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班的散夥飯,紀慈和蘇禦沒有出席。


    班上的同學沒從鄒睿嘴裏“蘇禦和紀慈在談戀愛”的勁爆消息裏緩過神,心心念念期盼這萬眾矚目的一對情侶快快到來。


    鄒睿和齊遙各自不停撥打當事人的電話,蘇禦的手機一直占線,紀慈則關了機。


    直到飯局結束,人群散去,兩人都未現身。


    齊遙掛了電話,向鄒睿交代:“我去小慈家裏看看,我有些擔心。”


    鄒睿叼著煙點頭:“行,找到人就發個微信。”


    齊遙嗯了聲,夜晚微涼,披上件薄外套迅速離開酒店,朝紀慈家趕去。


    韓澤在走廊外打完電話,推門進來:“阿禦電話打通了,人在紐卡。”


    紐卡是申城頂級酒吧之一。


    鄒睿眉頭緊鎖,吐掉嘴裏的煙:“他去酒吧幹嘛?”


    韓澤聳聳肩:“不知道,聽聲音感覺心情不好。”


    鄒睿和韓澤乘車趕到紐卡。


    酒吧裏煙霧繚繞,燈紅酒綠,舞池中男人女人借著嘈雜勁爆的音樂聲瘋狂熱舞,企圖將日常瑣碎帶來的喜怒哀樂統統拋之腦後,隻為尋得一刻安寧。


    兩人撥開擁擠的人潮,找到坐在吧台的蘇禦,他身邊坐了個衣著暴露的時髦女人。


    女人端著白蘭地貼近蘇禦,試圖挑逗這容貌出眾的大男孩,她附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嬌嗔道:“帥哥,玩玩嗎?”


    蘇禦臉頰帶著醉酒後的潮紅,犀利的目光輕飄飄落在女人身上,沒給女人一丁點兒麵子:“玩你媽,滾!”


    女人哪受得住這般言語羞辱,可礙於蘇禦人高馬大,不敢造次,她冷哼一聲,罵罵咧咧地換了其他目標。


    鄒睿和韓澤坐上他身旁的空位,讓吧台服務員上了兩杯香檳。


    韓澤摸出煙盒,抽出香煙遞給蘇禦:“怎麽迴事,紀慈呢?”


    蘇禦沒接,麵無表情仰頭灌下口酒,再把酒杯“啪”的放在桌上,冷冷開口:“分了。”


    “什麽?”鄒睿剛喝下口香檳,來不及咽下去,嗆進氣管咳嗽半天,“咳咳咳,你和…你和紀慈分手了?為什麽啊?”


    韓澤:“你提的?”


    蘇禦掀起眼皮瞅了眼韓澤,對他的詢問很是不滿:“我會提分手?我他媽為了跟她在一起,做了多少努力?我腦子鏽逗了才提分手!”


    韓澤並不意外紀慈會主動甩掉蘇禦,反倒有些幸災樂禍:“我早就跟你說過,那種女的用得著你當飯票的時候巴巴地往你身上貼,畢業各奔東西,轉頭就踢掉你……”


    鄒睿打斷韓澤:“我覺著紀慈不像這種人。”


    韓澤冷哼,白了眼鄒睿:“你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是什麽樣的你清楚?阿禦這樣家室的人,要什麽女人沒有,何必圍著個紀慈打轉。”


    鄒睿不理睬韓澤的尖酸刻薄,問蘇禦:“她為什麽提分手?”


    “她說……”蘇禦停頓了,那三個字多殘忍啊,他扯扯嘴唇笑得格外諷刺,“她說玩膩了。”


    鄒睿與韓澤麵麵相覷,誰也沒料到一向溫吞的紀慈會說出這樣殘酷的話。


    蘇禦身邊從不乏追求者,可他不像鄒睿那般愛與鶯鶯燕燕糾纏不清。


    他對感情上的事拎得很清,一旦投入進去,就全心全意對你好。


    外人不清楚,鄒睿和韓澤是他最好的兄弟,他們知道蘇禦為這份戀情付出了多少。


    第一次向家裏反抗。


    瞞著紀慈,替她安排兼職工作。


    給她舅舅一大筆錢,隻為逢年過節他們能邀孤獨無依的紀慈去家裏團圓。


    讓蘇銘給遠在帝都的紀瑤介紹工作。


    他甚至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向眾人說:“我想到法定年齡,娶她迴家。”


    ………


    蘇禦向後一靠,緊貼在椅背,眼神空洞望著天花板上迷離絢爛的燈光,他眨眨眼,眼裏積聚淚花:“我真是蠢,為什麽要這麽走心,像鄒睿這樣……”


    蘇禦揚起嘴角,自嘲地苦笑:“挺好的。”


    鄒睿和韓澤從沒見蘇禦紅過眼眶,兩人沒再說話,陪著他喝悶酒。


    心死的人,最需要的是無言的陪伴。


    **


    紀慈趴在餐桌前,頭埋進胳膊泣不成聲。


    齊遙坐在她身邊,右手搭在紀慈的背上不停安撫,看見紀慈傷心成這樣,她心裏難受的緊:“小慈,不要難過。”


    齊遙趕到的時候,紀慈不知已哭了多久,眼睛紅腫得可怕。


    齊遙能隱隱察覺,紀慈和蘇禦分開了。


    紀慈現在是最悲痛的時候,齊遙沒有多問什麽,坐在她身邊默默陪伴著。


    自己的好朋友有多喜歡蘇禦,她是最清楚不過。


    當初,從鄒睿嘴裏得知兩人確定關係,齊遙是既羨慕又憂慮。


    羨慕是因紀慈苦澀的暗戀終於盼來對方的迴應,而她齊遙鍾意的男孩萬花叢中過,從不願為她停留片刻。


    憂慮的是蘇禦和紀慈兩人家境懸殊,未來等待他們的艱難險阻必定數不勝數。


    可齊遙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愛情是包裹糖衣外殼的致命毒藥,人的意誌力不足以抵禦它的美味誘惑,上癮之後想要從中全身而退,怎麽可能呢?


    隻有以遍體鱗傷、千瘡百孔為代價。


    齊遙歎了口氣。


    紀慈的手邊放著素描本。


    齊遙拿過本子小心翼翼翻開,藏在繪畫本裏的少女心事如塵封畫卷在她眼前徐徐展開。


    齊遙瞳孔一震,捏住紙張的手止不住顫抖。


    第一頁,茫茫大雨裏英俊高挑的他給了她一把雨傘,她的心從此淪陷。


    第二頁,她躲在人群裏偷看他打球。


    第三頁,他上課打瞌睡的安詳睡顏。


    第四頁,他站在領獎台上。


    第五頁,他的迴眸。


    ……


    厚厚的繪畫本裏,無一例外,全是蘇禦。


    紀慈比齊遙想象中的更愛蘇禦。


    “小慈,”齊遙眼眶濕潤,紀慈的付出從不比蘇禦少,她在這段感情裏的膽小慎微、自卑敏感沒人知道,“不諳世事的小屁孩隻有經曆刻骨銘心的痛,才會學著長大。”


    “老天爺為了讓我們快快成長,才懲罰我們愛而不得、放而不舍。”


    “小慈,我們以後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齊遙這句話,既是說給紀慈,也是告誡她自己。


    身旁的紀慈哭聲漸息,寂靜的房間隻聽得見她局促的唿吸,良久,紀慈悶悶開口:“會找到嗎?”


    齊遙伸出雙手握住紀慈冰涼的手背,淚水順著臉頰滑下,語氣堅定:“會的,一定會的。”


    年少的愛戀,純潔,美好,刻骨銘心,那時的他們總天真以為,隻要堅守這份熾熱情感,便能和驚豔整個青春的人繼續攜手同行,直到天荒。


    他們忽略了,感情往往經不住現實摧殘,脆弱的不堪一擊,相愛的兩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等到多年後迴首往事,還能否記起那個照耀你世界的璀璨少年。


    ——第一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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