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老爺子為人最好風雅, 陳家為此特意在後院子開出了好大一片地兒,種了滿園子的草木靈樹, 其間點綴假山,拱橋,涼亭,布置得十分雅致宜人。


    閔氏趁著陳氏與陳家老太夫人說話,自個兒出來轉轉。


    園子裏衣著鮮嫩的姑娘們聚在一處,談詩歌聊繡藝, 言笑晏晏。並未太注意閣樓邊慢慢踱步的閔氏。倒是有幾個有些眼力的姑娘看閔氏穿戴不俗,想著是哪家貴夫人,不著痕跡地打聽起閔氏的身份來。


    陳府的下人早被上頭嚴令叮囑過, 自是不可泄露, 打聽也打聽不到東西。


    幾個姑娘看下人們這般謹慎,猜到怕是閔氏身份不簡單。心眼通透的立馬嗅到了些東西,姿態更嫻雅了起來。


    閔氏看在眼裏, 笑了笑, 轉頭便去了另一處。


    ……


    陳家生辰宴辦得很成功,至少閔氏跟陳氏都滿意了。


    一天下來,閔氏看中了一家姓胡的秀才之女。那姑娘身份差強人意, 文采方麵也沒多起眼, 就是眉宇中有幾分像蕭媛的意思。閔氏想著她兒子偏生又那麽死心眼, 這個姑娘或許可取。


    陳氏則是看中了趙家的姑娘。


    她一邊與陳家老夫人說著話,一邊也在觀察幾個沒出去走動的姑娘家。這麽看下來,隻覺得這趙家姑娘雖然生得纖細了些, 但勝在出口成章。雖說父親品級不高,可陳氏就愛這姑娘有才氣。


    迴府的路上,婆媳兩個心裏裝著事兒,便坐了一輛車。


    兩人商量著,痛快地給圈定了六個姑娘。


    不過她們預備抬兩房妾室,這六個到時候要去掉四個,最後定下哪兩個還是要過周斯年自己喜歡。若是不得他心意,屆時納進來他人不進屋也是白搭。


    於是兩人便琢磨著,該想個什麽緣由,將姑娘們給請進府裏給周斯年親自看看。


    陳氏覺得既然這就都要定了,與姑娘家將話說開也無妨。她定國公府世子爺即便是納妾,於這些人來說也都是高攀,有何好顧忌的。若是人姑娘家裏也有意,自會應了請柬。若是不應,那便罷了。


    閔氏一想也是,索性也鬆了口氣。


    給周斯年納妾這事兒,廢了四年功夫才終於得了他鬆口,此番事兒眼看著要成了,閔氏陳氏著實很難忍住心裏熱切與激動的。若不是此時周斯年不在府中,閔氏都恨不得現在發請帖,明日就給定好人選。


    迴了府,閔氏左思右想,還是等不及。


    納妾也得好些日子準備,她這不盡早定下人選,到時候置辦起來還要再等,閔氏是怎麽也難熬得住的。


    兒子不在,問問他身邊伺候的,興許能問出點兒。


    重新煥發抱孫熱情的定國公夫人,如今滿身的幹勁。滿屋子裏踱了幾圈,思索許久,差人去將周斯年身邊的李嬤嬤叫了來。


    李嬤嬤雖說近身伺候,卻也不清楚周斯年的行蹤。


    閔氏問了她也隻能迴個大概:“老奴也不清楚,世子爺公務上頭的事兒繁忙,已有半月未曾迴了。不過聽侍劍說過,應該是有個四五日便能迴府了。”


    知是在忙公務,閔氏便不好再追問。


    定國公府那一攤子事兒如今都是周斯年在管,定國公一早跟她打過招唿,叫她莫過問兒子行蹤。這般犯了忌諱,也是因著她實在太心急了。不過得了個大概的歸期,閔氏心裏總算有了譜兒。


    正當上頭坐著的閔氏皺眉思索,下首低眉垂眼的李嬤嬤心情也漸漸複雜起來。


    事實上,自那斷簫之事夏暁被趕出西府之後,她一直耿耿於懷。私心裏總覺得虧欠了夏暁,今日跪在閔氏跟前,便猶豫著要不要跟閔氏透露夏暁的事兒。借她之手,讓夏暁再重迴世子爺的身邊。


    隻是一想這般勢必會犯周斯年的忌諱,她那點蠢蠢欲動的念頭又搖擺起來。


    李嬤嬤心中還在猶豫不決,上首的閔氏問完話便順手擺擺,示意她退下。


    張不開嘴說的李嬤嬤晦澀地看看閔氏,見她已經轉身進內室,便隻能行了禮退出了正屋。隻是站在院子門口,她麵上又變得晦暗了些。


    卻說閔氏等不及,老夫人陳氏也是激動的夜裏難眠。


    老太太輾轉反側一晚上,次日一早天麻麻亮就醒了。她思前想後,覺得這事兒宜早不宜遲。拿不定主意便叫來閔氏一起商量,說是若不然她們先將姑娘們請進府,那日陳府壽辰就一天,她們是不是再看看人品比較好。


    閔氏想想也覺得在理,一日的印象終究是單薄了些,是該再看看的。於是兩人一合計,便將府中宴女客的日子定在了五日後。


    五日後,姑娘們應約來了。


    六個姑娘過來是什麽意思,一目了然。這般既然開誠布公,閔氏更是將態度擺得十分明朗。朝暉堂裏頭的長公主得了信兒,便立即暴怒了。


    周家這幾個女人什麽意思?越過她給周斯年納妾?誰給他們的膽子?!


    怒極了,又將屋子裏的瓷器玉器砸了一堆。下人們噤如寒蟬,朝暉堂主屋裏頓時跪了一地。這個院子自那日被周斯年下令圍住後,至今仍未被解禁。如今除了長公主自己能出入,朝暉堂的其他下人連踏出朝暉堂半步都不行。


    無人手幫襯,長公主恨得心都疼了!她平生是最厭惡旁人沾染周斯年,外麵養的那個,早已耗費了她畢生所有的忍耐力。如今是再不允許有第二個賤婢出現周斯年身邊。決不允許!


    今日不把事兒給攪合了,她是決計過不去的。


    左思右想半天無其他辦法,便黑著臉親自往閔氏的院子衝去。


    長公主恍惚著明白,周斯年是真的變了。以往不管她多過分會原諒她的周斯年,現如今越來越冷漠。她心裏慌,又有些不解。周斯年怎麽可以變?他是自小便就心悅她不是嗎?周斯年做人怎麽可以這般善變!


    她不知道怎麽挽迴,一切順心而為。


    衝進閔氏院子的時候,姑娘們正在拘謹地陪閔氏說話。


    長公主虛虛一打量,看到其中幾個姑娘的臉時,頓時出離的憤怒了。這個老虔婆!她是什麽意思?找幾個跟她長得相像的賤婢,這是在惡心誰!!


    姑娘們不明所以,看正門口一個一身紅色宮裝的美豔女子緩緩她進來,隻覺得她滿身的貴氣,壓得她們更局促了。迴頭再看閔氏的臉色變了,心思玲瓏些的,當即猜到這就是府中那位尊貴的長公主。


    於是匆忙站起來行禮,不過蕭媛與閔氏誰也沒注意這個。


    閔氏一見她便怒火燃起,她此時毫不掩飾嫌惡之意道:“你來做什麽?”


    長公主緩緩走至會客室中央,繁複的宮裝顯得她尊貴無匹:“我來看看,你到底能選出些什麽玩意兒送到周斯年身邊……”說罷,挑剔又輕慢地掃視了幾個姑娘,嘴角笑意輕諷,“嗬~就這幾個?”


    幾個姑娘為著這聲笑,臉色都臊得通紅。


    閔氏當即將手中的杯盞重重擱在案桌上,發出砰地一聲響,她沉聲道:“蕭媛!這是在會客,你莫要太過分了!”


    來做客的姑娘們一聽這話頭不對,頓時有些慌。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臉上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這場麵一看就知道是人家婆媳兩人爭鋒,她們這些外人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下人們連忙將姑娘們清出去,姑娘們識趣的,匆匆跟著就出了會客廳。


    人一走,閔氏的臉當即沉下來。


    她盯著蕭媛的眼神,恨不得即刻將她趕出定國公府。蕭家這個女人,簡直欺人太甚!“我今日在此實話告訴你,納妾之事是斯年親口應下的。你若還要鬧,那我定國公府就奉陪到底!”


    隻要周斯年鬆了口,閔氏從來就沒在怕的。


    鬧?蕭媛鳳眸狠狠睜開,她從來不鬧!從小到大,隻要她不順心,自有人會為她鋪平一切,直至她滿意為止。


    不過閔氏說得周斯年應下,她是怎麽也不相信的:“周斯年什麽性子,你以為本宮不知?嗬!趁他不在自作主張,行跡著實可笑!”


    閔氏也冷笑:“可笑?你覺得可笑,便可笑吧。本夫人今日就是要做了這個主,你待如何?你長公主耽擱了我周家的子嗣,我們家早已忍你多時。便是你要鬧也沒用,這事兒就是到聖上麵前,也是我周家在理!”


    蕭媛被氣狠了,老虔婆敢威脅她?!


    “可以,你弄進來一個,本宮就弄死一個,”嫣紅的嘴角惡氣地勾起,毫不掩飾自己的跋扈,“不僅如此,本宮還要將周斯年養在外頭的那個也弄死!不是說雙胎?好得很,本宮叫這些低賤的女人,一個個都蹦躂不到明日!”


    話音剛落,閔氏整個人都懵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顧不上這話中的惡意,蹭地一下站起來。倉促間碰到了案桌,茶水灑了一桌。杯盞在桌麵咣咣地轉了一圈,滾掉地上‘啪’一下砸的稀碎。


    閔氏瞪大了眼睛,驚唿:“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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