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偷了你們家的肉了。自己不管好,同我們鬧什麽,我們家的孩子可是有仙緣的,你們可比不上。”


    “就你們家那沒用的孩子,誰知道以後是什麽壞種。”


    “你說什麽。”


    三言兩語便打了起來。


    不知為何,招凝停下了腳步,她看見房子的後方半藏著一個孩子,三四歲的年紀,瞧著他們打架一臉興奮。


    招凝走近,那孩子一愣,“你是誰,幹什麽?”


    招凝頓下身,她試圖辨認這個孩子是不是轉世之後的方恆,他和油燈中燃燒的氣息很相似,但是又不完全一樣,像是從哪裏沾染的。


    “你還有同齡的朋友嗎?”招凝問道。


    輕柔的語氣並不令人反感,但是這孩子好像天生就不會與人相處,說出的話便是惡語相向,“我才不要朋友呢,我是要當仙人的。”


    那孩子盯著她,“你是不是想要找肉,我告訴你,你是找不到的了,我將他喂狗了,嘿嘿嘿!”


    孩子非常的令人討厭,他甚至踢了招凝一下,轉而向遠方跑走了。


    但這一下的觸碰也讓招凝清楚的感應到,這個孩子並不是“方恆”,那個從小便在她身邊陪伴的神仙。


    可是,招凝還是跟在他的後麵,她知道這個孩子能帶她找到“方恆”,可是直到招凝跟著孩子來到了破廟。


    破廟的大門歪歪扭扭掛著,裏麵傳來孩子與狗吱哇亂叫的聲音,還有小獸淒慘的哀嚎聲。


    手中的燈火搖了搖,正主出現了。


    但……


    大門吱呀推開,孩子正拿著樹枝打著一隻雪白的小獸,而旁邊還有一隻肮髒的狗正在發狠地咬著那小獸。


    招凝怔怔的站在原地,身上的妖氣不受控製的溢出,妖氣引起了狂風,孩子與狗都被嚇住了,那小獸掙紮的從狗的嘴裏掉下來,而後一瘸一拐的跑路。


    招凝沒有去管,她看著那孩子,而後又看那惡犬,目光一直盯著那惡犬。


    一時間隻覺得可笑。


    孩子見是招凝,煩躁地嚷嚷著,“你是什麽人,跟著我煩不煩啊。”


    招凝沒有說話,她一步步走近,小孩子害怕了,即便是看起來再怎麽柔弱的女子也是成年人,他甩了手中的樹枝,一溜煙又跑了。


    而這一次招凝並沒有去追,她身上的妖氣鎖定在那惡犬身上。


    惡犬的嘴中還殘留著小獸的血,眼神兇狠至極,但又被妖氣壓製著,隻能在原地嗷嗚亂吼。


    招凝蹲下身,“方恆……你是方恆……輪迴斷你十惡不赦,轉世重生不能為人。”


    連天道都審判了他的罪惡,即使經過輪迴都洗不去前世的孽。


    許是因為招凝正發著呆,那惡犬找到機會向招凝撲來,一口咬在了招凝的手上,可是於此同時,那惡犬卻也被油燈的燈火照亮。


    在狗的眉心,一點光影,那是他前世殘留的魂影。


    一個滿眼陰鷙、道貌岸然的家夥,他過去的一生,便是在方家做他高高在上的公子,進入霓光派又因為奇遇而被捧著,天生具有跋扈殘暴的性格,而這一生的經曆都不存在招凝的身影。


    輪迴給了生靈唯一一次轉世的機會,前世的魂靈會殘存在本世之中,此生若是醒來,便是劫,此生若是不醒來,便是亡。


    而這個方恆不是招凝找的“方恆”。


    她看到最後的記憶裏,那“方恆”站了起來,以自己被殺的方式殺死了真正的方恆。


    招凝像是被抽幹了力氣,坐在了地上。


    惡犬也跌在地上,大概是因為剛才的經曆,惡犬終於感覺到了恐懼,夾著尾巴嗚嗚的逃跑了。


    招凝沒有去追,她的思緒是亂的。


    她已經無法判斷過去的一切了。


    方恆是必殺的,她的選擇沒有錯。


    可是她殺的不是真正的方恆。


    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你是方恆嗎?”


    ——“是。”


    那帶著哀歎和堅定的迴答,他清楚的告訴自己,他就是方恆,他承認自己就是那個無惡不作、嗜血食人的方恆啊,為什麽最後她殺死的不是方恆,而是……而是……


    自那以後,招凝此生執念,便是找到輪迴轉世之後的“方恆”,“方恆”有惡亦有善,招凝期許著那個為善的“方恆”,輪迴之後,她可以像當年“方恆”照顧她一樣,將一切的恩與情迴報給“方恆”,無論此生終了“方恆”會成為誰。


    可是,輪迴的是真正的方恆,而不是她心底的神仙。


    為什麽那個住在她心底的神仙要選擇代替“方恆”的身份,讓她毫不猶豫的刺下那一記呢。


    她該慶幸即使她殺了“方恆”,但他並沒有死嗎?


    他還在自己身邊,那夢中包裹她的腳的手,那年元日紛紛落下的星光,那暖閣中為她療傷為她更衣的人,都是那個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方恆”。


    他一直在,他隻是……隻是一直沒有現身罷了。


    所以,是為了什麽呢……為了那個“招凝”嗎?


    招凝沒有哭,她緩緩站起來,風吹拂著她的發,她轉過身,看見有人站在院中,無聲的看著她。


    一席大地暗紋袞服,是從夜色深處走來的人,高大挺拔,神秘深沉,是她心中“方恆”應該有的模樣。


    “招凝。”他低聲喚著,憐眷而疼惜。


    招凝隻是看著他,目光中盈盈淚水,卻不肯落下,帶著幾分眷念與貪求的看著。


    “所以,一切的一切隻是生劫的一環,是嗎?”


    “對不起,招凝。”


    “你為什麽要道歉,這是應該做的,這樣她就能早點醒來。”


    秦恪淵心頭繃緊,他上前一步,可招凝卻跟著後退一步,直到招凝背後貼牆。


    她問著,“所以,你守護的,從來不是此生的招凝。”


    “所以,你也在等她醒。”


    此時此刻,秦恪淵看她哀慟而防備的模樣,他頓住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是殘忍。


    “招凝,無論輪迴,你隻是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前世與此生皆是我。”


    “我也知道……也知道,我必須要醒來。”


    “可是……可是,我害怕……”


    她看著秦恪淵,那雙眼眸是前世今生的招凝同時看向他。


    秦恪淵心底有掙紮,但還是一步跨到她近前,低頭捧著她的臉,抹去那滴滿是惶恐的淚。


    “你在害怕什麽?”他傾身輕聲問道,“師叔為你鋪平所有。”


    可是,招凝盯著他,這麽近的距離,能看見他眸子裏憂愁與哀歎,還有深不見底的迷障。


    她勾起一抹哀傷的笑。


    “害怕什麽?”她說,“害怕你啊。”


    秦恪淵一驚,下一刻,招凝身形虛化,所有氣息匯於一點金光,驟然衝向高空。


    “招凝!”


    天地劇變,風雷怒吼,金色的巨樹虛影將萬裏高空覆蓋。


    第361章


    雷雲翻湧, 像是整個天要崩塌下來。


    這樣的動靜,將整個羨洲的大能都驚動了,甚至連靠近羨洲一些大洲中都有人注視著天空的變化。


    “怎麽迴事?這是有大能渡劫?”


    貫清洞天的胡紹元和常家常雙站在半空中凝望著上方的景象, 他們可能是離這變故最近的洞天。


    “這要是渡劫, 整個洞天都會受到影響的。”胡紹元皺著眉頭,他能感知到著渡劫的力量遠非尋常所見, 他轉而吩咐過去, “去,開啟護宗大陣。”


    手下的長老見狀絲毫不敢猶豫, 立馬去準備開啟大陣。


    渾黃的光華籠罩在貫清洞天上層,勉強遮擋住了部分的天地威壓, 可是即便如此也讓人有一種渺小如螻蟻的感覺。


    常雙一直盯著渡劫的中央,看著那鋪滿整個高空的金色虛影,眉頭皺得極深, 似曾相識。


    “常雙尊者, 你可認得這情況?”


    胡紹元心中有想法,“我記得當年商議落神境的事情, 那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渡劫之事,但是忽然之間煙消雲散了, 你們常家諸位大能當時似乎就在劫雲中央。”


    常雙眯著眼, “當年的確是我常家諸位大能的確是在現場, 至於為何渡劫、渡劫又為何不了了之, 我們常家至今都不清楚情況。唯一知曉的便是, 天尊當時降臨了。”


    胡紹元一聽天尊名號,瞬間頭皮一緊, 不再多說了。


    常雙看著那聲勢越來越浩大的場景,總覺得今日絕對不會比之前更加小。


    當年的那個孩子到底是什麽人轉世曆劫, 為何恢複真身會引起這般動靜。


    一瞬間,常雙竟有一種腿腳發軟的恐懼,當年他告知常高岑帶人圍堵,他該慶幸當年還沒來得及告知那孩子的身世嗎?


    眾人便看見那醞釀的雷光徑直向那巨樹虛影劈去,卻沒有造成絲毫的影響,那巨樹虛影穩穩的矗立在高空中,放肆的生長著。


    那天雷越來越強悍,眾人意識到這是元神的第一劫,九重天雷劫。


    胡紹元不著痕跡的鬆了一口氣,還以為是多大的動靜,如果隻是九重天雷劫的話,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


    然而胡紹元這口氣剛吐出來,就險些要憋了迴去,因為九重天雷劫之後,卻發現高空中的劫雲依舊在翻滾著,雲層黑沉,雷蛇狂舞,各種華光將整個天空都照的明亮,無形的威壓,浩瀚的法則之力,幾乎要將人窒息。


    胡紹元甚至覺得自己不該站在這裏,否則自己也會被拖入劫雲之下。


    這一刻,胡紹元意識到不對勁,他本身已經是二劫元神了,為何還會在這樣的劫雲下感覺到一絲懼意。


    但是很快現實就迴答了他,新的一波天雷開始了。


    “天雷地火劫,二劫天劫?!”胡紹元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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