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壞的味道。


    前麵一條幽暗的小巷子裏,飄來強烈的腐壞味道,像是陰溝裏腐爛老鼠的氣息。


    老茶知道自己抵達了目的地。


    胸口的起伏稍微有些急促,滾滾的熱氣從喉嚨裏唿出。


    它知道自己老了,體力上已不複當年之勇,就像那首歌曲裏唱的一樣。


    【清風笑,


    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它通過頻繁的唿吸將體內多餘的熱量排出,讓心跳漸漸恢複正常。


    它沒有選擇走平路進入,既然身為貓,當然走牆頭更為安全。


    站在巷口的牆頭上,它仔細打量這條小巷。


    汙水四溢,遍地垃圾,濃重的臭味成了這條小巷的天然保護傘,普通人哪怕是經過這裏也不會特意進來。


    沒有路燈。


    它抬起頭,不是沒有路燈,而是路燈都被砸碎了。


    小巷裏一片昏暗,不過這難不倒老茶。


    通過貓特有的紫外視覺,它發現這條小巷裏還有新鮮貓尿的痕跡,而且不止一隻。能讓人類卻步的小巷,卻是野貓們的樂園。


    一隻肥碩的老鼠從下水道柵欄的縫隙裏擠出來,吱吱叫著,東聞西嗅,似乎沒有發現危險,就立刻向成堆的黑色垃圾袋躥過去,咬開袋子,尋找食物。


    老茶正想繼續前進,突然耳朵裏捕捉到一絲輕微的摩擦聲,便又停了下來。


    一隻黑貓從小巷的一處死角裏悄然現身,眼睛死死盯住老鼠。它大概已經在死角裏潛伏許久了,終於等到獵物出現。


    輕輕抬爪,悄悄落足,黑貓幾乎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從背後慢慢接近老鼠。老鼠的半個腦袋都紮進了垃圾袋裏,似乎找到了什麽很好吃的東西,咯吱咯吱啃得正香。


    黑貓已經足夠接近了,它猛地一躍,雙爪分別按住老鼠的腦袋和身體。


    老鼠驚恐地吱吱亂叫,不停地甩著尾巴,但它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冷眼旁觀完這一幕,老茶再次騰躍而起,向小巷深處前進。


    黑貓被老茶的馬褂帶風之聲嚇了一跳,貓爪鬆了一下,以為有競爭者來了。老鼠想要趁機逃跑,卻被黑貓揪起尾巴使勁甩在了牆上,把它摔暈了過去。


    老茶由大幅前後騰躍改成了左右小跳著前進,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小巷裏肯定住著一些居民,有幾座住宅著亮著昏暗的燈火。不知他們是出於什麽原因而選擇住在這裏,是因為沒錢,還是物以類聚?


    一棟很窄小的三層小樓出現在視野裏,與其說是小樓,倒像是一座瞭望台,被兩側低矮的平房擠在了中間。


    青人諮詢事務所。


    小樓的燈完全黑著,老茶側耳聽了聽,聽不到任何動靜,像墳墓一樣安靜。


    老茶從牆頭躍下,先是到小樓的正門外轉了一圈兒。


    它仔細嗅了嗅。


    錯不了,就是這裏!


    附近有陰溝裏紅眼老鼠的味道。


    正門是一扇金屬防盜門,它探出爪子,將爪尖插進縫裏試了試,門鎖得很緊,打不開。


    沒關係,即使正門能打得開,它也不打算走正門。


    這扇門是向外推的。它想了想,翻身迴到小巷裏,從附近的房頂上找到一根半米多長的木頭,就是手工打造家具時剩下的那種邊角料,木質較軟,正合用。


    老茶將爪尖插入木頭條,迴到門前,比劃了一下角度,利用地麵上的一個小凹坑,用木頭條斜著頂住了門,然後飛起一腳,猛力一踹,將木頭條固定住。


    這下來個甕中捉鱉。如果小樓裏有人,即使他們想跑,至少不可能從正門跑掉了。


    木頭與金屬門摩擦發出了一些聲音,在死寂的小巷裏顯得有些刺耳。


    老茶又仔細聽了聽,小樓裏依然沒有動靜。


    它躍上牆頭,繞到小樓的側麵。


    一條排汙管從樓頂伸下來,一直垂落到地麵。


    排汙管是塑料的,用生鏽的鐵圈固定在外牆上。


    老茶騰身一躍,扒住管道,三下五除二就來到了樓頂。


    樓頂堆放著各種各樣的垃圾和廢品,樓內有一扇小門通向樓頂。


    老茶看了看,樓頂與附近平房之間的落差並不大,如果人急了眼,並掌握了一些落地緩衝的技巧,是可以從樓頂跳到周圍的房頂上的。


    小門是薄鐵皮的,從裏麵上著鎖。


    老茶依法炮製,再次推來一些廢品頂住了小門。


    讓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老茶站在樓頂,眺望著幽深的小巷,思考自己是否有遺漏之處。


    幾秒後,它縱身一躍,從樓頂跳下!


    眨眼之間,它已經落到了與三樓窗戶平齊的高度。


    老茶一甩尾巴,腰部發力,調整了身體的重心與方向,探出雙爪,於電石火光之間勾住了三樓的窗台,然後將自己拉了上去。


    蹲在窗台上,它透過玻璃向室內張望。


    室內一團漆黑,不過以老茶的眼睛還是可以分辨個大概的。


    如果這時候有人從屋裏往窗外看,一定會被老茶的黃眼睛嚇個半死。


    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似乎已人去樓空。


    老茶揚起爪尖,以極快的速度點擊在玻璃上。


    嘩啦!


    受到衝擊的玻璃破碎了,大部分沿著力道的方向落進了室內,也有小部分濺到了外麵,翻滾著落到了地麵,二次粉碎。


    這下的動靜可是不小。


    即使樓內有人睡覺,聽到這聲音肯定也醒了。


    老茶沒有急著進屋,繼續蹲在窗台上眼觀六路。


    小巷裏寥寥無幾的居民大概已經掌握了一定的生存技巧,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不僅沒人出門查看究竟,反正紛紛將自家的燈關了。


    巷子裏變得一片昏暗。


    樓內依然安靜。


    老茶爪尖將窗框上殘餘的碎玻璃逐一捅掉,將自己馬褂挽起的袖子放長,裹住兩隻前爪,把內側窗台上的碎玻璃清理掉,然後鑽了進去。


    其實在玻璃被打破時,它就已經百分百確信室內沒人了,因為隻有很淡的人類味道,說明人去樓空。


    這是一間辦公室,主人離開得並不匆忙,臨走前收拾得幹幹淨淨,甚至還掃了地,擦幹淨桌子,就像是模範租客一樣。


    看到這個場景,老茶確定了兩件事,一是這裏恐怕找不到任何線索了,二是對手肯定是隻老狐狸或者小狐狸。


    要說沒有任何線索也不對,因為最顯眼的地方,也就是辦公桌的桌麵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放著一些文件,就像是等著人來翻閱一樣,老茶擔心這是個陷阱。


    老茶由外側向內,在室內一圈圈兒地走著,像是犁地一樣,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或陷阱。沙發下,花盆裏,衣帽架上,任何一處細節它都沒有放過。


    尋找的時候,它的爪子是探出來的,借由敲擊地板的迴音判斷地板下方是否有陷阱或者暗格。


    終於,遍尋無果的它來到了辦公桌旁邊。


    它先檢查一下辦公桌的底部,是否隱藏了什麽致命的機關。


    沒有,一切都很正常。


    它躍上了辦公桌的一角,除了麵前的這些文件以外,整個室內連張紙片都找不著。它伸長一隻前爪,小心地、輕輕地將這些文件勾到自己前麵。


    最上麵一張紙,紙上的字跡並非手寫,而是用寵物店裏那種叫打印機的東西打出來的。


    “我不知道是誰先找到這裏,是警察,還是其他什麽人或者什麽東西。不過當你看到這張紙時,我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所以不用費勁再找我了。你我之間沒有私人恩怨,這次的事隻不過是很普通的商業往來,有人出錢,我提供服務,僅此而已。”


    “我是個小人物,無名之輩,借著這種營生混口飯吃,不值得為我這種人而勞心廢力大動幹戈。全世界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殺之不盡,除之後生,用流行的話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有需求就有市場。”


    “當然,這些三言兩語無法讓你息怒,我懂的。我失敗的次數不多,這也不是第一次失敗,如果不是那些小嘍囉太弱,就是你太強了。我對能擊敗我的對手總是保持著極高的敬意,因此這張紙下麵的那些文件就當作你的戰利品吧,希望可以平息你的怒氣。”


    “如果你執意要追蹤我,我也會感覺很麻煩的。”


    落款青人。


    老茶把這頁紙移開,下麵這些文件似乎是通話和對話記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塑料塊兒,跟張子安用來打印東西u盤差不多,可能也是類似的東西。


    青人認為這些東西可以平息到訪者的怒氣,老茶思索著要不要相信他。


    小巷口的方向,遠遠地響起了警笛聲。


    老茶跳迴到窗台,看到幾輛警車已經堵住小巷口。


    捕快們來了。


    它將第一張紙揉成團,裝進馬褂的兜裏,正想從窗口原路離開,突然目光飄到牆壁上掛著一條橫幅,上麵寫著龍飛鳳舞的兩句詩。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老茶冷哼一聲,口氣倒不小。


    它騰躍到空中,借下落之勢探出爪子,如刀切豆腐一樣將這橫幅切成了兩半,切口正好將“青”字一分為二,牆麵分毫無損。


    小巷裏開不進汽車,路又暗,捕快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跑步進來。


    老茶跳出窗戶,抱住排汙管滑下來,將門口的木條踢到一邊,重新躥上牆頭,向寵物店的方向返迴,那裏有夥伴在等著它迴去新的夥伴,就像那首歌裏唱的:


    【蒼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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