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被封禁了舌識, 沒有辦法出聲, 便隻能掙紮著表達自己的暴怒,還不斷的撕扯著輿轎裏的織物。


    南渡也緊緊皺著眉頭, 看著下方的秦恪淵和招凝,不斷的搖頭, 似乎在不斷說著,千萬不要應。


    顯然他們是想利用嫣然和南渡逼招凝和秦恪淵上去。


    但是意外的是,他們沒有在招凝和秦恪淵麵上看到任何其他的神色,甚至有一種好似早就知曉,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秦恪淵淡淡出聲,“既然諸位已經安排好了,這可就不是相邀了。”


    “這是專門為我們設得一場大宴。”


    招凝轉而對秦恪淵到,聲音緩了下來,“師叔,本來我們便欲拜訪,既然對方大宴已設,是要連台好戲,不如賞個臉。”


    秦恪淵勾笑,“自是聽你的。”


    他二人形同無人的對話,隻讓送信箋的元神冷笑一聲。


    可是冷笑又硬生生憋迴了肚子裏,更多的是驚懼。


    隻見,招凝和秦恪淵隻一步邁出,便已經出現在輿轎中,而他們本是被一行元神無形封鎖包圍著,元神的包圍與攔截從來不是人的站位,更多的是領域封禁。


    然而領域被輕而易舉的破了,甚至於他們都沒有感受到兩人到底有沒有動用法力。


    他們用嫣然與南渡要挾,簡直是個笑話。


    秦恪淵坐定,招凝在旁坐下,抬手一揮,嫣然的舌識便是解了,南渡身上的束縛也散了。


    嫣然撲到招凝身邊,氣急敗壞地說道,“招凝,就是這群萬靈殿的人,趁著司憶尊者和你們都不在,人影都沒現,聲音都沒有,直接將我們扔進輿轎裏。”


    她還衝外麵怒斥了一聲,“你們不認自己奉得濁主,還當真以為我們就沒有靠山了嗎?!”


    “招凝,殺了他們!”


    “嫣然……”南渡攔住她的怒火,憂慮至極地提醒二人,“兩位尊者小心,他們來勢洶洶,必是不善。”


    秦恪淵抬眸,越過黑沉夜色,透過千裏萬裏,眸中好似呈現著蓄勢以待的萬靈殿,以及將現欲現的陰謀詭計,他沉下眼,閉目不言。


    招凝也收斂心緒,隻微微抬手向南渡示意,“無妨。”


    既然招凝和秦恪淵已經坐在了輿轎上,剛才攔截的人也沒有在多說什麽,硬生生按下心中的緊張和不快,朝著輿轎說了一聲。


    “貴客坐穩,我們要往萬靈殿去了。”


    沒有施展破碎虛空的手段,而是直接用風將整個輿轎架起,帶著他們在夜幕下遊走。


    華麗的輿轎在高空中並不快,從輿轎上還能看到下方陸地中的景象,一道道的光幕籠罩起了郡府,一個個原始荒林中有不少的妖獸好似注意到上空有人飛過,探出巨大的腦袋向上窺視,甚至有天空的妖獸追著輿轎後麵,直到沒有多久就放棄了。


    嫣然坐在輿轎中有些惶恐,“招凝,我們真的要迴去嗎?”


    招凝抬眼看她,平淡問,“可是有話要說?”


    “招凝,你可知道當年朱州發生的怪事?”嫣然組織著語言,“當年朱州一個小鎮中突然出現很多異界而來的人。”


    “我知。”招凝卻是平靜,既然天府是當年碧幽洞天操控朱州紅袍的幕後黑手,那麽和當年異界之人也脫不了幹係,“當年我親眼看到霜瀧尊者將他們送迴了異界。”


    秦恪淵睜開眼,低眸看招凝,對此事並不清楚。


    招凝側近同秦恪淵解釋道,“當年我去追查朱州紅袍之事,路過陽州,在青月宮遇見一個古怪的男子,無論說話的方式還是行動思維都十分怪異,後來順此找到朱州一處小鎮,小鎮中聚集著很多被召喚而來的異界之人,他們自稱‘玩家’,將降臨的村落稱作‘新手村’,將小鎮中的百姓鬧得苦不堪言,但最開始就被霜瀧尊者封禁在小鎮中,霜瀧尊者曾說他們會成為未來的天災……”


    “天災?”秦恪淵神色微動,“不畏生死,遊戲世間,不遵法則,玩弄秩序卻有天災潛力。”


    “萬靈殿的確是這樣一群荒誕的家夥。”嫣然插話道,“但是他們更加瘋癲。”


    嫣然一直強調著“瘋癲”這個字眼,“他們時而就像霜瀧尊者描述的那群異界之人,時而又像重振天府的狂熱擁護者。”


    南渡難得也附和著嫣然的說法,“不過大多數他們都是前者,無拘無束,不守規則,想怎麽來便怎麽來。在萬靈時,他們雖尊稱我為濁主,但其實經常攛掇著我‘黑化’。我不明白,此話究竟是何意,但是憑他們的語氣,他們像是想讓整個萬靈殿甚至是天府更加熱鬧幾分。”


    招凝與秦恪淵對視一眼,對南渡的描述若有所思。


    “我猜測……”南渡斟酌著,“……他們如果是被召喚來的異界之人,可能已經被困在天府幾萬年了,以致於思維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是異界之人,還是天府之人。”


    輿轎中的交談都被招凝的神識壓在內部,外界看守的元神並不能聽到。


    招凝向外麵看一眼,“譬如外麵之人,是已經自認是天府之人了?”


    “這僅僅是晚輩的猜測。”南渡說道。


    “師叔。”招凝低聲道,“萬靈殿這些人怕是有‘根源’……”


    兩人都懂得這根源究竟是何意,秦恪淵再次閉上眼眸,“那便把他揪出來,無論他是何身份或者……境界。”


    招凝神色冷然,從升龍階一眼窺視,便注定會有交手,她也不再多言。


    南渡和嫣然見兩人不再說話,也默默收聲,似乎也感到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萬靈殿在整個天府的正中央,天府的正中央有一道無形的光柱射入整個天穹中,有氣運在其中扭轉。


    輿轎出現在萬靈殿中,外麵的人便出聲道,“兩位尊者,濁主,嫣然真人,我們已經到了。”


    招凝和秦恪淵走了出來,南渡和嫣然有些恐懼的跟在後麵,可是出來的一瞬間,招凝便感覺到不對勁,這裏的氣息過於純淨,甚至有幾分熟悉,像是隔著時空迴到了當年的昆虛。


    明顯的秦恪淵的神色也冷了些許。


    此時天空已然大亮,萬靈殿中熱鬧非凡,一條紅色的光綢似乎知曉他們的到來,一卷一卷從大殿之上鋪下來,萬靈殿的元神都在光綢兩側交談著,他們或三五成群,或獨自盤坐在雲層中。


    當招凝和秦恪淵出現的時候,這些交談的人群瞬間不說話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當這些目光都聚焦到招凝和秦恪淵身上的時候,這些元神基本都是萬靈殿的,每一個人的容貌都是極致的,可是他們那種無機質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讓南渡和嫣然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下意識往招凝身後藏了藏。


    招凝第一次在一個宗門中看到這麽多的元神,放眼望去有近百位元神,渡劫的沒有渡劫的都有。


    秦恪淵沒有說話,在那紅綢最後鋪倒腳邊時,神色平靜地負手踏上了紅綢,招凝也跟了上去,在眾人目光的跟隨下,一步步的向紅綢的盡頭走去。


    兩人的身影與南渡和嫣然拉遠,驟然讓嫣然安有一種自己暴露出來的感覺,不敢再在原地停留,大步追到了兩人身後,南渡也跟著,隻是兩人的模樣多少有些瑟縮,左右來迴看著。


    直至招凝和秦恪淵走上了紅綢的最頂端,階石高處走出了幾個人影,最前方的一個人便是萬靈殿的大長老嶽羽。


    嶽羽笑道,“兩位,恭候已久了。”


    秦恪淵道,“既然是萬靈殿相邀,怎的隻見嶽羽嶽長老。”


    嶽羽拱了拱手,很是有禮的說道,“確實是我萬靈殿失禮,殿主不便現身,便讓嶽某代殿主主持此番盛會,想來兩位尊者是不會介意的。而且,殿主說了……”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殿主交代,還請兩位尊者好好享受這場盛會,到時候,他會親自禮待。”


    最後幾字的別樣意味格外的濃厚,甚至說話間,整個萬靈殿的陣法不知不覺的起了,即使嫣然與南渡在這萬靈殿中待了百年之久,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瑟縮,他們靠在一起互相支撐著壓著快要脫口而出的驚懼。


    偏生嶽羽真正想要威赫的兩人,隻是冷眸注視著。


    片刻後更是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秦恪淵道,“那便恭候殿主了。”


    嶽羽哈哈大笑,似此番對話不過尋常客道,他抬手一揮,紅綢上的光華鋪展,雲霧層層疊疊向兩邊形成半環繞的席位。


    “兩位請。”


    說著,嶽羽自行坐在上首。


    招凝和秦恪淵坐下,嫣然和南渡也想跟著擠一擠,但是被一個元神攔住,那元神很是恭敬,“濁主,您的位置在這邊。”


    說著,南渡的身形一頓,緊接著他就被那元神像是操控著就走到了上首的席位下,當真有一種主人家繼位的感覺。


    一看到這一幕,嫣然急了,“你們做什麽,我們才不是你們的濁主呢。”


    嫣然想要將南渡救迴來,但是諸位的元神的眼神之下,就讓她沒有辦法動彈。


    嫣然求救招凝,“招凝,南渡被抓走了。”


    招凝當然都看見,隻是朝嫣然微微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可是嫣然如何能安靜下來。


    卻又無可奈何,最後裙擺大幅度的晃動了兩下,最後氣急敗壞的坐到了隔壁的席位上。


    這裏本不應該是她坐得位置。


    但是這裏位置的人似乎對嫣然饒有興趣,他一副看戲的表情。


    甚至連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從嫣然的身上移過去。


    嫣然還生氣著,一時間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


    這時,上方的嶽羽說著,“這升龍階是我們整個天府的大事,每一個人都想嚐試,畢竟得到龍神的認可,便能竊取天道的力量。”


    他說話絲毫沒有隱瞞。


    招凝在他這般狂妄之中看到了一絲毫無畏懼的輕視。


    他甚至轉頭看向南渡,對南渡說著,“濁主,這是我天府升龍階,您也聽到了,您是未來龍神的父親,您有絕對的話語權,能夠選擇誰作為升龍階的通關者。”


    “哦,對了,僅僅是濁主可不行。”嶽羽對旁邊說著,“清主怎的還沒有過來。”


    “清主行動有些不便,可能要些許晚了。”


    但是他們並沒有等一會兒,便看見一個遊走的身影從外麵悠悠蕩蕩的走了過來,是一個人身蛇尾的女子,一身華麗的衣著,招凝看見她的模樣是邵秋凝。


    可是招凝有些不解的是,邵秋凝周身的氣息非常的純淨,甚至沒有絲毫的汙染痕跡,更沒有那種常年以合歡之術修行而呈現的混雜氣息,她像是剛剛從世間至純至淨之地走來。


    便在這時,招凝忽然懂了,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話,唯有一種可能,便是那已經被融入人麵蛇身體裏的天地清氣。


    那天地清氣沒有完全消失,在無知無覺中,又誰轉嫁到了邵秋凝的身上。


    前言隻是似乎串聯起來,人麵蛇消失的元靈,邵秋凝元神卻依舊侍奉於他人身下,再加上此刻,她引人注目的……巨大的肚子。


    那肚子比十月懷胎還要龐大許多,甚至能夠在衣物上映出肚皮隆起的紋路,那是一圈圈盤繞的痕跡。


    像是龍影,又像是蛇形。


    嫣然啞然,“這懷的是什麽,是龍神嗎?”


    這一聲呢喃在整個空間中看起來異常的響,以致於邵秋凝的目光也聚焦在了嫣然身上,但也不過是輕飄飄的一眼。、


    可是這一眼之後卻蹲在了旁邊席位上,招凝的模樣讓邵秋凝直至如今都記憶猶新,當年的經曆讓邵秋凝更是難以忘懷,再看向秦恪淵,秦恪淵甚至沒有抬眸看她,大抵是因為氣息虛弱,他一直處在閉目養神的狀態。


    邵秋凝古怪的目光中似乎在想著,這仙人是不是就是招凝仙人指路的那一位,為什麽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一起,甚至還這般親昵的昭告在所有的人,而她就隻能看著新生的許豐林愛上別人,即便那女子已經永遠消失、即便那女子的天地清氣為她所有,為什麽許豐林還不迴到她身邊。


    就在這時,上方傳來嶽羽的聲音,“秋凝,怎的還在下麵站著,可就在等你了。”


    他笑著出聲,邵秋凝低下眼眸,眸中全是些恨意和嫉妒,她捂著肚子一步步的走上台階,最後坐在另一側的清主位置上。


    南渡向旁邊看了一眼,他當然在萬靈殿中看見過邵秋凝,更是知曉邵秋凝可能是殿主侍妾的隱晦身份,他驚愕著為什麽邵秋凝會變成清主,當時的清主不應該是……漪瀾嗎?


    就在這時,邵秋凝好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掩嘴一笑,扭著身子悠悠的走了過來,還用手撫摸觸摸著南渡的手,輕劃慢勾,帶著很深的曖昧,以致於南渡渾身瑟瑟發抖,他有著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反應,激靈的收迴手。


    邵秋凝眸中閃過一絲驚愕,片刻後又盈盈的笑著,“怕什麽呢,我為清,你為濁,我們天生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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