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衛文石所料,簡單壓迫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潛藏在黑暗中的耗子就發出了動靜。


    不過後麵的發展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倒是膽大。”衛文石瞧著坦坦蕩蕩站在包圍中的少年,意味不明的讚了一聲。


    “天一閣從不會放棄任何有價值的事物,我若束手就擒,想來是可以保命的。”少年負手而立,不卑不亢,讓人難以小視。


    隻是負在背後的雙手,攢得緊緊的,背叛了他的真實心緒。


    這一點自然瞞不過衛文石作為先天的感知。


    難得的聰穎沉穩,亦沒有超出這個年歲少年該有的表現。


    盯著少年璀璨如寒星的雙眸,衛文石滿意的笑了起來:“確實如此,光憑這雙好眼,我便不舍得殺你。”


    又馬上吩咐了周圍的人:“請這位公子上馬車休息。”


    言罷,衛文石轉身,卻是不準備再搜查了。


    他當然知道此地可能還有一個謝家嫡子,然而對方雖誘惑不小,不過帶走的話,引來的麻煩也是不小。還有一個蘇幻兒在,妙道君心機叵測,若是帶上謝天闌,最後有可能是為他人做嫁衣。


    再者天一閣內部也是有派係的,衛文石非段未親信,自然不會多在乎段未與妙道君的交易,一切按天一閣規矩辦事,不僅可以將蘇幻兒再賣一次,還額外收獲了一個上佳的世家子弟,又不會引起謝家死命追查,可謂一舉兩得,不虛此行。


    偌大一個院子,連夜便撤得一幹二淨。


    在先天強者的鎮壓下,足足百人的動靜,隻發出了細微的聲響,被他們擄來的人,全都被封了口,一點沒有驚動到周圍的人。


    而就在天一閣的人收拾離開的同時,望月山中某座竹樓內。


    “如此,便有勞先生了。”絕色少女將手中琴匣遞放在桌上。


    清風散人撫須,鄭重應承:“拯救無辜,除魔衛道,乃正道本分,此事老夫應下了。”


    布局好一道後手的顧玄薇告辭離開,無聲無息的潛迴宅院,又變成了安安分分的‘吳塵’,直至門外的人前來將她押入馬車,都沒有人察覺屋中人已經去而複返,在望月山上來迴了一趟。


    ……


    車轔轔,馬蕭蕭,晨光透過馬車上的車窗照進來。


    藺小柏揉了揉眼,感到肩側的酸痛,側頭看到一個粉雕玉砌的女孩腦袋,女孩眼睛紅腫,眉頭緊皺,多日的奔波挫折,已經磨壞了這個昔日的嬌小姐。


    陳婉婉與她都是河間鎮陳家集的人,隻不過對方是大地主老爺的千金,她則是集口賣豆花的小民之女,兩人之間的差距可謂天與地,唯一相同的大概隻有兩人都是家中獨女了。


    過去的藺小柏隻在一次陳婉婉偶然想吃豆花的時候,透過丫鬟掀起的轎簾,遠遠看到過她一眼。對比起相貌隻能算清秀的自己來說,藺小柏那時隻覺得對方看起來當真是如同小仙女一般。


    隻是沒成想,兩人再次有交集,竟然是在這種被人販擄掠情況下,關在了同一個籠子裏。


    本來對陳婉婉有些微小嫉妒的藺小柏,對藺小柏身份有些看不起的陳婉婉,也在這些日子的共患難中,與對方成了相互依靠的小姐妹。


    不過相較而言,藺小柏早早負擔家中活計,心性堅韌,沒有如陳婉婉這般陷入驚懼中不可自拔。


    她早就注意到了馬車中的人。


    那是一個青衫少年,她之前從未見過,直至三天前離開宅院時,才與她關在了同一輛馬車中。而且與她所在的裝了五人的木籠子不同,關住少年的是一個黝黑的鐵籠,裏麵隻有他一個人。


    讓人驚訝的是,這個少年也與其他失去了哭鬧的精力變得疲憊麻木的人不同,整整三天,他總是盤膝閉目坐在鐵籠中,神情平靜,如坐家中。


    藺小柏偷偷瞧著對方,想起前日陳婉婉小聲告訴她的話,對方是武者,那是在吐納練功。


    以一個從沒出過鎮子的九歲女童的見識,實在是不知道何為吐納,隻是模糊的知道武者都是活在另一個層麵上的神秘厲害的大人物,如今見到這個在這種環境下依然安之若素的少年,不免心中升起羨慕神往。


    此情此景,小女孩不由得心中一動,輕輕挪動手腳,學著側麵鐵籠中少年的模樣,將雙腳盤起,似模似樣的坐正,看著對方胸口起伏,學起他的樣子唿吸。


    然而沒幾個來迴,藺小柏就受不了了。


    她感覺身體裏似乎有一股氣在亂竄,左突右進,不由她控製,別提多難受了。


    一定是什麽地方出了紕漏。


    恰在藺小柏想再仔細看看對方究竟是怎麽做的時候,那雙一直緊閉的眼簾倏然一掀。


    正正對上那雙燦若寒星的漆黑瞳仁,藺小柏既驚訝又驚豔,頓時唿吸滯堵,本來就因難受發紅的臉頰徹底紅透了。


    隻那雙墨玉般的眸子下移,藺小柏一下子意識到自己還學著他的動作,慌忙將盤起的雙腿伸直,腦袋埋得低低的,不敢再抬頭,尷尬羞愧得快要哭出來。


    “打坐需要五心向天,盤膝而坐,腳心、手心、頭頂自然向天。吸入的氣後,要將其沉入臍下三寸的丹田處,迴轉一周後分三次吐出……”


    悠淡的語聲傳來,藺小柏不敢置信的抬頭,瞧見對麵的少年嘴唇開合,竟是在不吝的指點她!


    武者!高高在上的武者大人竟然在教她練武!


    被巨大的幸福砸中了的藺小柏,連忙按照對方的指示開始吐納,絲毫沒有發現,明明隔著不遠的距離,卻隻有她一個人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這廂,顧玄薇饒有興致的看著對麵的小女孩,不愧是天底下最大的人販組織,這一車的孩童,都是根骨上佳之輩。


    當然,即使根骨上佳,也並不足以引起先天強者的注意,到了先天這個層麵,注重的就不是根骨了。


    藺小柏能引起顧玄薇的注意,完全是由於她的心性。


    與其他被關得隻知道哭泣或絕望麻木的孩子相比,藺小柏不過九歲,遭此磨難,依然眼神明亮,神智清晰,實在是非常難得的。更巧的是對方居然想到學著她吐納,並且還第一次就找到了氣感,這孩子看來與她有緣,那她自然不吝給她一個機會。


    恩,更重要的一點,收幾個徒兒守山門,便可無後顧之憂的與天闌在一起了,真真是極好的。


    顧玄薇滿意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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