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娜最近的日子波瀾不驚,能夠按時吃到飯,睡覺時很少被聒噪的鳥叫聲吵醒,它已經很滿足了。有時候它覺得也挺可悲的,居然這樣就滿足了,這還是曾經那個高臥於神座之上的它嗎?用現在的流行語說,會不會是遇到了一個假的菲娜帕麗絲十三世?


    它懶得細思原因,有那時間還不如打會盹兒,也許能在半夢半醒之間再見她的容顏。


    今天依舊是平靜的日子,它爬臥於最高的貓爬架上,眯著眼睛打盹兒。自從店鋪重新裝修之後,釘在牆上的貓爬架也煥然一新,不再是光禿禿的木板,而是加了一層可拆洗的棉墊,趴上去很舒服很暖和,而且棉墊中間還有一個小夾層,據那個叫郭冬嶽的男人講,夾層之中可以放入暖寶寶,在冰天雪地的日子裏也不會感到寒冷。


    菲娜很欣賞這樣細心的男人,覺得他有成為忠仆的潛質,相比之下張子安就很令它生氣了——他居然嫌郭冬嶽多此一舉,因為洗棉墊的事是由他來做……忍無可忍的菲娜亮爪子之後,他就老實了。


    它透過窗戶望向外麵,寒風一陣緊似一陣,令它無比惆悵,半點也生不起外出的念頭。


    菲娜從未經曆過如此寒冷的冬天,而且聽說還遠遠沒到最冷的時候,不過它挺期待下雪的,它沒有親眼見過雪是什麽樣,想來總不至於比雨更糟糕。


    它打了個嗬欠,垂下的尾巴稍微動了動,它感覺似乎有熱氣噴到了尾尖上,不出意外的話,那是雪獅子抓住時機把鼻子湊了上來,可能還像狗一樣吐著舌頭。它像趕蒼蠅一樣甩了甩尾巴。


    聽到店外有些響動,菲娜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略微掃了一眼外麵。張子安和一個女孩說了幾句話,緊接著就招唿王乾和李坤——對它來說是下仆的下仆,去店外搬東西。


    它興趣缺缺地閉上了眼,自從買迴公主床的那次以來,張子安就沒往店裏帶迴過什麽值得入眼的好東西,全都是一些破爛貨。


    自動玻璃門就是有好處,王乾和李坤占著四隻手,不用推門,門就自動打開了。他們不知道應該把這尊死死沉沉的雕像放哪裏,隻好先擺在門口附近,隻要不擋路就行。


    輕輕放在地上之後,他們二人也對這尊雕像很好奇,趁著師尊還沒進來,他們先蹲下仔細觀察一下,還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半夢半醒間的菲娜早就聽到了他們折騰的動靜,隻是一直懶得睜眼,直到它嗅到一抹與它同樣來自遠古的、似曾相識的味道。


    它猛然睜開眼,從貓爬架上站起來,連尾巴都繃得緊緊的,看到了那尊貓神雕像。


    與此同時,對著菲娜的尾巴犯花癡的雪獅子也察覺到空氣中出現了什麽異樣的氣息,它不清楚到底是什麽,隻是感覺室內彌漫著某種躁動,令它有些心煩意亂。它確實是一隻貓,然而僅是一隻空想精靈,並非是完全真實的貓,受到貓神雕像的影響比較輕微。


    老茶就不同了。


    當貓神雕像被搬進門的同時,老茶就通過武者千錘百煉的直覺感受了某種存在,隱約具有某種壓迫力,甚至激發了它體內的以武犯禁之心。


    王乾和李坤正在撅著屁股對雕像指手劃腳,就見菲娜躥到了麵前,淩厲的目光掃視著他們,神色間異常嚴肅。他們二人頓時一驚,不由地站起來後退幾步。


    老茶也心懷戒備地來到旁側,與菲娜呈犄角之勢。


    雪獅子不明所以,但身為菲娜忠犬的它也不甘落後,邁著小短腿跟了過來。


    王乾和李坤突然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平時在整間店鋪裏嬉鬧追逐的幼貓們全都縮到了角落裏,畏縮地注視著這邊。


    老茶仔細端詳了片刻,以它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尊雕像與菲娜擁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便開口問道:“女王陛下,這尊雕像可會帶來危險?”


    菲娜搖搖頭,“暫時不會,贗品而已。”


    雖說是贗品,卻是非常精美的贗品,可以逼真的贗品。


    在菲娜所在的那個時代,不僅存在著貓神信仰,同時陰影之下也存在著邪神崇拜,而這尊雕像就是其中之一,外形相差無幾,最大的區別就是這個鼻環。正統的貓神可以有耳墜,卻不會有鼻環,鼻環往往是與地獄和惡魔的形象聯係在一起的。


    當然,無論信仰之力的強度、純度還是廣度,正統貓神信仰都是遠大於邪神崇拜的,畢竟是見不得光的東西。菲娜沒想到連這種東西都經曆了漫長的歲月而流傳下來。


    菲娜已經知曉,與家貓備受寵愛的東方不同,在西方的曆史中,家貓經曆很長的一段黑暗時期,被當作魔鬼的代言人,與臭名昭著的女巫一同被扔進火堆裏燒死,而這種謠言的起源,若是追溯起來,就在於曾經於古埃及悄悄誕生的邪神崇拜。


    它很疑惑,因為它曾經見過真品,所以一眼認出了這是個贗品,外形可以模仿,但質地無法偽造,若是真品的話另當別論,為何贗品仍然會殘留著邪神崇拜的味道呢?


    菲娜迴頭看了一眼牆角裏的幼貓們,它們也感受到了這尊雕像所散發出的邪惡,顫栗而驚恐不安地注視著雕像。。


    老茶格外緊張地瞪大眼睛,時而注視雕像,時間注視菲娜,無論是以彩虹戰士還是青人為對手時,它都從未如此緊張過,畢竟這是個看不見摸不到的對手,而且是它從未接觸過的遠古對手。若非體內的以武犯禁之心持續發揮著對抗效果,恐怕連它都會產生些許驚悸。


    菲娜靠得更近,幾乎貼上了雕像,閉上眼睛,用嗅覺來尋找異樣感的來源。這是隻有它能做到的事,隻有它曾經接觸過那來自遠古的邪惡。


    它的脖子停滯不動了,隨即睜開了眼睛,出神地凝視著雕像身上最濃重的邪惡來源——那枚金黃色的鼻環,然後探出爪子撥弄了一下。


    菲娜的爪子相當鋒利,這一下把鼻環的表層氧化物刮掉了一道,而鼻環的內層依然有氧化的痕跡——這說明鼻環的真正曆史並非近代複製品可以比擬的。


    它與老茶對視一眼,它們同時明白了,這尊雕像是贗品,但這個鼻環卻是真的,不知贗品的製作者是從哪裏搞到了這枚真鼻環,可能是來自某個邪神崇拜者的墳墓。也許製作者並不清楚這枚鼻環的意義,隻是為了盡量與原版雕像更接近而使用了它,卻沒想到鼻環與雕像合而為一,卻令來自遠古的邪惡再次產生了複蘇的跡象。


    菲娜出神地盯著這枚來自遠古的鼻環,鼻環的曆史甚至可能比菲娜更為久遠。它非常珍貴,見證著一個時代。然而它又非常邪惡,邪惡到不能讓它繼續存在下去。


    雖然有些不舍,但菲娜明白隻能用一種辦法來解決這種事。這個辦法無法由它來完成,因為它的爪子雖然鋒利,卻達不到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的程度。


    菲娜果決地以眼神示意老茶。


    老茶淡然一笑,“願為陛下效勞。”隨即探出了經過信仰之力強化的雙爪。


    爪起,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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