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車,蘇朝夕也沒想明白這中書侍郎為何要特意報上自己的名字,她又不是不知道,難道說這大人是沒話找話說?倒也有可能,畢竟他說完名字之後就再沒說話,隻是在剛才分開走的時候高深莫測的看了她兩眼,真是個怪人。


    跟著引路宮女沿著踏道七拐八拐的走了半天,終於到了太皇太後召見的地方,鳳儀亭。


    鳳儀亭落在宮裏最大的自然湖上,湖畔種滿了牡丹,亭子全部用大理石建造,頂部用的重簷歇山顯得高貴得體,亭中用青綠疊暈彩畫間裝,古樸大氣。


    此時的亭中除了太皇太後,竟還坐了幾位妃子,蘇朝夕餘光一掃,沒有一個認識人,頓時有些心裏沒底。


    “說曹操曹操到,剛才哀家還提到你,快過來坐。”太皇太後慈眉善目的笑道,吩咐旁邊人搬來軟椅:“年紀輕輕的抱著孩子坐在尋常地方免不了難受,這軟椅還是哀家當年用過的,本以為以後用不上了,沒想到今日還能見見光,快來坐吧。”


    太皇太後麵上倒是挺隨和,心裏是不是黑的就說不準了,不過不坐白不坐,蘇朝夕迴了個禮謝了聲便坦然的坐下了。


    “早就聽聞蘇家平白添了個孩子,臣妾還不信,今日一見,還真是臣妾孤陋寡聞了,不知這孩子蘇小姐是如何得來?”在宮裏,孩子可是奢侈品,妝容精致的劉妃目光殷切的看著蘇朝夕...手裏的孩子,當今皇上不過是個孩子,自然不能開枝散葉,她這個妃子也是掛名,有名無實,如今見到別人手裏有自己可能一直都不會得到的孩子,不禁有些羨慕還有些嫉妒。


    “朝夕自是生不了,這孩子是一位故人留下的遺子,我隻是盡到責任代為照料。”蘇朝夕看了一眼這位劉妃,倒也沒有隱瞞。


    劉妃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倒是一旁年歲尚淺的姑娘開口:“近日裏郾城到處都是蘇姑娘和孩子的謠言,大家都說這孩子是墨家五少爺的,臣妾還當真了,原來竟不是嗎?”


    這般嘲諷又帶著歡快的語氣是什麽鬼?這位二八年華的姑娘,你是不是暗戀墨家五少爺啊?咱倆要不聊聊?蘇朝夕心裏暗想,估計十有八九錯不了。


    太皇太後眸光一閃,接話:“哀家倒也許久沒有見到新生兒了,快抱過來給哀家看看,可是取了名字?”


    蘇朝夕起身,剛想迴話,便聽見亭外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迴太皇太後,這孩子名喚墨安瑾。”


    靠之!蘇朝夕轉身,果不其然看見墨歡禮和中書侍郎款款而來。


    “墨安瑾?”太皇太後本來打算伸出的手又不著痕跡的收了迴去,看著剛才那個年輕妃子笑說:“看來這謠言也不是不能盡信啊。”


    年輕妃子似是對這個孩子竟然真的和墨歡禮有關的情況難以相信,仰頭嬌喝:“墨五少爺,你怎麽和這孩子扯上關係了?”


    看來還真有一腿?蘇朝夕本來還有些不爽的心情一下子順暢了不少,安分的坐了迴去,看戲。這妃子年紀輕輕跟了一個什麽都還不能做的皇帝,自然忘不了舊愛,看這樣子說不定這墨五少爺和這妃子之間有段纏綿悱惻的故事也未可知。


    墨歡禮側目,看見某姑娘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旁,曲眉豐頰間笑意盈盈,便知道她不是在想什麽正經事,不過也沒理她,淡淡的說:“許是這孩子與我有緣,一見如故,便能幫襯的也就幫襯著點,更何況,蘇小姐對於取名之道知之甚少,我也就代為效勞了。”


    “原來是這樣。”太皇太後微笑著點點頭,“中書侍郎怎會和墨少爺一同前來?”


    “偶遇。”丁公藤撿了處偏僻寬敞的坐席坐下,狀似無意的說:“蘇姑娘這兒子生的倒是十分可愛,嬌俏可人不似男子,倒有些男生女相。”


    “才沒多大的孩子哪能看出相貌,中書侍郎真是說笑了。”蘇朝夕瞥了他一眼。


    丁公藤似是很滿意,一雙桃花眼斜睨,看向別處,高高衣領下膚若凝脂的脖子因為他這一偏頭露出了點點紅斑,那力道顏色,估計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留下的,雖已經有些細微淡了,但還是很紮眼,隻是一瞬,他又迴過了頭,不知在想什麽。


    蘇朝夕眉梢微挑,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難不成她猜對了?這中書侍郎是靠那種關係上位?可剛才在車上還沒有啊,難道是路上遇見,然後......哇喔,哪天可要讓蓋大樓好好查查。


    這一個晃神,她沒發現這位中書侍郎言語中流露的重要信息。


    “原來是個男孩。”太皇太後靠著椅子,鬆了口氣:“那為何之前傳言是女孩?”


    “隻是蘇姑娘跟在下開了個玩笑罷了。”墨歡禮接道。


    “男孩好,還能開枝散葉,最近這郾城裏也不太平,丟了不少女嬰,哀家派了許多人也沒人查出個所以然來。”太皇太後歎息著,目光在墨歡禮身上流連了一會兒,微笑著說:“聽聞墨少爺廣結朋友,江湖上的事一定比哀家那幫人強,不如女嬰失蹤一案你來查,怎麽樣?”


    太皇太後這個老油條,哪隻眼睛看見墨歡禮廣結朋友了?自從她見過他之後,就沒見他有什麽朋友,這黑鍋背的,真窩囊。


    “歡禮定當竭盡所能。”墨歡禮拱了拱手。


    “那就這樣吧,哀家也乏了,你們也早些迴去休息吧。”


    太皇太後帶著幾個妃子心情舒暢的離開了,也難怪,心裏的鬱結和身上的黑鍋都解決了,心情不好才怪。蘇朝夕也起身準備離開,卻發現那位年輕妃子並沒有跟太皇太後同行,而是留了下來,那哀怨的小眼神兒,她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墨歡禮對她始亂終棄了。


    “歡禮......”


    這一聲,不可謂叫的不纏綿,不可謂叫的不心酸,不可謂叫的不留情,嘖嘖嘖,蘇朝夕決定晚走一會兒,留下來看個戲。卻不料手腕被人握住,她驚異的抬頭,發現丁公藤似笑非笑的說:“蘇姑娘,該迴去了。”


    靠,老娘連戲折子都拿到手裏了,你卻說演不了了?坑誰呢!可無奈抱著孩子掙脫不開,蘇朝夕氣鼓鼓的就被拽走了。


    一時間,鳳儀亭裏隻有年輕妃子和墨歡禮兩人。


    墨歡禮凝眉,有些不悅的看著蘇朝夕被人拉走,年輕妃子發現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頓時有些生氣:“歡禮,你怎麽了?”


    “周影,你我已無關係,多說無益。”墨歡禮看了她一眼,歎息了一聲,轉身便走。


    “不,歡禮,你別走!”周影從身後一把將墨歡禮抱住,梨花帶雨:“自從嫁到皇宮裏,我沒有一日不思念你,今日總算看見你,我不會放你走的!”


    墨歡禮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劍眉微沉,不知在想什麽。


    “歡禮,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氣我當初為了進宮而拋棄了你,可我知道錯了,這麽久了,我一直在反思,我從沒有一刻不後悔,現在的皇上什麽都不能給我,這個妃位也是有名無實,歡禮,若你肯帶我走,我一定不會再辜負你!”周影帶著哭腔的聲音柔柔弱弱的說。


    墨歡禮低頭看了一眼腰上的玉手,喟歎一聲:“周影,我們還是各自珍重吧。”


    說罷,便毫不留情的就要離開。


    周影一顫,登時伸手拉住了他,輕聲說:“我絕對不會放手的。”


    “這樣真的好嗎?你兒子好像餓了。”鳳儀亭不遠處的林木石山後,丁公藤伸出素手摸了摸蘇安辰,對方卻將他的手指含在了嘴裏,笑眯眯的看著他。


    “你別說話,正是關鍵時刻,我兒子不會這個時候掉鏈子的。”蘇朝夕眯著眼睛順著石山的縫隙看向鳳儀亭裏粉紅粉紅的八卦,一臉興奮。


    不會掉鏈子嗎?丁公藤看著蘇安辰,好像的確是,這孩子一看就是餓了,卻還老老實實的依偎在娘親懷裏笑眯眯的,隻是這嘴一直含著他的手指,看著怪可憐的。


    “你就不怕你兒子餓壞了?”


    “我說你這人怎麽迴事?不是你帶我來這裏看八卦的嗎?”蘇朝夕不耐煩的看著他:“現在是八卦重要,兒子一頓不吃餓不死。”


    果然不是親生的。丁公藤不再說話,而是看著鳳儀亭裏的兩人若有所思。


    “這周影和墨歡禮到底什麽關係啊?大庭廣眾的就敢摟摟抱抱的,哎呀,現在還親上了!難不成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卻被皇帝拆散?不對啊,現在的小皇帝也拆散不了誰吧?”


    “你這麽想知道,不如自己去問。”丁公藤尖膩的聲音帶著絲絲冰涼。


    “哦?你這意思是,我想知道什麽都要去問當事人?不能從旁人處得知?”蘇朝夕突然不看那邊了,轉而亮晶晶的看著丁公藤。


    丁公藤邪魅一笑,微挑的桃花眼盯著她,瞬間那種似乎被涼膩的蛇纏住的感覺又迴到她身上了,蘇朝夕覺得自己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蘇姑娘想從本官這裏知道些什麽呢?”


    這種帶有引誘意味的語調讓蘇朝夕戒心大起,她幹笑了兩聲:“沒什麽,我先走了啊,再晚就出不去了。”


    丁公藤眯著眼睛緊盯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素手抬起撥開高高的衣領摸了摸白皙的脖子,又看了看被蘇安辰吮吸過的手指,突然笑得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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