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警服的盛科突然過來搭話,令吳電工心裏打了個突突,以為警察是來找他,不過馬上發現盛科的搭話目標是張子安,心中稍寧。


    張子安沒料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盛科,他琢磨盛科剛才那句話是單純的打招唿還是另有深意在內,隻得勉強笑道:“正好我來這邊拜訪一位顧客,真是太巧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住哪棟樓的?”盛科問道。


    “就是這棟。”張子安如實迴答。


    “這棟樓?這棟樓的住戶全被我們疏散下來了,恐怕找起來有些費勁。”盛科迴頭掃了一眼看熱鬧的圍觀群眾,雖然走了很多人,但留下的依然不少。


    “其實……我要找的那位顧客,剛才被你們送去醫院了……”張子安攤手,“是一位姓趙的焊工。”


    盛科一怔,又是一句:“這麽巧?”


    家屬院上千位居民,張子安今天過來找的偏偏是中毒的居民之一,出於刑警的本能,盛科心裏的疑雲越來越重。


    很多犯罪者,會在事發之後特地跑來犯罪現場,欣賞自己的犯罪成果與路人的反應,其中有些比較倒黴的遇到經驗豐富的刑警,很可能會因為形跡可疑而被懷疑。


    從感性上講,盛科不認為有大好前途的張子安會幹這種事,但無奈這次事件實在是影響重大,他身為刑警不能放過任何一處疑點。


    他過來跟張子安搭話並不是為了閑聊,他也沒時間閑聊,隻是覺得張子安此時出現在此地有些奇怪,便過來試著詢問,果然被他問出了疑點。


    莫名其妙地卷入突發事件中,張子安暗歎倒黴。


    他也知道把這說成巧合沒什麽說服力,但這對他來說確實是巧合,好在旁邊就有人證,於是他指了指吳電工,說道:“這位吳電工師傅,是趙焊工師傅的朋友,他可以證明——趙焊工在我店裏預訂了幾條魚,但遲遲沒有過來付款取魚,今天有其他客人也想要那幾條魚,我聯係不上趙焊工,就親自過來一趟打算當麵問問。”


    被盛科不怒自威的目光盯著,吳電工緊張地點點頭,結結巴巴地說道:“是……就是……這麽迴事……”


    盛科仍然沒有徹底打消懷疑,因為這些情況都是可以事先預謀安排的,並不能證明張子安真的與此事無關。


    身為刑警,他本能地懷疑一切。


    張子安又補充道:“要說疑點,吳師傅剛才倒是跟我提到一件事,我覺得有些可疑。”


    “哦?什麽事?說來聽聽。”盛科聞言精神一振,目前上級施加了很大的壓力,而本地警方說難聽點兒簡直是處於抓瞎狀態,任何一條線索都不能放過。


    事到臨頭,吳電工卻顯得猶豫不決,跟張子安念叨是一迴事,即使說錯了也不用負責,但跟警察念叨就是另一迴事了,萬一說錯話誤導了警察怎麽辦?


    張子安見狀催促道:“吳師傅,現在情況緊急,人命關天!您把您剛才的話再給盛隊長講一遍吧,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即使說錯了,盛隊長肯定也不會怪你。”


    他有意無意地拿話壓住盛科。


    盛科微微一笑,附和道:“吳師傅,您把事情如實跟我講一下,至於是對是錯,自有我來判斷。”


    “好,好吧……”吳電工吃了一顆定心丸,把他剛才跟張子安說的話重新講了一遍,這次講得更細,講完後閉上嘴,忐忑地等待盛科的表態。


    盛科聽了倒吸一口涼氣,揮手把旁邊一位警員叫過來,“小田,把筆錄拿過來我看看。”


    警員小跑著過來,把筆錄交給他。


    盛科快速翻閱了一遍筆錄,抬眼盯著吳電工,質疑道:“吳師傅,您剛才說的是真的?但趙焊工的家屬沒提到這事啊?隻說趙焊工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具體去哪了不清楚。”


    吳電工急了,“肯定是真的啊!老趙那混球整天貪便宜,跟他家裏人吹噓說那些魚是別人送給他的,從來不說是自己厚著臉皮向別人要的!”


    “這件事,可以向王木工家裏人求證一下啊?”張子安提議道。


    盛科緩緩搖頭,“王木工和他家人目前都處於昏迷狀態,暫時還沒醒過來。”


    張子安:“……”


    盛科心裏的疑點得到了部分解答。


    接到報案來到現場之後,警方發現,王木工一家全部深度中毒,樓上樓下或者對門鄰居安然無恙,但相鄰單元的趙焊工卻出現相似的中毒症狀,隻是程度要輕一些,而趙焊工的家人沒事,這種詭異的情況令警方百思不得其解,隻能暫定毒源有兩處。


    如果吳電工所言沒錯,趙焊工在昨夜去了一趟王木工家裏,那就可以將趙焊工的住宅從毒源中排除了,集中兵力把搜查重點放在王木工家裏。


    想到這裏,他果斷說道:“兩位請跟我過來一下。”


    他挑起警戒線,示意他們跟上,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吳電工與張子安互視一眼,隻得乖乖地跟在後麵。


    盛科把他們領到中年男人旁邊,讓他們暫時等一下,跟中年男人低聲匯報了一下情況。


    張子安向小劉和小王微微點頭笑了笑,他們兩個眨眨眼作為迴應。


    赤龍和王子見到熟人,顯得更加興奮。


    中年男人正為此事而焦頭爛額,聽完之後眼睛一亮,就像心裏的一扇窗戶被推開了。


    “盛隊長,這位就是吳師傅?”中年男人盯著吳電工。


    “嗯,這位就是張子安,以前我跟你提過兩次。”盛科向中年男人遞了個眼色,“就是遠華大廈名表失竊案和《戰犬》劇組投毒案的……”


    “哦!”中年男人看向張子安的眼光立刻不同了,顯然那兩起疑案令張子安在警方那裏刷了不少好感度。


    接著,盛科又向張子安與吳電工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陳局長。”


    張子安猜到這位中年男人肯定位高權重,但竟然是濱海市公安局局長親自現場督辦,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小田,幫這位吳師傅做一下筆錄。”盛科招唿道。


    警員小田客客氣氣地把吳電工請到一邊,詳細詢問。


    等吳電工離開後,陳局長盯著張子安說道:“咱們這裏都不是外人,我就叫你小張吧。小張,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張子安望了一眼在單元門口進進出出的生化特警小隊,又望了一眼躍躍欲試的警犬們,深知自己責任重大。


    “陳局長,看法我倒是有一些,但是很不成熟,完全是憑空瞎猜……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有更多的信息。”他謹慎地說道。


    陳局長略加沉吟,歎了口氣,“不瞞你說,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省廳,已經將之定義為重大惡性投毒案,目前省廳的專家正在往這邊趕……可笑的是,我們到現在竟然連毒源都沒找到,更不知道是什麽導致了中毒。如果不能在省廳的專家趕到前找到毒源,咱們局裏上上下下都丟人丟到家了!”


    張子安心中一凜,警方竟然把性質定義得這麽嚴重?


    “盛隊長,你把他不知道的情況給他講一下吧,咱們警民合作群策群力,暫時不要管那些條條框框了。”陳局長向盛科使了個眼色,顯然已經到了急病亂投醫的程度。


    “好,情況是這樣的。”盛科開始講述。


    根據消防隊、急救中心與警局三方匯總,這件事的爆發過程大致如下:


    王木工一家與對門的鄰居相處得不錯。


    今天早上,鄰居家的男主人起床出門給家人買早餐,想問問要不要順便也給王木工一家把早餐帶迴來,便敲了敲王木工的家門。


    老年人普遍早睡早起,平時這個時候,王木工肯定已經起床了。


    然而,鄰居敲了半天門,門裏卻始終沒有迴應。


    鄰居覺得奇怪,難道王木工偶爾睡了個懶覺或者生病了?但是王木工昨天還生龍活虎呢,怎麽可能一晚上就臥床不起?就算生病了,王木工的家人也應該起床了,他兒子還要上班呢。


    去年的時候,這個家屬院發生了一起天然氣中毒事件,一家人中毒身亡,發現的時間太晚,一個都沒救過來,釀成人間慘劇。


    自從那件事過後,家屬院的退休職工們都提高了警惕,約定彼此照應。


    由於是老小區,而且居民大部分是同一個工廠的退休職工,鄰裏之間的關係比新型小區要親密得多。


    鄰居又敲了幾下門,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裏麵什麽動靜都沒有。


    他擔心會不會又是發生了天然氣泄漏導致王木工一家中毒,試著撥打了一下王木工的手機——當然,這種做法不太妥當,因為若真是天然氣泄漏,接打手機完全可能引起爆炸,但正是這一通電話救了王木工一家人的性命。


    鄰居聽到,手機鈴聲從門裏傳出——老年人耳背,手機從不設靜音,鈴聲音量很大,否則可能還聽不見。


    為了穩妥起見,他又撥打王木工兒子的手機,鈴聲依然從門裏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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