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月來,她一直愧疚不已。


    那兩箭明明是射向她的,楚含棠卻挺身而出為自己擋下了。


    不然也不會因為中箭而昏睡了半月,池堯瑤恨不得當天中箭的人是自己,她欠楚含棠的實在太多了。


    若楚含棠真的醒不來了……


    所以即使謝似淮想做那麽離譜的法事,池堯瑤明知不行,也沒說什麽,更沒資格阻止,這也許也是楚含棠能醒來的一線希望呢?


    今日見到醒來的楚含棠,池堯瑤眼眶登時紅了一圈。


    而柳之裴掉了一顆眼淚。


    他是個男子沒錯,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柳之裴就是忍不住。


    說實話,等了半個月都不見楚含棠醒來,要不是池堯瑤說她唿吸尤在,他還真以為她就這樣死去了。


    怎麽可以。


    楚含棠可是他柳之裴人生當中的第一個兄弟,雖然不久前得知她其實是女子。


    但即使如此,也沒有影響。


    畢竟他們之前的相處都是發自內心的,柳之裴不想失去楚含棠這樣一名好友,不然以後誰把他懟得無話可說,卻又心服口服呢?


    本想衝去跟楚含棠說一句話的。


    見她抱著謝似淮,柳之裴又識相地不上前了。


    楚含棠能醒過來就行。


    他破涕為笑,思忖著迴去之後要她說些什麽,莫名有小緊張了。


    白淵性格相較於他們而言成熟。


    不過他也是很高興的,倘若楚含棠再也醒不來,謝似淮恐怕會做出更多事,這是白淵不願看到的。


    今日的法事乃佛門不能容忍的。


    也是極為血腥的。


    白淵和池堯瑤心如明鏡一般清,以人血為祭做法,真的能將昏迷的人喚醒?這世界上真的存在招魂麽?


    不能,也不存在。


    謝似淮不知道他們此刻正在想什麽,也不感興趣,隻知道楚含棠醒過來就足夠了。


    看起來像是很高興的模樣。


    他依然抱著她。


    楚含棠臉皮是厚,但也沒厚到長時間被人打量著,想跟謝似淮暫時分開,先迴郡主府,把這半月時間來發生的事情理一理。


    可謝似淮不願放手。


    他彎著腰,將自己的臉輕輕地貼在了楚含棠的臉頰上。


    “楚含棠。”


    她微愣,“嗯?”


    謝似淮又笑了,“我以為這個也還是夢呢,原來不是啊。”


    楚含棠喉嚨微哽,“不是夢,我是真醒了。”


    他垂下眼,眼底有一片沒怎麽休息過的陰影,俊俏的麵容多了幾分憔悴,卻含著笑,“我知道了。”


    她抬起手拉住謝似淮,跟他十指相扣,“我們先迴郡主府?”


    “好。”


    楚含棠這才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池堯瑤、白淵、柳之裴等人,旋即朝他們笑了笑。


    他們心情無一不複雜,高興占據大部分的位置。


    雲林寺的和尚們麵麵相覷。


    說來,他們覺得非常奇怪,謝似淮找上雲林寺,讓他們設壇做法招魂,招的是郡主府的郡馬楚含棠。


    也不知二人是何關係。


    他居然願意舍棄半條命招魂。


    而他們說過無數遍了,郡馬楚含棠如今隻是昏迷不醒,又不是死了,哪兒有魂招?況且這世上壓根不存在招魂,他卻仍然堅持。


    現在來了個小姑娘,將人一抱,謝似淮似乎就放棄了。


    和尚們也不是八卦之人,不知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好在結果是好的,雲林寺的人不用被逼著做這種血腥卻又沒有用的法事了。


    見楚含棠要帶謝似淮離開,他們沒人上前阻攔。


    巴不得對方趕緊離開。


    甚至連多問謝似淮一句法事還需不需要繼續做下去,也不敢。


    在他找上他們之時,和尚們曾到官府上說此事。


    但官府似乎不太想管此事。


    不了了之後。


    雲林寺的和尚隻能獨自麵對謝似淮了,被迫妥協做此法事,可能是佛祖保佑,這個小姑娘攔住了他。


    他們不禁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楚含棠沒看別人了,拉著謝似淮就離開了雲林寺。


    一路上有不少人打量著他們,她通通都視而不見,隻感受得到牽住自己的手越發地緊了。


    池堯瑤他們緊隨其後。


    郡主府的侍女和小廝也是不明所以,卻也隻能跟上。


    他們並不知道楚含棠就是郡馬。


    隻清楚郡馬中箭後,明明身體並無恙,卻昏迷了半月有餘。


    不過……


    這個小姑娘看著看著怎麽跟郡馬長得那麽像?


    因在雲林寺耽擱了一點兒時間,他們半個時辰後才迴到郡主府。


    池堯瑤將下人們都打發下去後,急不可耐地望向楚含棠,“你感覺身體如何,是否有哪裏不適?”


    她搖頭道:“沒有。”


    池堯瑤還不是很放心,伸手過去就要給楚含棠把脈。


    隻不過她自認醫術不是特別好,每次遇到楚含棠都不太自信了。


    池堯瑤屏息把了一會兒。


    脈象正常。


    但她仍道:“我在你中箭後把脈也是把到這個脈象,許是我學藝不精才會如此,我已派人去尋神醫了,到時候讓他也給你看一下。”


    其實也不是池堯瑤學藝不精。


    這半個月來,他們請遍了京城的大夫,得到的結果皆是這般。


    ——脈象與常人無異。


    至於為何遲遲醒不來,他們倒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楚含棠說不感動是假的。


    池堯瑤這些人對她都是真心以待的,楚含棠也逐漸地發覺自己早已經將他們當作朋友了。


    可惜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楚含棠道:“可以,之前我還想買幾壇酒跟神醫道謝呢。”


    感謝他譯出了半頁巫術殘卷,可以用去解謝似淮身體上的巫術。


    但池堯瑤把脈把不出她身體上的異常也正常,楚含棠沒忘記她剛醒過來時,係統所說的話。


    是因為係統遭受到黑客的攻擊,所以才會導致她陷入昏迷狀態。


    反觀池堯瑤並沒有提起楚含棠瞞著他們女扮男裝一事。


    他們認為洛城楚家在當地算得上是名門望族,楚家卻子嗣凋零,不少族人覬覦著楚家家產。


    楚含棠女扮男裝一事情有可原。


    還算得上合情合理。


    就算她將他們蒙在鼓裏,他們也不生氣,雖說這種做法看起來或許有些不信任他們。


    池堯瑤還想跟楚含棠說說關於皇帝和三王爺一事的。


    話到嘴邊,她看見楚含棠和謝似淮緊緊地牽在一起的手,想說的話又咽了迴去,改日再說也可以。


    他們二人現在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池堯瑤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


    柳之裴立刻明白了。


    孔常與素心也了然於心,默不作聲地後退出去。


    隻有白淵還站原地,像是想跟楚含棠說說這半個月來發生了什麽事和吩咐人射箭的幕後主使是何人。


    他看見了池堯瑤的眼色也沒反應過來,張嘴就想說話。


    最後還是池堯瑤做出了一個膽大的舉動,捂住了白淵的嘴,將人拉走了,他的臉和耳垂立刻紅起來。


    池堯瑤的掌心柔軟溫熱,貼在他微張的唇上。


    楚含棠看向謝似淮。


    謝似淮也在看著她,像是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樣。


    眨眼的間隙很長。


    楚含棠抬手捂住了他漂亮的雙眼,合上他的眼皮,想讓他先放鬆休息一下,“抱歉,我醒得這麽晚。”


    在昏迷的夢中見到親人的她有多幸福,現實中的他就有多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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