝雲洲,成了妙道君的情種,對方並沒有奪走他的功力,而是讓他成為了姹女派埋在正道中的臥底,在關鍵時候為了成就親傳弟子,妙道君引誘謝雲洲叛出謝家,並且盜取了謝家的瀾滄劍訣。


    深得族人信任的謝雲洲的背叛,這讓同樣成為了姹女派情種的謝天闌陷入了及其糟糕的境地,失去功力的他當時不僅沒有得到家族的庇護,反而因為擔心他如謝雲洲那般執迷不悔,而將他變向放逐於謝家偏遠的莊子。


    蘇幻兒發現謝天闌輕易斬斷情絲,自己漸漸失去繼續從他身上掠奪的能力。於是懷恨在心,自然輕而易舉的擄走了謝天闌,不僅將他毀容,還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丟入隱秘山穀之中,想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甘心妥協。


    隻是誰也沒想到,謝天闌會在那荒無人跡的山穀中,救下了顧玄薇……


    如今看來,今世沒有了蘇幻兒的引子,謝雲洲依然背叛了謝家。


    之前前世軌跡的改變,並沒有引起顧玄薇多餘的心情,她前世今生行事準則都是從容不迫,謀定而後動,用的自己的智慧與實力。這一世她有了前世信息,這些信息可以為她帶來更多利益,卻從來不是她的真正倚仗,所以重生以來麵對前世軌跡的改變,顧玄薇從來沒有產生過一絲疑惑不安。


    隻是如今事涉謝天闌,她忍不住莫名擔憂了起來。


    於是考慮了一會後,顧玄薇終究是放下了之前心中的那絲顧慮,想起自己在謝家用過的綠綺身份,決定動身前往謝家,伺機而動,以防意外發生。


    ……


    顧玄薇一路南下,潛入謝家,神不知鬼不覺的與綠綺換了身份的時候,謝天闌正和謝家其他先天強者往東追擊謝雲洲。


    七日過後,謝天闌才帶著一身風塵迴到了謝家。


    瀾滄劍訣被追迴,謝雲洲卻為了妙道君決然叛出謝家,遁入魔道。


    謝家拿迴了家族傳承,自然不會去強行挽迴一個決心背叛的人,哪怕他曾經是那麽值得信任,在經過這麽一遭之後,就算他想要迴到謝家,謝家也不可能再信任他了。


    乘風院內堂中,謝天闌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迴想起自己敬慕的小叔,毫不留情的對自己揮劍的場景,不勝唏噓感慨。


    他忍不住換位思考了一下,若是將自己代入謝雲洲的位置上,是不是會和他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先是很快的否決了,旋即想到顧玄薇。


    若是對方是顧玄薇呢?


    謝天闌一時竟想不出答案了……


    幸而他和玄薇永遠不會站到對立麵,就算得知她有多麵人格,他也沒有一點嫌棄不喜,隻有對她病因的滿滿疼惜。


    哪怕顧玄薇這個病症永遠也好不了,他也就當多認識了她的一麵。甚至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他對探索她的性格反而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公子,請用茶。”


    “多……”


    ‘謝’字卡在了謝天闌的喉嚨裏。


    懷中珠子微不可查的跳動,隱藏在茶香中的熟悉幽香……才有過一次同樣的發現,如此深刻的記憶,讓謝天闌變得如此的敏感。


    謝天闌抬眼,茫然地,像是沒有靈魂一樣,看著他眼前這個印象中應該叫綠綺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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