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塵瞧了車廂一會,黑沉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簾幕,隨後將疑惑的目光轉向謝天闌,問道:“不知車中是?”


    謝天闌見到多年未見的至交好友,心情極好,想著在此地人多的地方說出曲婉容遇匪之事,會引來他人看熱鬧的目光,於是伸手攬過吳塵的肩膀,靠近他耳邊小聲解釋道:“這位姑娘在去錦陽尋親的路上遇匪,我正好路過,便將她送到南山鎮,與她同行車夫與奶娘都沒了,兩人屍骨還落在荒道上,我們進了鎮子,帶她去衙門報了案子,再找地方好好一敘。”


    這一攬的動作無比自然,也許是常常通信的原因,謝天闌感覺縱然與吳塵多年未見,此時還是沒有半點生疏之感,隻有滿滿的親近喜悅。


    雖然曲姑娘的經曆很慘,不過到底與謝天闌關係不大,不能影響到他與好友相逢的驚喜情緒,讓他臉上不自覺的帶了笑容,雖說了等會再敘,還是忍不住開始問起來:“你怎麽會來到南山鎮?我本來想著應該能在鑄劍大會上遇到你,沒想到你突然出現在這裏……”


    結果‘吳塵’此時的態度卻沒有謝天闌想象中的那般親熱,他用手中的折扇抵住了謝天闌架過來的手臂,似是玩笑般的調侃道:“謝兄真是還是一如往日的俠義心腸,佩服佩服。”


    他又看向馬車:“不過既如你說得這般,這個時候可不是敘舊的時間,我們還是先送這位姑娘去縣衙罷。”


    對於認可的同輩好友,謝天闌一向是神經粗獷且很有幽默感的,聽了這話,並沒有察覺到吳兄的態度有些古怪。


    吳塵比謝天闌矮了半個頭,此時謝天闌見他身量一如當年一般,對比起他來還是顯得清瘦文弱。於是在自己的手被吳塵的折扇頂開之際,順勢用修長的指節顛了顛他的手臂,因為感覺分外纖細,順口打趣道:“都三年了,你還是這樣瘦,待會我可得好好帶你多吃點。”


    “那可真得有勞謝兄了,我近日剛踏入後天巔峰,隻望謝前輩不吝指點,讓我也看看先天之後是何風景。”吳塵聞言不禁勾了勾笑弧,然後餘光瞥到馬車車廂時又很快收斂,不鹹不淡的擺擺手:“不耽誤時間了,我們先去衙門吧。”


    “恩,走吧。”


    謝天闌躍上車駕,提起了韁繩,見吳塵也輕輕一跨就坐上了馬車,便一甩韁繩,駕車駛入了南山鎮。


    車廂內的蘇幻兒原本說了那句話,等待著謝天闌的迴答,好順勢和他交談,沒想到對方一遇到熟人就隻顧和對方交談,完全忘了她,讓她在裏麵坐著等待好一會也沒有機會接上下句,感覺好不尷尬。


    明知事情棘手,蘇幻兒以如今的境況,卻不得不前來嚐試讓謝天闌愛上她。


    蓋因三年前那場變故,讓蘇幻兒再次落入了天一閣的掌控中。


    她當年被衛文石帶走後,在北海盛會上連同敗走的天一閣強者一起離開了蜃樓號,無法逃脫,被帶去了天一閣的其他據點。她的師傅妙道君對此事態度曖昧,既沒有出手救援的意思,也沒有放出話來將她逐出門牆。


    而後疑似被拋棄的蘇幻兒因為身為姹女派掌門親傳,還修習了種情*,便被天一閣主留在了身邊,對方則通過她為媒介,反向推演種情*的根底,以期從中開拓武學道路。


    妙道君那一頭對此沒有阻止,反而順水推舟,自信天一閣主研究不出什麽,因為種情*的傳承不是靠弟子自行修煉,乃是需要師傅用特殊手法凝聚後種入弟子丹田,才能憑此修煉。


    在這三年間,蘇幻兒因為天一閣主的推演功法需要得到了便利,已經用種情*種出三個情種,將他們的功力奪為己用,如今實力也有了後天巔峰。隻是姹女派功法特異,隱蔽第一,隻要不主動暴露,縱然是先天強者也無法看破。


    在蘇幻兒抵達後天巔峰之時,妙道君又再度出現,告訴蘇幻兒若是她能借著天一閣的勢力讓自己突破先天,就讓她重返姹女派,並傳下掌門弟子令牌。


    這下蘇幻兒如何不知道自己生存在了夾縫之間,已經成了兩個魔道大人物手下博弈的棋子。


    唯一破局之法,便是找到當年妙道君為她定下的本命情種謝天闌,若能成功讓對方愛上她,那她定然能直接毫無障礙的突破先天,到時候就算是迴不到姹女派,再麵對天一閣主時,手上也有了籌碼。


    所以對於謝天闌,此時的蘇幻兒可謂勢在必得。


    ……


    然而,事情的發展從設計好的英雄救美的初遇那裏,就開始有了偏差。


    到了南山鎮的衙門之後,蘇幻兒感覺事情變得更為控製不住了。


    “事情就是這樣。”謝天闌對衙門捕頭說明了來龍去脈,繼續道:“如今曲姑娘孤苦無依,隻能去錦陽尋父,我這裏有些銀錢,王捕頭熟悉南山鎮,還請代我找一個可靠的鏢局或者商行,將曲姑娘送到錦陽。”


    王捕頭接過謝天闌遞上的錢袋,笑容爽朗:“公子放心,別的我不敢說,這種事情最是了解不過。”


    “那就多謝王捕頭了。”謝天闌笑著答謝。


    “嘿,公子哪的話,你的俠義心腸,我佩服得緊哩。”


    聽到兩人的對話,蘇幻兒知道再不出麵,就真的要錯失機會了。


    “不要。”蘇幻兒一下子掀開車簾,嬌美的臉龐上梨花帶雨,淚落如珠,直直闖入車外三人的視線,她驚慌地說道:“懇求恩公,別讓我自己一個人去錦陽!”


    見她如此恐慌的態度,謝天闌愣了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站在一旁的吳塵,目光則是緊緊的鎖在了蘇幻兒的臉上,劃過一縷了然,隨後變得幽深難明。


    “不然就請捕頭收斂了鍾叔和奶娘的屍身,婉容在此地尋一個庵堂出家即可,還能每年為他們掃灑墳頭。”蘇幻兒說著臉色越發蒼白,接著竟雙眼一閉,身體一軟,暈倒在了車上。


    男女授受不親,謝天闌有些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扶人的時候,他旁邊的吳塵已經先他一步,跨上車將倒下的蘇幻兒身體扶著躺好,然後人就直接坐在了一旁,目光緊盯著對著暈倒的女子,麵上是非常關切的神情,伸手探到了她的脈門上,沒有給謝天闌一點靠近她的空間。


    謝天闌見狀沒有在意,吳塵在他心中一直是這樣溫厚良善的好人。


    把了一會脈後,吳塵放下手,對他們兩人道:“情緒起伏過度,導致的突然暈厥,多休息一會便無恙了。”


    “這樣也不是事,衙門不方便,我看公子還是先給這位姑娘找地方休息一下。”王捕頭已被蘇幻兒花容月貌與楚楚可憐之姿弄得心頭憐意大起,此刻見她都暈倒了,更是不願有絲毫為難,將手中的錢袋遞還給謝天闌,道:“後麵的打算公子還是問問這位姑娘的想法再說罷,古道上的屍體我們這就派人去收斂。”


    “如此也可。”謝天闌點頭。


    ……


    南山鎮的一間客棧中,謝天闌要了三間房,請了兩個客棧幫傭的婦人,將昏迷的曲姑娘送入了客房,自己則與吳塵在隔壁的廂房裏談話,信中許多事情都是往簡略裏說,自然不能盡興。


    如今謝天闌眼中,他與吳塵乃是真正的久別重逢,隻感覺自己有說不完的話。


    兩人沒交談一會,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兩位客官,那位昏迷的姑娘方才醒了。”


    “好。”謝天闌答應一聲,對吳塵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吳塵聞言勾起柔和斯文的微笑:“謝兄真是關心那位姑娘呢。”


    謝天闌以為他在打趣,渾不在意的笑笑:“既然撞上了這樁事,舉手之勞,能幫便幫吧。”


    兩人到了隔壁房間時,蘇幻兒正躺在床上,背後靠著引枕,臉色蒼白,眼角猶帶紅腫。一見到謝天闌,她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淚珠不斷的滾落:“恩公,非是婉容想強人所難,隻是我娘本身便是父親的妾室,被遣送到莊子裏時才生了我,年前娘親病逝,我又已及笄,莊子裏的鍾叔與奶娘便帶著我前來尋親……我本不想的……”


    “如今我又在路上遭了劫匪,若一個人孤身迴家,嫡母必然會說我已汙了名節,不知道會落得個什麽下場,還不如在南山鎮出家的好……”


    這個時候吳塵已經上前,擋住蘇幻兒望向謝天闌的視線,神色溫和,眼神莫名,用安撫的聲音道:“原來如此,曲姑娘不必擔心,我會送你迴錦陽,到時候出麵解釋,定不叫你嫡母為難你。”


    蘇幻兒的目光想越過吳塵去看謝天闌,奈何他的身影被擋了個結實,心中已對眼前這個謝天闌好友煩不勝煩,麵上卻隻能做出感激之態,可憐兮兮地道:“多謝恩公……”


    “嗯,曲姑娘安心休息,我們不打擾了。”吳塵道。


    謝天闌在一旁深覺有理,雖說開著門,但他們兩個男人進一個女子的房間始終不妥,吳塵說完這話後,也不停留,與他一同除了屋子,完全沒看見床上蘇幻兒睇來的楚楚可憐的目光。


    出了房門後,吳塵沒有接受繼續去他房間裏聊天的提議,而是說想迴房休息一會。


    謝天闌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到了此時,哪怕他再遲鈍,也發現了吳兄的態度有些奇怪。


    仔細想想,倒有些像是……吃醋?


    將之前吳塵所作所為與說話態度一個一個串聯,謝天闌倏地腦中靈光一閃,閃電發現了問題的結症所在!


    吳兄對曲姑娘好像特別關注,而曲姑娘似乎因為被他所救,十分依賴他的樣子……


    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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