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怪物?”弗拉基米爾驚唿道。


    兜帽裏的理查德,耳朵差點兒被嫦娥的這聲慘叫給震聾了,它縮在兜帽裏罵道:“別叫了!叫你個大頭鬼!有力氣去床上叫去!”


    菲娜和弗拉基米爾的視線被冷霧阻礙,隻看到嫦娥逃跑時的一道殘影,它們正想跳到房梁上去追,被張子安攔住了。


    “算了,敵暗我明,這裏情況複雜,窮寇莫追。”張子安勸阻道,“她隻是暫時逃跑,一會兒肯定還會迴來,不會任由咱們在廣寒宮裏折騰……咱們還是先找到玉兔要緊。”


    說實話,他剛才也嚇得要命,心髒到現在還在劇烈撲騰個不停,像是隨時可能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


    看鬼片的時候,他總是嘲笑主角和配角們太傻,明知有鬼還硬要做蠢事,甚至把聲音關了,鬼片就成喜劇片了,但現在親身經曆鬼片,他連哭都哭不出來,如果有某個第三者正在超然物外的視角看著他,一定也會罵他傻,為什麽還不想辦法逃出這裏?


    他有逃跑的辦法,向遊戲要求退出挑戰就行了,但他已經過五關斬六將抵達離終點一步之遙的地方,這時候退出不是太可惜了嗎?


    接下來必須要加強防範,精靈們負責地麵和周圍的動靜,而他的手電則來迴照著身前身後的房梁,以防嫦娥故技重施。


    手電光在黑暗中頻繁晃動不一會兒就令他有些頭暈,而且徒增心理壓力,他把殺傷力太低的木棍還給π,又把舊手機也掏出來,兩個手機都啟動手電筒功能,然後屏幕對屏幕貼在一起,一個照前麵一個照後麵,令前後360度都能被照到,這樣他隻要不時轉頭就行了。


    走著走著,酒猴突然鬆開扯著他衣服的手,興奮向另一邊跑過去。


    “嗝兒!酒!我聞到酒糟的味道了!”


    張子安不禁皺眉,他來這裏是找玉兔,不是找酒,但這時候分散行動肯定會被嫦娥各個擊破,於是示意其他精靈也跟上。


    酒猴吸著鼻子,從冷霧中找到一扇隱蔽的側門,然後興奮地推開。


    “嗝兒!酒!桂花酒!”


    它歡快地衝進去,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張子安他們沒辦法,也跟著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酒窖,裏麵擺著很多大木桶,木桶的大小跟水缸差不多,陣陣濃鬱的酒香飄蕩在酒窖內。


    每個木桶上都寫著字符,有的寫著“百年”,有的寫著“三百年”,有的寫著“五百年”,甚至最裏麵的一桶上麵還寫著“千年”。


    如果他沒猜錯,這應該是每桶酒的窖藏年份。


    酒猴歡天喜地地抱著一個百年窖藏木桶,它找不到打開的方法,又被酒味饞得丟了魂兒,不停地用牙上下亂咬。


    張子安看得失笑,摸索到桶蓋上的木楔,用瑞士軍刀裏的小刀插入木楔的縫隙裏,然後猛地向側麵一推,木楔鬆動了。


    他又如法炮製,將桶蓋上的其他木楔逐一撬動。


    砰。


    桶蓋彈開了。


    就連張子安這種不怎麽喝酒的,也被桶中的酒香深深吸引了,那是混合著月桂花與多種野果的香氣所形成的醇厚甘甜味道,經過百年的沉澱與發酵,絕不是那種用酒精勾兌的現代酒可比,光是聞一口就醉了。


    酒猴迫不及待地把腦袋紮進桶裏,但是離桶中的酒還差一點兒,它喝不到,隻能用舌頭舔。


    張子安看到它這副醜態,正待無語苦笑,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麽,於是走到木桶邊,探頭向裏麵看了看。


    酒大約離桶口有二十厘米左右。


    他不懂釀酒,但他感覺像這種需要長時間窖藏密封的東西,似乎應該盡量排除空氣的幹擾比較好吧?


    換言之,他認為這個木桶在百年前剛被密封好的時候,裏麵的酒應該是滿的,經過了百年的沉澱與濃縮,一部分水蒸發掉了,所以酒麵下降了,而酒的純度也隨之慢慢提升。


    想證明這個猜想很簡單。


    他讓精靈們注意周圍的動靜,防止嫦娥的襲擊,自己把手機放到一邊,屈膝紮了個馬步,雙臂環抱住另一個沒開封的百年窖藏木桶。


    “起!”


    他憋住一口氣,全身肌肉繃緊,硬是把這個大木桶抱起來了——當然這主要是因為月宮的重力低,如果是地球上同樣大的裝滿酒的木桶,把他腰累折了也抱不動。


    抱起之後,他又把桶放下,對這個百年窖藏木桶的重量做到心裏有數,然後又去抱另一個三百年窖藏的木桶。


    果然,三百年窖藏的木桶比百年窖藏的木桶更輕一些,稍微搖晃一下,能感覺到裏麵酒的晃動更加劇烈。


    接著他又試了五百年窖藏的木桶,更輕。


    為了驗證自己的感覺,他分別開啟了它們,裏麵的酒確實一個比一個少,酒香也愈發醇厚。


    最後是那個千年份的木桶,桶內似乎隻剩下五分之一甚至更少的酒了。


    他稍加思索,果斷開啟了這唯一一桶窖藏千年的桂花酒。


    一開始,他什麽也沒聞到。


    然而,正在貪婪舔百年桂花酒的酒猴突然挺直了腰,神情呆滯地注視著他,以及他身邊的千年桂花酒木桶。


    “好香,本宮從未聞過這麽香的味道。”菲娜陶醉地眯起眼睛,“像是尼羅河上的少女正在拋灑鮮花……”


    “喵嗚~”星海深深地吸著鼻子。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弗拉基米爾詩興大發。


    雪獅子也被勾起興頭,喃喃吟唱道:“不見登高烏帽客,還思捧酒綺羅娘~”


    “吱吱。”π兩頰微紅。


    “嘎……嘎……本大爺要飛得更高……”理查德在兜帽裏胡亂地蹬著鳥爪。


    僅僅隻是聞到千年桂花酒的酒香,精靈們仿佛就都醉了。


    大音希聲,大象希形,大香希味?


    他什麽也沒聞到,但那隻是因為人類的嗅覺太差了,而千年桂花酒的酒香又過於濃鬱和純粹,比如陽光明明是七色,但人類的眼睛無法分離出七色光譜,隻認為陽光是暖黃色。


    “既入寶山,豈能空迴?茅台喝不起,讓我嚐嚐這千年桂花酒是不是比茅台更好喝,迴去好跟別人吹牛逼……”


    張子安自語道,然後把很輕的千年桂花酒木桶舉起來,桶口貼到嘴邊,喝了一大口。


    在懂酒人的眼裏,此等舉世罕見的千年珍釀必須小口小口地品味,喝之前必須沐浴更衣焚香禱告,然後用最頂級的純淨水漱口十次以上,然後才能戰戰兢兢地抿一小口,如此方對得起祖宗的賞賜,像張子安這麽鯨吞牛飲無異於暴殄天物,非得被他們罵成數典忘祖不可。


    咚。


    張子安把木桶重重地放迴地上,低頭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嗝兒!好……好喝嗎?我也要喝!給我留著點兒!”酒猴心疼地說道。


    它本來打算從百年份木桶開始,慢慢由低向高品味,否則一開始就喝千年桂花酒,再喝百年桂花酒就會覺得索然無味,豈料張子安這家夥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喝千年桂花酒,還一喝就是一大口,聽聲音那桶裏總共就不剩多少酒了。


    張子安依然低著頭,沒有迴答。


    他似乎也醉了,身體微微搖晃,像是站不穩了。


    “嗝兒!一看你就是沒怎麽喝過酒的雛兒,千年老酒,哪能一口喝許多?”酒猴搖頭歎息,“至少睡個三天三夜才會醒。”


    “桀桀!他醒不了了!”


    一道冷風從酒猴頭頂上飄過,嚇得它一縮脖子,酒意都嚇醒了半截。


    就在張子安和精靈們沉醉於千年桂花酒的酒香時,一道慘白的影子悄悄攀在房梁上,從外麵溜進了酒窖。


    嫦娥看到精靈們都被千年桂花酒的酒香迷得如癡似醉,而張子安更是喝了一大口,像著原地站著就睡著了,晃眼的手機也放到了一邊,她不禁大喜。


    隻有酒猴因為長期酗酒,對酒精有相當強的抗性,即使飲了幾口百年桂花酒,依然保持著和平時差不多的半醉半醒狀態。


    她根本不在意這隻沒什麽威脅的酒猴,她要趁這個機會咬斷張子安的喉嚨,痛飲他的鮮血,然後再把那幾隻貓和猴子殺掉,最後再好好折磨那隻嘴最臭的鳥,把它的羽毛一根根拔掉,再弄死它。


    她沿著房梁迅速躥到張子安的頭頂,雙腿勾住房梁,腦袋和上半身垂落,雞爪般的十指向張子安的脖子抓去。


    就在這時,張子安突然抬起頭,與她對上視線,他的眼神清明,分明是沒有醉。


    他的腮幫子高高鼓起,嘴裏像是含著什麽東西。


    嫦娥有點兒想發笑,這家夥以為自己是海裏的巨蟾嗎?


    還不等她明白過來,下一秒——


    他的右手將一個小玩意舉至嘴前,是他的防風打火機。


    噗!


    他的嘴裏噴出一大團熏人欲醉的酒霧,籠罩麵前一大片範圍,猝不及防的嫦娥想躲都沒地方躲。


    與此同時,哢擦一聲,他右手按下了打火機。


    火星迸發的瞬間,酒霧化為一道雄渾的火龍,劈頭蓋臉地向嫦娥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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