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大道的碰撞是崩天裂地的,但越是爆發越是有一種古怪和無力,好像接引不到天地法則之力,有什麽把大道隔絕了。


    幾個玉清洞人族元神退到後方,對視一眼,眼裏都是驚懼,互相暗示著“要不要跑路”。


    九打二,若是跑路著實窩囊,不過,風銘大陸這些元神的常識顯然不是這樣的,正如棲岄派,他們臣服於強者,並且隨時背刺或者投身向更強者。


    於是,在意識到周遭起了詭異領域而雙方又大有同歸於盡之勢,他們對視幾眼,不約而同的,拉開了與主戰場的距離,並反身遁走。


    但,變故就在這時發生了,無形的力量將他們禁錮在半空,隻有這些人族修士感知到冥冥中有什麽纏繞住他們的神魂,並且遊走向他們眉心魔印。


    隻是落在大妖們眼裏,便是一個個背叛的背影。


    “該死的,你們這群混賬,是認為老子打不過這兩個苟延殘喘的家夥嗎?!”


    玉清洞洞主很是了解這些人族的秉性,“竟敢背叛我玉清洞!滾迴來!”還是在詭異封禁之下感受到壓力,愈加發現這可能不是風銘大陸的力量,他不能失去這些人族的助力。


    古怪的是,這些人當真轉過身了,而後一同施展大法,並攻向湛……攻向了玉清洞等大妖。


    別說玉清洞等大妖,連湛雪旋二人都驚愕了,他們甚至難得從拚命之中有了喘息的機會,直至此刻,他們察覺到,這些人眉心不是魔印,而是金光。


    那一瞬,湛雪旋二人對視一眼,不再多思,加入大戰之中。


    本就因為湛雪旋二人的拚命,玉清洞七八大妖想要殺他們有些不易,如今再無人族修士反水,又有法則隔絕和大道封禁,大法之後,局勢倒轉。


    整個風銘大陸因為這樣的對戰,光華仿若曜日,硬生生維持了風銘大陸許久的白日,莫名給了風銘大陸普通人休養生息的機會。


    同時,還有來自風銘大□□麵八方的窺視。


    湛雪旋不敢想象,這一戰他們是怎麽贏的。


    當光華散去,她和翊老渾身浴血、神光煥散的支撐著,而周遭是七零八碎的大妖殘骸。


    他們仍然不敢放鬆,因為那五名反水的人族元神還活著,並且圍站在外圍。


    翊老緊緊盯著他們,“你們想要怎樣,別告訴老朽,你們這麽做,是為了人族而戰?”


    在上清天何曾有這樣的共識?這是笑話。


    但,他們二人真的支撐不下去了,他們隻求這些人族眉心的金光有不凡之用。


    他們沒有等到這些人族的迴應,隻看到那眉心的金光像一縷煙般消散,在完全散去的那一刻,“砰砰砰”幾聲。這幾個人族僵硬砸在地上。


    整個空間都寂靜了。


    許久後,翊老支撐著拐杖往其中一個人族處去。


    甫一伸手,眾人族修士便羽化了,被魔氣沾染的黑色靈羽飄散在半空中。


    翊老抬頭環看,再遲鈍地收迴目光,與湛雪旋對視,兩人目中隻有呆滯,但下一刻,卻是輕鬆了,不約而同地癱軟在地。


    他們還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直到終於從大戰之後緩下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適才的大戰引起了太多的窺視了。


    翊老撐著拐杖起身,再去拉湛雪旋,湛雪旋仰躺著,一時沒有迴應。


    “若是當初也有這一戰之力,湛家是不是就不會這般家破人亡了?”她呢喃著。


    翊老頓了片刻,歎聲附和道,“是。多虧了家主那位道友,否則我們今日當真是……”


    他話還沒有說話,湛雪旋猛然驚起,她目光環視,“招凝尊者呢?”


    翊老遲疑了一會兒,似乎大戰終了就沒有看到,好在還沒等到焦慮的心情起來,他們便感知到了招凝的位置,再這處凹地的邊緣山巔上。


    兩人瞬而登頂,看見招凝眺望著連綿山脈,幾步靠近,湛雪旋問,“招凝尊者,你沒事吧?”


    “無事。”招凝示意他們山脈盡頭處,“那邊是什麽地方?”


    “是風鉞洞原本的遺址。”翊老看了一眼,“當年風鉞洞傳出伏魔問天大道功法後,被大陸其他幾方妖洞盯上,最後更是聯合搶到了風鉞洞洞府,風鉞洞不堪多方攻勢,最後隻能棄原洞府而隱匿去了其他地方。”


    招凝應了一聲,片刻後,她說,“大戰之時,不少元神都注意著這裏。而這裏窺探的神識……”


    她轉身對湛雪旋道,“和石磊的很像。”


    湛雪旋訝異,“難道他躲在了風鉞洞?不如……我們去尋他?”


    “不必。”招凝走近幾步,“那道神識主人往負雲山去了。負雲山似乎發生了了不得的事,不少大妖和人族聚集在那裏。”


    “確實,這玉清洞的架勢,還有我們這般大戰他們隻是窺視而沒有黃雀在後……”湛雪旋越來越覺得古怪,“招凝尊者,恐怕涉及整個風銘大陸。”


    不用再多說什麽,三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負雲山在風銘大陸中央,上下寬中間內收,猶如天之立柱,此刻是白日,便能看到重雲浮在負雲山高處,當真有“負雲”之相,不過,此刻,負雲山下,劍拔弩張,鎮守負雲山的陸家和風銘大陸幾大妖洞妖尊對峙著。


    “陸涿,前有負雲山金烏逃離,後有湛家代爾等清黑暗魔穴,現在,負雲山震蕩,對峙這般久,我們耐心有限,你若再不同我們解釋解釋,就別怪我們翻臉無情了!”


    說話的是異獸諸懷,大抵是覺得本體更威武雄壯,所以雖是人身,但頂著四角豬耳牛頭狀腦袋,從那四不像之貌中說出威脅的話,完全是妖族的嗜血和殺意。


    陸涿是陸家現任家主,這般壓迫下還能維持笑臉,說著,“諸懷妖尊說笑,我陸家不過是接天尊之令鎮守在此,至於外界出了何事與我們何幹,況且,我們之前也在困惑,為什麽負雲山會震蕩?哪位妖尊或尊者知曉些線索,不如共享於我陸家,陸家必有重謝。”


    他說的冠冕堂皇,奈何這些妖洞妖尊不買他的賬,甚至直接責問,“陸涿!你休要裝作不知,以為我們當真不敢動你嗎?”


    “陸涿,你們那麽想到禹餘九重天去,那便把鴻蒙定暝珠交出來,我們還能去黑暗魔穴送你一程。”這話裏藏著的殺意讓“送你一程”便不簡單是“送”了。


    眾陸家人都蓄勢警戒,陸涿終於不再維持笑臉,冷聲說道,“爾等今日這般逼迫我陸家,是忘了誰支撐風銘大陸這幾萬年了嗎?妖還是妖,永遠掩不了反咬的劣根!”


    “笑話!一顆鴻蒙定暝珠當真便能穩風銘大陸了,當上清天天道是寂滅了嗎?!”另有妖尊厲聲,“現在,我們同你客氣,最後再問你們一遍,交不交鴻蒙定暝珠,否則,你們便同湛家一同覆滅吧!”


    還有妖尊卻更是譏笑,“說什麽支撐風銘大陸。當年你陸家在負雲山頂做了什麽,又是割裂,又是祭天,最後卻來的是天魔入侵,你倒是好好說說,這其中和你陸家有沒有關係?!”


    如此質疑,在眾妖尊心頭都隱隱有想法,見陸家人在他們逼近下退了幾步,這退縮的姿態瞬間讓眾妖尊惡性爆發。


    諸懷更是說道,“既然他們好言相勸不聽,何必再像人族那般墨跡,直接屠了陸家,鴻蒙定暝珠,迴頭我們再分!”


    果然,這句話迎合所有妖族的心思,於是,大法齊現,龍騰虎嘯之聲天地震顫,陸家人蓄積之勢,第一時間在前聚起陣法防護,盾光艱難的抵抗著。


    陸家長老吃力,喊著,“你們這些孽妖,膽敢這般欺我陸家,待天尊降下法相,你們一個個都得死!”


    光華炸裂,氣浪一層層削平大地,唯有負雲山紋絲不動。


    “天尊?你們陸家當真以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嗎?”大戰之中,不知道是哪個妖尊的嘲諷,“你們聚集在這裏十載,不就是為了請天尊之識,但十年了,天尊不僅沒有迴答你們,負雲山卻生了動蕩。你們陸家那位先尊是出事了吧!”


    這一句話說的眾陸家人人心一晃,陸涿更是因此驚怒分神,卻沒有想到這就被妖尊們抓住機會,瞬間隔著防護屏障被撞飛出去,陣法失去陸涿一份力量,便生了漏洞,頃刻間被妖尊們放大,並因此土崩瓦解。


    妖尊們一擁而上,混戰開啟。


    高空黑暗陰影中站著三人,正是招凝等人,起初翊老憂心此地會被發現,但在無形力量籠罩下,他們仿若隔絕在天地間,翊老心中穩下,愈發確定之前大戰的封禁領域便來自招凝。


    陸家和眾妖尊對峙之中的交談都落在了三人耳裏。


    翊老問,“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麽?”


    湛雪旋冰冷俯視著,“不用,便讓他們‘狗咬狗’。”


    “陸家和負雲山僅僅是鎮守與被鎮守的關係?”招凝忽然問道。


    湛雪旋道,“應該是的。負雲山四百萬年前就已經存在了,陸家中間還沒落過一段時間,後來他們似乎通過負雲山聯係到了那位先尊,從此之後,便強行占據了負雲山。”


    “負雲山……”招凝注視著天柱般的山體,呢喃著,“真的隻是山嗎?”


    妖族與陸家的大戰很是兇殘,隨處可見崩散的魂靈碎片,在這般壓迫下,陸家漸漸要支撐不住了,他們開始往負雲山的方向匯聚,妖族們緊逼不放。


    招凝眸子微動,感知到什麽,目光往負雲山山腳下掠過,便緊接著頓住,一個藏匿的身影,若非他貼近負雲山牽動了冥冥法則,招凝幾乎沒有注意到,但,此人卻是……


    湛雪旋跟著招凝的目光,眸子一頓,神色不知是驚是喜,“招凝尊者,那不是石磊道友嗎?”


    她上前一步,“他這般闖入戰局,不是出事就要壞事。”


    招凝攔住她,“無妨,他大抵和我們一樣的‘黃雀’之心。”


    隻見石磊感知到什麽,往陸涿方向看了一眼,表情有幾分懊惱,轉而又藏匿起來。


    就在這時,陸涿已然退到陸家最後,渾身鮮血,雙手大張,像是在召喚什麽。


    在陸家從十幾元神落到隻有幾元神的境地下,陸涿在所有人注視下,渾身氣力暴漲,負雲山與之相互唿應,放出微弱光華,光華有流動之勢,在他雙手高舉的中央匯聚。


    “爾等,不是想要鴻蒙定暝珠嗎?”陸涿冷笑著,“好啊,就給爾等好好看看鴻蒙定暝珠是何聖物!”


    眾妖族的攻勢都停滯了一瞬,卻見那光華匯聚的最後,整個風銘大陸開始搖晃,天空更有傾倒之勢,冥冥法則如光線般互相糾纏,致使天下時而雷鳴、時而暴雨、時而空間錯亂、時而地動海嘯……


    連高空中的招凝三人都有些晃動。


    “怎麽會這樣?”翊老驚愕不已。


    湛雪旋強行穩住身形,“難怪那些妖族這般想要搶奪鴻蒙定暝珠,原來有這般顛覆大道的威力。”


    “這不是鴻蒙定暝珠的力量。”招凝呢喃著,她感覺不對,鴻蒙定暝珠當時禹餘境便坦言其作用在“定”。


    而如今這混亂……


    突然,鴻蒙定暝珠在光華中央呈現,而後牽引著負雲山中的隱藏力量,下一刻,雷蛇狂卷,風神唿嘯,天劫降臨。


    “這是……這是天道的力量!”諸懷驚懼大喊著,但藏在懼意之中的還有大喜,“對,就是它,它能接引道種控製天道!!”


    說著,更不顧匯聚的天劫,發了瘋地衝向陸涿,想要搶奪鴻蒙定暝珠,但,陸家人全部圍困而上,陸涿冷眼,“不自量力!”


    天劫轟然劈下,諸懷硬生生抗下一道劫雷,嘶吼著掙脫陸家人的控製,轉而踏空顯本體,怒吼著,“都給我上!天劫有何聚,得鴻蒙定暝珠,掌控天道,我們就是風銘大陸真正的神,連天魔都不用再懼!”


    但,偏生它俯衝而下時,卻隻有它一妖攻來,有的妖還在半空遲疑,有的妖施法了但是被雷劫找上了。


    沒有在天劫醞釀之時或者初期找到機會,這天劫越來越強悍,本就無法抵抗住天劫的眾妖族,便在陸涿毫不留情之下,一個個被碾為粉碎。


    連翊老都產生了些許懼意,他看了一眼湛雪旋,湛雪旋緊緊捏拳,朝他緩緩搖頭,不能逃。


    招凝漠然注視著負雲山的慘案,妖族全軍覆沒,陸家人死傷慘重,陸涿單手托著鴻蒙定暝珠,其上齏雷閃爍,負雲山周圍的天雷便沒有停止。


    陸涿像是特意留下諸懷最後一口氣,他將諸懷一腳踹向地麵,嘭得一聲,砸出半裏深坑。


    他於坑邊緣落下,隔空一抓,將諸懷扼住咽喉提了上來,諸懷掙紮著,目光死死的盯著陸涿,像是再說,“你有本事直接殺了本尊!”


    “諸懷。”陸涿冷笑著喊著,“你知道我為什麽留你一妖殘存著嗎?”


    “不是自以為清楚我們陸家在做什麽嗎?隻知道我們在召喚天尊算什麽。”他微傾,“我讓你死個明白。當年,他們在負雲山頂想要請道種,結果道種沒有請來,反而毀了風銘大陸最後一層天幕。”


    最後一層天幕,意味著上清天地膜最後一道屏障。


    “十萬年前,天魔入侵……”諸懷破碎的嗓音撕裂的吼著,“是……是你們……”


    湛雪旋和翊老同時臉色大變。


    “嘖,搞清楚,是陸荊他們一脈,他們闖的禍,可別把我們一脈牽扯上。”陸涿說是撇清關係,但臉上的譏諷和傲慢毫不掩蓋。


    湛雪旋直接便要衝出去,硬生生被翊老拽住,不住地搖頭,其實他自己神色也是強壓的隱忍。


    可對於湛雪旋來說卻是極度的衝擊,因為陸荊那一脈就是不久前她同招凝說起的,陸家勢弱的另一脈,這另一脈就是威脅她破開九洲通道的那些人。


    湛雪旋無法想象,她難以置信,是她自己將整個風銘大陸魔亂的罪魁禍首放走了。


    這一刻,即使她是被脅迫的,也無法彌補她內心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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