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能不能詔沈娘子入宮來?禦膳房裏的飯菜不好吃!”小皇帝被齊王放在偌大的龍床上,小手緊緊攀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齊王蹙眉,微微搖了搖頭。“現在不行。”

    小皇帝一臉遺憾,“啊,不行啊……”

    齊王輕笑,“聖上若是想她,也想再嚐嚐她的手藝,便要有耐心。再等一等。要不了多久,就能見到她,品嚐到她的手藝了!”

    小皇帝點點頭,“好。”

    “睡吧,聖上。”

    “好,叔叔,能再陪我一會兒麽?”

    “嗯。”

    ……

    宦官吹熄了好幾盞的宮燈,留著遠處的幾盞。

    昏黃的燭光將清冷的大殿照的影影綽綽,清冷的月光透不進偉岸的宮殿。

    月光落在高大的桂花樹上。

    微風吹過,又飄落一地的桂花。

    一個細小的黑影在桂花樹下一晃,門外響起輕微的叩門聲。

    正拿著熏籠,為沈昕娘熏幹頭發的丹心一愣。“我聽錯了麽?這麽晚了,怎麽聽到似乎有人敲門?”

    “去開門吧。”沈昕娘緩聲道。

    “娘子也聽到了?”丹心起身,來到門前。

    拉開門,月光傾瀉而入。

    在月光照不到的桂花樹影裏,有個纖細小巧的身影。

    “四娘子……”

    “噓”沈四娘在唇邊比了比。“大姐姐睡下了麽?”

    丹心搖了搖頭。

    沈四娘一笑,“那我能進去嗎?”

    丹心讓到一旁。

    沈四娘邁入房內,立即反手將門關上。這才進到裏間。

    抬眼瞧見沈昕娘的瞬間,她便覺得眼前一亮。

    因才沐浴過,沈昕娘隻著著寬鬆舒適的淨白長衣,烏發半幹,一直披散在腰間。身上無半分首飾。

    可這恰恰是這份素淨,讓她娉婷的身段,淨白無暇的肌膚,烏黑柔順的長發沒有遮擋,愈加顯眼。

    “大姐姐真美!”沈四娘由衷說道。

    沈昕娘轉過身來看她,一雙漆黑漆黑與常人不同的眼眸,在她淨白的臉上顯得格外清亮。

    沈四娘不知為何,隻覺對她對視不敬,便低下頭來,神情卻有些激動道:“大姐姐原諒,母親不叫我們

    親近姐姐,在家中時,事事都握在母親手中,不好忤逆她來。所以隻好深夜悄悄過來。”

    沈四娘行了一禮,語氣更輕快道:“大姐姐真是妙算!我將那紅翡沉入池塘的時候,還有些遺憾呢!那麽好的東西,扔了多可惜!幸而姐姐提醒,切莫心生貪念,倘若我當時想差,將那塊紅翡留下來,此時怕是要被母親給活活打死了!”

    沈昕娘緩緩點了點頭,“你做的不錯。”

    沈四娘靦腆一笑,“可是,大姐姐。四娘不明白,姐姐這麽做,有什麽好處呢?那秦記不是姐姐的嫁妝鋪子麽?姐姐不是想要把它奪迴來麽?如今秦記卻是眼看要被毀掉了……這對姐姐不也是損失麽?”

    沈昕娘麵色平淡,緩緩開口:“秦記,不會被毀。”

    沈四娘張嘴,微微詫異的看她。莊妖私血。

    卻見她並沒有多說的意思,她不敢多問,垂眸思量。

    “你想要什麽?”沈昕娘卻忽而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嗯?”沈四娘一愣。

    沈昕娘目光平靜的看她,“你幫了我,想要什麽?”

    沈四娘遲疑片刻,開口道:“不瞞大姐姐說,我已快要及笄,母親給我相看了兩戶人家。一戶是商戶,於京城也是有名的富戶,母親相中那富戶家的幼子。可聽聞那人已經娶了十八房的小妾,如今隻想娶個官家的女兒,裝點門麵。還有一家,聽說是禦史家的兒子,那人小時發熱,燒壞了腦子……”

    沈四娘說著,眼中微微蓄了淚,“大姐姐,我雖是庶出,可也是沈家的女兒啊……母親相中這兩門親事,不是……不是糟踐我麽?”

    語氣裏已經有了哽咽的味道。

    沈昕娘微微點頭,“那你,可有意中人?”

    沈四娘搖頭,“母親出外訪友串門,向來隻帶著五娘,我很少出門,更沒有結識旁人的機會。四娘不求顯貴,隻求和美順遂就好。”

    沈昕娘漆黑恍如深淵的眼睛卻定定的看著她,緩緩搖頭道:“這不是你的想法,你不想輸給五娘,不管是所嫁之人的相貌,家世等等,都不想輸給五娘。”

    沈四娘麵色一僵,瞪眼看著沈昕娘,“大姐姐……我,我沒有……我……”

    她頗有些不知所措。

    沈昕娘卻是淡淡道:“這沒有什麽。”

    沈四娘心中卻是撲通撲通亂跳,沈五娘再怎麽說,也是朱氏的嫡女。她不

    過是沈家一個庶出的女兒,想要同嫡女叫板?讓朱氏知道了,還有她的活路麽?

    “你迴去吧。”沈昕娘起身說道,並向床邊走去。

    “大姐姐,你,你會幫我麽?”沈四娘局促起身,雙手垂在身前,揪著手裏的一條已經被揉皺了的帕子,迫切問道。

    沈昕娘迴眸望她,“那,你想要什麽?”

    啊?剛才不是說了麽?

    沈四娘一愣,立時反應過來,穩了穩心神,神色堅定道:“大姐姐說的沒錯,我想要比五娘嫁的好!我不想處處低她一頭!我想要姨娘能因我而挺直腰杆,不必處處受母親的欺負!”

    沈昕娘看著她,緩緩點頭,“好。”

    這麽輕鬆隨意?

    沈四娘怔怔看著沈昕娘,這就答應了?一點猶豫也沒有?

    丹心走上前來,輕笑道:“四娘子,娘子要歇息了。”

    “哦,好好!不打攪姐姐歇息,姐姐有什麽吩咐隻管叫人來告訴我。”沈四娘福了福身,退出裏間。

    趁著夜色,她迅速的迴到自己院中。

    胸膛裏的心跳還撲通撲通,恍如一直興奮地兔子。

    可耳邊反複迴蕩著,沈昕娘那句平淡無波,卻似乎又擲地有聲的“好”字。

    她心頭竟好似為那一聲好,就充滿了信心和力量。

    日出東山。

    嘰嘰喳喳的鳥兒,停在枝頭歡快的叫著。

    幾許炊煙,嫋嫋從灶房屋頂冒起。

    陽光落在人臉上,似乎帶著微薄的暖意。

    清晨花香,帶著露水濕潤清甜的味道。

    沈昕娘已經在院中走了好幾圈。

    她如今行動敏捷,六覺敏銳,比常人之強不差。可腦中的記憶,仍舊混混沌沌。

    所以每日清晨的晨練,她從未放鬆。

    院中灑掃的婆子紛紛向她行禮。

    “讓人看著她,不要讓她隨意外出,但要對她客氣,她若有什麽要求,隻要不過分,你都可以答應她。若是你做不了主的,告訴她,等我迴來,直接來問我!”沈尚書對朱氏道。

    朱氏聞言皺眉,“這還把她供起來了?”

    沈尚書瞪她一眼,“你懂什麽?如今能不能拿迴典當行,說不得就要靠她!”

    朱氏臉上猶疑,“靠她?她能如何?”

    沈尚書哼道:“你別問那麽多了,隻管照我說的做!”

    朱氏悶聲應下。

    沈尚書便離家而去。

    朱氏有些氣悶,“去,找個人往韶光院裏去看看,看看那心腸歹毒的傻兒又在幹什麽呢?”

    朱氏身邊的媽媽連忙應聲。

    沈昕娘活動了筋骨,親自走進灶房。

    丹心正在做早飯。

    沈昕娘立在灶旁看了一會兒,丹心有些緊張。

    “做的不錯。”沈昕娘道。

    一句話就讓丹心滿是歡喜。

    沈昕娘卻並未離開,倒是又指點起她來。

    一頓早飯,竟做了六個菜,點心麵食又做了四道,更有兩個甜湯,兩個鹹湯。

    “娘子,這也,太多了吧?”丹心看著食案上的飯菜,猶疑道。

    “嗯。”沈昕娘點點頭,垂眸專心用膳。

    這麽多東西,她一個人自然用不完,便將多的都分給了齊王留給她的丫鬟婆子。

    那些丫鬟婆子都是第一次嚐到丹心的手藝。

    丹心手藝,得沈昕娘親自指點,味道自是不俗。

    平日裏溫柔的丫鬟婆子,竟為一塊點心也能爭搶起來。

    丹心不由好笑,跟著娘子,還怕沒有好吃的麽?

    她端著盤子迴來的時候,卻見沈昕娘又進了灶房。

    “娘子還要做飯麽?”丹心問道。

    沈昕娘搖了搖頭,“不是我做,是你做。”

    丹心一愣。

    “我教你做。”沈昕娘補充道。

    丹心大喜,娘子這是看她孺子可教,所以要親傳手藝了呀?

    沈昕娘指點著丹心刀法,配菜,火候等諸多細節。

    丹心原本就同她一道做過數次飯菜,平日裏她用飯挑剔,也都是丹心親自下廚,平日裏就有點撥,今日又臨近指導。

    丹心有慧心,又肯用功學,許多地方一點便通。

    做飯這種事,也是一通百通的。

    沈昕娘很快便拿著筷子點頭道:“差不多了。”

    再要教她一些複雜些的菜式之時。卻發現韶光院的小廚房裏已經沒有什麽菜了。

    沈昕娘喚來仆婦,讓她去大廚房取。

    “這還不到晌午呢?做的是勞什子的飯

    ?”朱氏聞言皺眉。

    朱氏身邊的媽媽勸道:“老爺不是說了麽,她隻要不出門,一般的要求,不過分,都緊著……”

    “什麽不過分?這還不叫過分?她就是沒事找事兒!哼,晌午不到呢!小廚房裏的菜可是一天的分量,這會兒就沒有了,還想要?幹脆將沈家的菜都搬到她的小廚房裏好了!大家都紮著脖子別吃飯了!”朱氏怒道。

    媽媽不敢再說話。

    朱氏冷聲吩咐:“去告訴她,沒有。交代廚房,不許給!韶光院裏的小廚房,原本是給老爺預備的,到叫她占了便宜!還想從大廚房裏撈便宜!美得她!也不看看沈家現在合家都節衣縮食,她憑什麽一迴來就鋪張浪費?”

    沒了典當行的進項,又要四處打點,沈家是有些緊張。

    可也絕對沒有到節衣縮食的地步,沈五娘昨日還添了一套赤金的頭麵呢!

    媽媽搖搖頭,退下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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