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秦恪淵的目光過於冷厲了,蜃抱著腦袋,但後腦勺還鑽出一隻眼睛,偷摸看了一眼秦恪淵 ,緊接著被壓製了,瑟縮地說著,“我,我就是,實話實說。”


    這話一出口,連天宮上的兩名尊者臉色都變了。


    霜瀧尊者抬手一展,那蜃便被隔空抓住,似要直接將它捏爆了。


    它不斷地哀求著,“這小家夥心性堅定,心境固若金湯,除了告訴她真相,我沒有其他的辦法讓她心境崩碎。她身具功德,是天宮之外唯一能解除我禁錮的有緣人,更是唯一能代替我鎮守墜仙域而不被墜仙域法則反噬的人,我鎮守了幾萬年了,我累了,我想迴九洲了,我不想錯過這機會。”


    “嗬。”霜瀧尊者冷笑著,“你還有理了。”


    說著手掌微握,隻見蜃的肉|身暈出血色,它開始扭曲變形,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抵抗元神尊者的殺意。


    “不不不,我錯了,是我錯了,放過我。”


    就在這時,卻見一道銀芒飛去,震開了霜瀧尊者的力量。


    蜃再次跌入海中,這一次它連人形都不敢凝聚,整個身形團成球,浮蕩在海麵上。


    霜瀧尊者皺著眉,“秦恪淵,你該不會是因為它幾句話,被說動了吧。”


    秦恪淵冷聲,“若是要殺他,在時墟中,他就死了千百遍了。他若是死了,誰來鎮守墜仙域。”


    誰想這質問兜兜轉轉還是迴到了原本的話題中。


    浩初尊者皺了皺眉,“秦恪淵,說到底,你現在也不過是元嬰大圓滿,這化神還不一定能成功,不是元神尊者呢。若非你是……”


    他頓了頓,隻說結語,“否則你隻能恭恭敬敬聽我們的吩咐。”


    秦恪淵還未迴話,霜瀧尊者就攔住浩初尊者搖了搖頭,而後說道,“這事是我們虧欠小招凝的。隻是,墜仙域本就是一個特殊秘境,法則之力也不是我們能隨意操控的,她若是想脫離神性迴歸本心,隻能看她自己。若是她能夠迴歸,我們天宮必會送上賠禮。”


    “而且,這本就是她的機緣。”浩初尊者又道,“若是她能夠自此迴歸,這修為更是一日千裏,這心境更是通明洞徹,反而是她的好事。”


    秦恪淵隻道,“浩初尊者可莫要巧言令色。機緣是機緣,失職乃失職,秦某還是區分的開的。”


    他眉宇毫不掩飾威懾,“那秦某便等著諸位的賠禮。若是有一分禮不達意,別說她會不會成為九州破曉關鍵,那我拚了這最後百年壽元,也來大鬧天宮一場……”


    隻見一劍銀芒破天來,衝入天宮震雙尊。


    浩初尊者衣袖一揮,那劍芒偏向天宮立柱,立柱就這麽切斷了。


    而秦恪淵直接轉身,碎了結界,落迴紀岫等人身邊。


    天空中還在結界中的天宮,浩初尊者低罵一聲,“他娘的,不就是上古……”


    “行了。”霜瀧尊者打斷他的抱怨,“走吧。這事我們理虧,後麵還要指望他們小輩呢。”


    很快,天宮消失在天空中。


    見到迴來的秦恪淵,紀岫頓了頓,試探的問道,“師兄,你在跟天宮說什麽?”


    秦恪淵瞥了他一眼。


    紀岫登時閉嘴。


    隻見秦恪淵看向山峰下方,忽而抬手,掌心銀光氤氳繚繞,射入土裏、紮入岩石裏的幾塊碎片自行迴到他手中,他看了一眼,銀光收斂,融入到上古龍紋玉佩碎片中,緊接著光華一閃,玉佩重新變成完整的模樣。


    洪傑拱手恭敬,問道,“秦首座,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秦恪淵收迴玉佩,“當年你們帶出來的宗門子弟,如今如何了?”


    洪傑迴答道,“有負首座所托,戰死近半。”


    說著洪傑跪了下來,“是我的錯,我莽撞地帶著弟子進入墜仙域,結果害的弟子們不是被此域家族所殺,就是被妖獸所食。”


    紀岫和艾柏跟著跪在地上。


    艾柏也說道,“不,首座,是我的錯。當年我和洪傑先鋒追擊,是我提議寧可戰死,也不能放走人魔,這才讓洪傑猶豫中帶著弟子進入墜仙域。”


    “不是的。”洪傑反駁道,“這本就是我的意願,與你的提議無關。”


    紀岫阻止了他們的爭執,將事情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師兄,這得怪我,是我沒有阻止,是我當時一心隻有斬殺人魔,不顧弟子安危,任由他們帶著弟子衝入墜仙域中。即使在外等待多年,自知其中有危險,但仍舊強行進入墜仙域中,使得更多的弟子受傷。”


    他叩首,“師兄,紀岫但憑你處置。”


    洪傑和艾柏也跟著叩首,“首座,我等亦要接受處罰。”


    海風吹拂著山崖,一時間周遭好似一片寂靜,連海浪衝刷著岸邊也似是無聲的。


    秦恪淵微微閉著眼,許久許久才問道,“還有多少活著。”


    紀岫迴答道,“如今墜仙域清霄宗弟子,尚有我等金丹境四人,築基境共有二十三人,練氣境共有七人,其中有三人是新生的孩子。這三個孩子,心性悟性仙緣都很不錯,不足十年的時間已經快要到煉氣大圓滿了。”


    當年離開清霄宗時,大多都是練氣境,不過五十年時間,已是了不得的成長了,更何況是在這危機四伏、資源相爭的墜仙域。


    “起來吧。”秦恪淵說道,“不怪你們。”


    紀岫垂著頭和洪傑二人交換了神色,俱是帶著哀傷,抬頭時秦恪淵已經背對著他們,看不到他神色的變化。


    隻覺得海風都裹著寒涼和哀慟。


    三人站起身,紀岫問道,“師兄,迴我們駐地嗎?”


    他補充說道,“是我們自行占據的荒島,起名叫清霄島,附近還有一些修真家族,幾十年你來我往中,我們也收攏了一些島上家族和外來者。但核心還是我們清霄宗的弟子,他們都期盼著有朝一日,師兄歸來,帶他們重迴清霄宗。”


    洪傑亦道,“首座,所有人都在等待您的歸來。”


    卻聽秦恪淵說道,“你們先迴去吧。”


    洪傑和艾柏一怔,似是沒有想到秦恪淵這般迴答。


    倒是紀岫抬頭看了一眼,而後笑了笑,“師兄,那我們先走了,我們在清霄島上等你帶著招凝小仙子迴來。”


    秦恪淵偏首,見紀岫帶著洪傑艾柏禮身告辭,這才微微頷首。


    三人走後,秦恪淵踏在海上,海麵上是浮蕩著裝作自己不存在的蜃,他目光不曾施舍給它半分,隻是淡漠地看著無盡大海。


    “帶路吧。”


    大海萬丈深淵之中,還殘留著的蜃殼閉合著。


    海底的暗流拍打在蜃殼上,發出輕微的響動,但毫無反應。


    緊接著又有迷失的深海魚兒遊動到此,不小心觸動了海床下沉寂萬年的鎖鏈,鎖鏈“鐺鐺”作響,一瞬間驚得深海遊魚胡亂逃竄,卻因此驚起層層海底渾濁,但依舊沒有絲毫的動靜。


    深海魚兒躲在海草叢中無知地看著那巨大的蜃殼,隻覺有磅礴的靈氣蘊藏在其中,甚至凝聚成靈液從兩瓣蜃殼的縫隙間流淌出來。


    那靈液好似仙境的玉液瓊漿,靈光閃爍,氤氳流轉。


    深海魚兒看呆了,本能驅使著它湊近靈液,一點一點吞噬著。


    一時間,它好似感覺到自己身體變得更加強壯,比族裏的魚兒更加厲害。


    它微末的靈智好似豁然開朗了些許,懂得了名叫“興奮”的情緒,它貪婪的吞噬著靈液。


    但好景不長,更多的深海生靈感知到這磅礴的靈氣,徑直聚集而來,它們長著可怖的模樣和兇狠的利齒,好在靈液幾乎在整個蜃殼縫隙間都流淌出來,蔓延半裏的靈液足夠讓這些兇惡的深海生靈自行占據一席之地。


    可隨著深海生靈越來越多,不可避免的發生了打鬥,甚至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開。


    就在這時,卻聽“好香啊……咕嚕嚕……好精純的靈液啊……咕嚕嚕……我的我的是我的……咕嚕嚕……”


    緊接著一隻鯉魚出現在靈液照亮的範圍,它不該出現在深海萬裏之地,不該有接近三丈的體型,更不該會說話。


    它嗅了嗅,“該死的……咕嚕嚕……怎麽會有……咕嚕……血的臭味……”


    兩顆小眼珠看了一眼,而後齜牙咧嘴地驅趕深海生靈,“離開……你們的血……咕嚕嚕……臭味弄壞了……咕嚕嚕……靈液了……”


    深海生靈占著自己兇惡,直接向鯉魚發起攻擊,卻不想還沒有湊近,它嘴裏吐出一顆泡泡,直接將深海生靈包裹住,將它送遠了,它有著些許靈智,大驚失色,此地不是神靈沉睡的地方嗎?為什麽還有妖獸的出現?


    這裏是蜃的沉睡之地,方圓百裏之類,都沒有妖獸敢靠近,隻有沒有多少靈智的深海生靈才能小心翼翼地再次遊走。


    一時間,其他的深海生靈都被它驚住了,連靈液都不敢垂涎了,紛紛四散而逃。


    鯉魚獨占了靈液,美滋滋地臥在靈液旁,大口大口的喝著。


    而順著靈液鑽入蜃殼之中,靈液霧化成濃鬱的靈力,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金光浮動在蜃殼之中,而這些靈力的源頭在正中央的人兒身上,偶爾鎖鏈上遊走過的寒光映照出她的模樣。


    正身盤坐,五心朝上,唇瓣緊抿,雙眸閉闔,麵上毫無情緒,整個人都毫無聲息,好似一座冰冷的雕像。


    她丹田內旋轉的金丹正緩慢旋轉著,每一次的轉動,就會有更多的真元從金丹中被釋放出來,透過她的身體又變成濃鬱的靈氣。


    金丹都漸漸黯淡的,似乎有一日,但金丹中所有的真元都盡了,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忽而間,這冰雕似的人兒眉宇微微皺起。


    身上散發著微弱的光華,那光華讓她的身姿好似出現的重影。


    重影勾連著混沌的虛空,周遭一切都是扭曲的,沒有顏色,也沒有形狀,唯有她自己,以及困鎖在她周遭的三道縛神令。


    縛神令上的上古雲紋忽隱忽現。


    她嘴唇翕動著,似乎在默語什麽。


    “杳杳冥冥清靜道,昏昏默默太虛蹤……”


    “千邪萬穢,逐水而清;明徹表裹,無物不伏……”


    “……”


    似乎在呢喃著一切明心之聲。


    卻見縛神令上一上古雲紋微微顫動,緊接著一絲流光從上古雲紋中滲入她體內,但這似乎僅僅是個開始,更多的流光滲入她身體內,這縛神令的光華好似都隨之黯淡了幾分。


    就在這時,她身後忽而出現虛影,那虛影漸漸伸展,巨大的好似占據了整個虛空,那是一棵參天巨樹,和當年測仙緣時的巨樹那般相似。


    卻見她神魂不知為何有一道影子倒映在那棵巨樹之上,隻見影子緩緩睜開眼,卻是神性之眼。


    影子就這麽注視著神魂,看著神魂在縛神令的繚繞中微微顫抖,好似在掙紮。


    下一刻,雷光在她神魂上顯現,漸漸形成鎖鏈,將那影子捆束在巨樹之上。


    雷光越絞越緊,其上雷擊之力逐漸加劇,甚至有“破”“碎”二字太古雷紋出現在其上。


    神性影子沒有絲毫動作,隻是靜靜看著,哪怕那雷擊之力鞭撻神魂,猶如撕裂之痛,她沒有抵抗,更沒有反擊。


    反倒是被捆束的人性不住的顫抖著。


    直至最後雷光變得遲緩,可是那殺意卻遲遲未散。


    蜃殼外,鯉魚翻滾了一圈,美美的再飲一口靈液。


    圓咕嚕的黑眼珠卻看見了人類的倒影。


    他猛地一駭,滾身縮入一旁的海草中。


    但那人類的目光還鎖在它身上,它害怕的打了聲嗝,“咕嚕嚕……”


    又壯著膽子斥道,“你……你是什麽人……咕嚕嚕……這是鯉魚大王……咕嚕……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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