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羨猛地抬頭,聲音鏗鏘有力,異常堅定。


    孟羨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和顧母對視,纖細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手中的文件因為用力過猛而變了形狀。


    “我貪圖的從來是阿時這個人。”


    她的脊背挺直,眼神堅定,態度不卑不亢。


    顧母望著她的眼鏡,少女的眼裏清澈透明,像是一麵鏡子,將人內心的陰暗麵照得明明白白。


    顧母下意識地躲避這個眼神,但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她的想法,顧家當家主母的權威也容不得她挑釁。


    想到這裏,顧母冷冷地下了最後通牒:“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乖。”


    “趁我好說話之前,孟羨,你必須簽字。”


    病房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孟羨緊握住拳頭,執拗地看著顧母和沈明珠。


    她們站在病床的兩側,涇渭分明。


    沈明珠沒有再出麵調節,在她看來,她們已經給了孟羨最後的體麵。


    隻有顧時笙掌握了顧氏集團,憑借他對自己的言聽計從,她才有可能挽救瀕臨破產的沈氏。


    上次家宴過後,沈明珠表麵沒說什麽,心裏其實對顧時笙有點埋怨的,如果他接管了顧家,他們不用看顧時節的眼色行事,可以避開爺爺的眼線悄悄支援沈氏的。


    明明當初沈氏強盛時,顧氏主動尋求合作,現在沈氏有難,顧氏隻要稍微站在沈氏這邊就可以了,卻選擇袖手旁觀。


    沒想到事情峰迴路轉,顧時節遇難了。


    沈明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擔憂和難過,畢竟顧時節對顧時笙和他這個嫂嫂一向尊敬。


    但擔憂過後,她心裏生出了一絲小竊喜,沈明珠為自己的想法所不恥,但……沈氏和她,從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必須要幫大哥。


    一開始顧時笙不願意接管顧氏集團,他對自己的定位和能力一向清晰,但耐不住沈明珠的眼淚和勸說,所以硬著頭皮上了。


    再差一點點,沈氏就可以“活”過來了。


    這時候,沈明珠還查到了點東西,關於顧時節的遺囑……她恰巧聽到了林特助和律師的談話內容……


    於是她雇傭了黑客和私家偵探,調查清楚。


    沒想到顧時節和他大哥一樣,真真是個癡情種,幾乎人生的一大半積蓄全都留給了孟羨,就連退路都給孟羨安排得明明白白。


    身在豪門家族,沈明珠怎麽可能不會一點手段呢?


    她的想法和顧母一樣,孟羨沒有資格得到顧氏集團的任何東西。


    顧時節姓顧,不姓孟。


    但這件事情她不適合出馬,所以沈明珠以隱晦的形式將消息傳到了顧母和顧父的耳朵裏……


    除了顧老爺子和昏迷的顧時節,他們就是顧家的代表,是顧家的絕對權威。


    沈明珠低眸,掩去了眼底的算計。


    孟羨,她不該貪心的。


    如果這次不妥協,下次等待她的,隻會是狂風驟雨。


    顧母的話是□□裸的威脅,但孟羨並不畏懼,她握住顧時節的手,似乎想要從中汲取溫暖和力量。


    “我相信阿時。”


    “他一定會醒過來。”


    “在這之前我會守護好他的一切,不顧一切,魚死網破。”


    孟羨的聲音柔和,語氣卻非常強硬,絲毫沒有退讓。


    顧母氣極反笑:“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多有厲害。”


    “一個供人取樂的戲子而已。”


    孟羨當然不會安靜地被欺負,她正準備放狠話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顧時節迴握住了她的手。


    孟羨迴過頭看向顧時節,他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第85章


    我愛你


    她的阿時, 醒過來了!


    孟羨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她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她眨了眨眼睛,指甲用力地陷進了肉裏, 疼痛讓她確認了自己不是在做夢。


    阿時, 真真實實醒過來了。


    顧時節漆黑的雙眸依然看著她, 他眼中各種情緒在翻湧, 一眼萬年。


    他們之間仿佛隔著時間、空間,隔著生死。


    這一瞬間, 一切迴歸原位,他跨越了時空,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仙貝。


    她緊緊握住顧時節的手,她怕一鬆手,對方會離他而去。


    “阿時,有沒有不舒服?”


    顧時節看著近在眼前的孟羨,大手抬起,想要觸碰孟羨, 但因為昏迷太久, 渾身都沒有力氣,使勁了全力離孟羨還有一寸的距離。


    他全身都在用力,沒有絲毫想要放棄的想法,就這麽一點一點地去夠。


    五厘米,三厘米,兩厘米……


    孟羨發現了他的想法, 將臉頰湊到他的手中,像是一隻小貓。


    顧時節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像是在確認什麽。


    手中的觸感是軟軟的, 溫熱的, 是熟悉的溫暖。


    仙貝還在。


    他迴來了。


    顧時節確認著,孟羨似乎發現了他的不安,聲音溫柔道


    “我在,我在。”


    “瘦……。”


    你瘦了。


    顧時節看著她,眼裏滿是心疼和自責。


    他剛剛蘇醒,喉嚨和聲帶太久沒有發聲了,幹澀疼痛,他隻能艱難地吐出一個晦澀難懂的字節。


    但孟羨聽懂了他的話,一直都是這樣,隻要他想要告訴他的,不管是否用言語表達出來,她都懂。


    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將來也會是。


    他們會有美好的將來。


    孟羨又哭又笑:“你也瘦了。”


    這時候,醫生們到了,他們聽到病房的唿叫鈴,立馬趕了過來。


    顧時節現在是醫院的重要關照對象,顧氏集團為顧時節設置了專門的醫療團隊,請來了國內外的權威專家,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療都為他一個人服務。


    盡管不能確認他是否能醒過來,顧老爺子付出了全力,這樣做,也算是他內心的一個小期待……萬一……萬一……真的有奇跡出現呢?


    醫生和護士們也沒想到被判定成植物人的顧時節會這麽快醒過來,說實話,他們沒有孟羨那麽堅定的信念,比起玄學,他們更願意相信科學的力量。


    但這萬分之一的概率就發生了顧時節的身上。


    一群人將病床圍得嚴嚴實實的,但孟羨一直待在顧時節的身邊,原因無他……顧時節拉著她的手緊緊不放,漆黑的眼眸也專注地盯著她,似乎就是不願意放手,難得幾分孩子氣的執拗。


    孟羨……她也不想放手。


    醫生任由他們牽著手,有的醫護人員甚至偷偷抹了抹眼淚,在顧時節昏迷的時間裏,她們是和顧時節、孟羨接觸最多的一群人了,也見證了孟羨的守候和堅持,甚至很多人在深夜值班時,聽到過好幾次孟羨壓抑的哭聲……


    顧總和仙貝一定愛慘了對方吧。


    一個在危機時刻第一反應是將愛人護在身下,一個無望的等待著他的愛人蘇醒。


    如果不是簽署了保密協議,她們好想在互聯網上告訴所有抨擊孟羨和顧時節的網友們,他們有多相愛,他們有多在乎彼此,孟羨是個特別好特別好的女孩子……


    這些她們都不能說,她們隻能默默祈禱一個奇跡,一個顧時節蘇醒的奇跡……


    這個奇跡終於到來了。


    醫護人員們短暫地感性了一會兒,然後全身心的投入在本職工作中,盡職盡責地檢查著顧時節的身體和精神狀況。


    顧母和沈明珠被擠到了角落,她們也被顧時節突然的蘇醒驚到了,顧母是驚喜,而沈明珠是驚嚇了。


    顧時節蘇醒,意味著很多事情都會被改變。


    考慮到病人剛蘇醒,醫生花費檢查的時間不是特別長,但他們檢查的非常細致。


    顧時節全程配合,不能完整地用聲音表達,他和醫生溝通全程都靠醫生問,他用手勢迴答。


    是的話,手指動一下,不是就不動。


    醫生細致地檢查完,盡量用家屬能懂的詞匯解釋了一下大致的情況:“根據病人的反饋,暫時沒有大礙了,等顧總恢複好一點,再進行一次全方麵的身體檢查……”


    “顧總能醒過來,是最好的奇跡。”


    孟羨眼眶紅紅的,擔心道:“醫生,是不是阿時好起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她不安的反複確認著。


    醫生安慰道:“一切會好起來的。”


    醫生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顧母也終於有機會上前看望顧時節了,她滿懷慈母心的想要上前關懷,但觸及到對方幽深的眼眸時,他的眼神太過透徹,像是看透了她內心所有的想法,顧母遲疑了。


    阿時是不是全聽到了?


    這一點遲疑也被顧時節看在了眼裏,他的眸光輕顫。


    顧母克服了心理壓力,上前關心了幾句:“阿時,你醒過來就好,我讓張媽給你燉了你最喜歡的雞湯,家裏人都通知了,家裏人一定都很開心你能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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