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離隊,壯著膽子說道:“給我一口泡麵湯也行啊, 師父。山上這麽冷,我快凍死了。”


    程旭終於明白了張斌的意思, 也厚著臉皮笑道:“是啊。”


    徐瑛本來不想搭理他們,但看到兩個人身後的鄔淩雪眼神裏也帶著期待,她的頭發還沒有幹,在火堆的烘烤下,頭頂被烤出一股淡淡的青煙向上飄。


    “自己拿碗。”


    張斌大喜:“好嘞!”


    徐瑛又走到車前,從後備箱的包裏翻出一包六婆辣椒麵,扔給張斌:“罐頭吃膩了,不會切片串起來上烤著吃?蘸著這個吃。”


    張斌樂嗬嗬地接過來應道:“好,謝謝師父。”


    張斌也懶得把肉罐頭切成片,直接把樹枝削去外皮,插起罐頭裏的一整塊午餐肉放在火上麵烤。其他兩個人見狀也學他,用樹枝插著午餐肉罐頭在火上烤。


    午餐肉被烘烤得表麵焦黃,流出油脂,營地火堆前飄起濃鬱的香氣。


    撒上辣椒麵,張斌一口咬下去立刻驚喜地豎起大拇指。


    這是他們今天吃到的第一頓飯,幾人狼吞虎咽吃掉烤好的肉,又一人開了兩盒,守在火堆旁邊繼續烤肉。


    “哢嗒嗒嗒——”


    伴隨著振翅聲,一隻小毛球落在他們的不遠處。


    是一隻沙褐色的縱紋腹小鴞,腹部圓鼓鼓的,身上還有漂亮的白色斑點。它似乎是被香氣吸引,邁著兩條小短腿,蹦蹦躂躂地向他們靠近。


    坐在樹下的離瀧睜眼看向這隻縱紋腹小鴞。


    縱紋腹小鴞頓時僵立在地上。


    徐瑛隔著火堆恰好看到這一幕。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這隻縱紋腹小鴞,想起特動隊隊員的出現,本來就意味著附近有他們需要完成的任務。


    “呦,小貓頭鷹。”張斌見小家夥不動彈,把樹枝伸過去逗鳥,“想吃嗎?”


    縱紋腹小鴞定住腦袋,用大大的圓眼睛看著張斌,黃色的瞳孔裏倒影出他們的身影和身後跳動的火苗。


    “怎麽?覺得太燙了嗎?”


    張斌收迴樹枝,把烤午餐肉掰下來一小塊,放在嘴邊吹一吹扔了過去。看到這隻縱紋腹小鴞總算開始低頭吃肉,似乎被這陌生的口感驚到,小尖嘴的動作越來越快。


    “吃吧吃吧,你這輩子也就能吃這麽一次烤午餐肉。”張斌嘖嘖說道,“等我們走了,你就再也吃不到這個味兒了。”


    幾人百無聊賴地坐在火堆旁看張斌喂貓頭鷹。


    突然,遠處響起一聲槍響,在夜晚寂靜的空中迴蕩。


    緊接著又是“砰砰”兩聲。


    “什麽聲音!”袁茂學驚恐地放下設備。


    巡山員掐滅了煙,凝神望向聲音傳來的聲音:“是槍聲。”


    “槍聲!”


    袁茂學震驚地扭頭看向巡山員。他想從巡山員的臉上看出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卻發現他甚至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摸出了一把彈簧刀。


    他又扭頭看向火堆邊的徐瑛幾人,發現那幾個陌生人甚至直接從後備箱裏翻出了槍。


    怎麽迴事?


    他不是和老師一起來科考的嗎?怎麽這些人都帶著槍?


    等等,老師!


    他慌忙扯住巡山員的衣袖:“王院長和夏思博還在外麵!”


    ……


    衛星定位儀顯示,老爺子和夏思博所在的位置正是槍聲傳來的方向。很快,兩輛車從營地出發,向兩人所在位置駛去。


    槍響聲再也沒有響起,車上的人卻沒有放鬆下來。


    徐瑛和巡山員、袁茂學和張斌坐在一輛車上,她負責開車。巡山員看著張斌腳下的袋子,他知道裏麵裝著長槍,不止一把。他神色複雜:“在這裏,有槍的人,除了武警,就是盜獵犯。”


    張斌笑嘻嘻地掏出證件說:“那您就當我們是武警吧。”


    巡山員接過他的證件,在夜晚搖晃的車裏根本看不清上麵的字。


    他看了一眼呲著大白牙的張斌,把證件又扔給了他。張斌接住自己的證,裝迴口袋裏。


    他又問道:“你帶了多少發子彈?”


    張斌摸了摸腦袋:“沒帶多少,都在營地的車上,但是這些槍都是滿膛,怎麽了?”


    巡山員收迴目光看向車窗外:


    “沒什麽。隻是十年前我遇見的那八個盜獵藏羚羊的,帶了兩萬發子彈。”


    張斌愕然:“兩萬發?!”


    “他們哪裏搞來的這麽多子彈?”


    “嗯,兩萬發。”巡山員的神情在漆黑的車裏看不清楚,隻能聽到他平穩的聲音,“我們發現時,他們已經殺死了五百多隻藏羚羊,子彈也差不多用完了。”他們是在巡山時撞見的那夥人,巡山隊沒有配槍,隻隨身帶著刀,如果不是對方子彈耗盡,不知道死在這高原上的會是誰。


    坐在前排給徐瑛指路的袁茂學聽著後排兩個人的談話,嚇得抓緊安全帶。


    黑暗中,車窗外的荒漠和丘陵看起來是那樣高大可怖,袁茂學隻覺得此刻所有的安全感都來源於身上那根窄窄地卻把他牢牢束縛在車椅上的安全帶。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變得陌生。


    對,還有小師妹徐瑛。她一定嚇壞了吧。


    袁茂學扭頭看向正在開車的徐瑛,想要安慰她,但發現她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一樣,讓他不禁懷疑後排兩個人到底是在談論槍,還是在談晚上吃的什麽。


    袁茂學張嘴想要說什麽。


    徐瑛卻突然踩下刹車,關掉車燈。


    “怎麽了?”袁茂學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栽,連忙抓住頭頂的把手,驚慌地問徐瑛:“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後車也默契地熄掉車燈。


    徐瑛沒有迴答,隻是指向前方的一處山丘。袁茂學睜大雙眼,沒多久,他看到山丘後麵出現了搖搖晃晃的燈柱,袁茂學手腳發涼


    ——山丘後有車正向他們駛來。


    徐瑛緊盯著前方,問道:“王院長他們兩個在哪裏?”


    袁茂學連忙低頭查看,看清之後,猛地抬頭看向徐瑛:“就在這附近!”


    山丘後的車離他們越來越近,逐漸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袁茂學害怕地屏住唿吸,瞪大眼睛,一輛吉普車出現在遠處,接著是第二輛……隻有這兩輛,沒有了!


    兩輛車!


    他們也有兩輛車!


    袁茂學剛放鬆下來,立刻又想起剛才巡山員說的那八個盜獵者和他們攜帶的兩萬發子彈。


    那這兩輛車上坐著多少人?


    又帶著多少發子彈?


    這可是窮兇極惡的盜獵者,他們敢殺人的!


    想起曾經看過的電影和紀錄片,袁茂學被自己的猜測嚇得吞了口吐沫,見那兩輛車遠遠地駛來,他心跳聲越來越快,掌心出汗,緊緊地握著車上的把手,忍不住渾身開始戰栗起來。


    這時,後排傳來聲響。


    袁茂學立刻如驚弓之鳥般迴頭看去。


    張斌從腳下的袋子裏拎出一杆槍,遞給巡山員:“你會開槍吧。”


    巡山員摸著槍,八五式狙擊步槍,他很久沒摸過了,但還是熟悉。他口腔幹澀,聲音沙啞:“會。”


    張斌又掏出兩把槍扔給前排的徐瑛和袁茂學。


    袁茂學手忙腳亂地接過槍,還沒反應過來,後排兩個人已經下車,站在打開的車門後,當對麵車燈終於照過來的那一瞬間,他聽到震耳欲聾的槍聲從車後傳來,那聲音震得他大腦一片空白。


    “趴下。”


    袁茂學聽到徐瑛的大聲嗬斥,接著就被一隻手壓著脖頸摁了下去,他被這隻有力的手死死地壓在擋風玻璃下麵,下一秒頭頂一束光燈光照亮車廂,密集的子彈擊在車身上發出一聲聲悶響,慌亂中袁茂學的眼鏡掉落,他顫抖著手在腳旁摸來摸去的時候,感覺到有滾燙灼熱的東西崩落在了自己脖子上,又掉在他的手旁。


    他下意識撿起來,那形狀和金屬的觸感讓他一驚。


    是子彈殼!


    袁茂學嘴巴張開,鼻孔顫動,想要發出尖叫喉嚨中卻發不出聲音。


    不是說這車是防彈的嗎!


    子彈為什麽穿透了玻璃!


    還沒等袁茂學從驚恐中迴過神來,四輛車已經迅速結束交鋒。張斌和巡山員兩三步跑上車,徐瑛一腳油門,追向那兩輛瘋狂的吉普車。


    袁茂學終於摸到了自己的眼鏡,卻有一個鏡片不知道什麽時候掉落,隻剩下空空的鏡框和另一塊孤零零的鏡片。他抖著手戴上眼鏡,無助地抓緊椅子,在劇烈地顛簸中眯起一隻眼勉強看清楚了前麵正被他們追逐著的盜獵者的車。


    袁茂學喉嚨裏終於能夠發出聲音:“我們為什麽要追上去!他們有槍!”


    後座的巡山員冷靜地說:“我們也有槍。”


    袁茂學張大嘴巴:可這能一樣嗎!


    後麵坐著的這兩個人為什麽這麽大膽!直接毫不客氣地就開了槍?巡山員就算了,另一個又是什麽人?小師妹為什麽會認識這麽可怕的人?


    袁茂學的腦袋裏全是疑問。


    前麵一輛車的車窗裏伸出兩把槍,開始瘋狂向他們射擊。徐瑛猛打方向盤,車下輪胎傳出刺耳的摩擦聲,袁茂學隻覺得自己差點被甩飛出去。


    慌亂中,他看到徐瑛放下車窗,一隻手開車,一隻手單手拿槍伸出窗外朝前麵毫不客氣地“砰砰砰”連開三槍。


    這、這是他的小師妹?


    他一定是在做夢!


    他們的車緊緊跟在盜獵者的車輛後麵,跨過小溪、駛過湖邊,在黑暗中的荒原上四輛車上演著危險的追逐戰,路兩邊的草木也逐漸稀疏消失不見,變成起伏的沙丘。


    直到前方出現兩塊高聳的巨大可怖的駱駝形石頭,在車燈的照耀下,這兩塊突兀出現在荒漠上的巨大的駱駝石像是垂下眼眸,在與他們對視。


    盜獵者駕駛的兩輛吉普車慌不擇路地從巨石間駛入沙漠中,徐瑛正要追上去。


    巡山員卻突然出聲:“停,我們不追了。”


    車猛地停下。


    徐瑛疑惑地迴頭看向巡山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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