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幾日郾城裏最受人關注的除了那人人忌憚的閻王索命案,便是蘇將軍府的嫡出長女還未嫁人就先有了孩子一事。


    人雲亦雲,世上最厲害的就是人這張嘴,不過一個上午的時間,大街小巷就已經傳出無數個版本。


    版本一,據城口買菜的大嬸說,蘇將軍府的這位長女昨日白天和府上的婢女天沒亮就出了城,迴來的時候婢女背著個魚簍,裏麵全是鮮魚,估計是婢女帶著蘇小姐出來透氣時城外的情郎順道抓來給她補身的。


    不過很快被榮華巷的賣魚大媽反駁了,來了版本二:蘇小姐之前很少出門,蘇府也經常來買街上的魚,所以跟那個鮮魚沒關係,蘇小姐之前甚少出門就是因為在家養胎,據說蘇小姐有個青梅竹馬的世子,兩人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可世子家中不肯,兩人便一夜纏綿後勞燕分飛,才有了這個孩子。


    然而這個版本又很快被胭脂巷鎏金樓的店小二給否了,說出了版本三:蘇小姐一個月之前曾經來過鎏金樓,那時候蘇小姐身體還是孱弱,臉色也有些蒼白,不過一點也沒有分娩不久的樣子,而那個孩子明顯就是剛出生不久,所以這孩子肯定不是蘇小姐本人的,而是她身邊那個婢女和蘇小姐所愛之人,當然也不是什麽世子,而是和當天站在蘇將軍府門口的墨家五少爺墨歡禮相愛生下的孩子,蘇小姐大人大量將孩子收養,可那婢女不肯,於是在蘇府門口堵著蘇小姐不讓她進門,最後急的昏厥過去。


    蘇朝夕靠著庭院的搖椅曬太陽,蘇安辰被府上的奶娘抱進屋裏喂食,她也樂得個輕鬆,悠閑自在的哼著小曲,至於外麵傳的各種版本都充耳不聞。


    若說收養孩子這件事蘇朝夕算是先斬後奏了,可無奈家裏有個寵慣她的老爺子,況且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其他房室的夫人也不好說什麽,最多也就是背地裏放幾句陰毒的狠話,成不了大事。


    小珊從外麵迴來便看見蘇朝夕優哉遊哉的哼曲兒曬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她就從小跟著蘇朝夕沒大沒小的,此時更是沒有規矩的衝過去:“小姐,你怎麽還在這裏躺著,快跟我出門!”


    “出門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還我清白了!”小珊話說到一半,看見蘇朝夕挑眉詫異的看著自己,也發覺自己說的話有歧義,停頓了兩秒後又怒氣騰騰的說:“我不管,小姐,你知不知道外麵把你和蘇安辰還有我都傳成什麽樣子了?”


    小珊殺氣騰騰的將最新的版本轉述。


    ——蘇小姐之所以帶著那孩子,並不是因為她大人大量原諒了那婢女和墨五少爺的私情,而是因為此時蘇小姐腹中已然有了墨五少爺的另一個孩子,在母性光輝照耀下,蘇小姐才愛屋及烏的將孩子帶迴來。墨五少爺當日和蘇將軍府的一眾女眷在門口就是討論什麽時候將蘇小姐娶進門,那婢女不甘心,跪在門口磕頭磕的血流不止,最後無力迴天的仰天大叫了一聲:“還我孩子。”之後就昏了過去,三角戀情依舊糾纏不清。


    小珊突突突的將這個版本複述完,然後憤憤不平的看著蘇朝夕,義憤填膺的說:“我什麽時候跟小姐搶男人了?我什麽時候和墨五少爺有染了?我什麽時候生孩子了?我什麽時候磕頭磕的血流不止了?我什麽時候仰天大叫還我孩子了?老娘從頭到尾清清白白就沒生過孩子好不好!”


    蘇朝夕此時已經笑作一團,深深地為郾城百姓的想象力奉上膝蓋。


    “小珊,你也別生氣了,你要是都這麽生氣,那位墨五少爺怎麽辦?豈不是要鬱悶死?”蘇朝夕笑得肚子痛,捂著肚子揮揮手:“不知者無罪嘛。”


    小珊還想說什麽,卻被老遠就跑過來的錦娘堵了迴去:“你們別在這裏閑扯了,小姐,墨五少爺登門了,怕是來找你的。”


    蘇朝夕和小珊對視一眼,小珊輕聲:“這墨五少爺不會是覺得不爽,來興師問罪的吧?”


    蘇朝夕眉眼深深,這墨五少爺據說是墨家一閥最不受寵的庶子,墨家樹大根深世代盤踞朝堂,幾乎可與當今太皇太後的母族雲氏一閥相提並論,所以即使是最不受寵的庶子,相較她們還是高人一等的。


    這墨五少爺最近來的倒是頻繁。蘇朝夕眸光微閃,蘇老將軍即將退位讓賢,墨家也不乏能文善武之士,怕是有人現在就盯上了蘇老將軍手中的半塊虎符軍令。不過這人現在來,目的恐怕不是一個。


    來不及細想,蘇朝夕就瞧見遠遠的有婢女引路往這邊來,她不動聲色的說:“錦娘,你去屋裏守著,奶娘和安辰一個都不能出來。”


    錦娘聽了忙進了屋,蘇朝夕理了理衣裙,起身淺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引路婢女一見蘇朝夕,忙向旁側退了下去,露出了後麵的正主。


    墨五少爺一身九絳金紋墨袍負手而立,三千墨絲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高束,臉上是二十幾歲的少年沒有的眉目清冷,眸光幽深,右邊額頭眼角處還有細微的疤痕,他渾身並沒有散發淩冽之氣,卻讓蘇朝夕覺得他就是把經歲月雕琢世事洗禮進了鞘的寶刀。


    “不知墨五少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歡禮隻是恰好路過,來見見我那沒見過麵的孩子。”墨歡禮說的平靜無奇,就像是討論今天吃什麽一樣自然。


    蘇朝夕似是猜到了他此行所圖,並沒有意外,而是笑道:“我那孩子能得墨五少爺垂青真是福分不淺,不過今天來的不巧,孩子已經睡下了,若是醒了又少不了一番哭鬧,擾了墨少爺就不好了,還是等哪日孩子精神了,朝夕一定帶著孩子去府上登門拜訪。”


    “蘇小姐這話說得倒是見外,估計如今東洛知道墨某添了孩子一事的可不止郾城,可笑的是人人都知道墨某添子,可我卻連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若是被人問起,難免要貽笑大方。”墨歡禮厚著臉皮,始終強調這孩子也有他的一份,這讓蘇朝夕有點火大,可話說到後麵時,她卻有些明白了。


    孩子是誰的不重要,傳言也不是重點,墨歡禮此行的目的,恐怕就是來探看這孩子是男是女的。


    郾城一直深陷女嬰失蹤一案中,此時又平白多了一個孩子,還是在蘇將軍府,始作俑者一定十分忌憚,竟然讓墨歡禮來刺探,看來這女嬰失蹤背後一定有鬼。


    隻是墨歡禮這麽做一定也是墨家授意的,那個幕後主事到底是誰,能請得動墨家幫忙?


    還是說她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試試就知道了,蘇朝夕眉眼彎彎:“是個女孩。”


    墨歡禮點點頭,似乎不太在意男女,不以為意的說:“既然今天不方便就算了,改日我再來看她,可是取了名字?”


    蘇朝夕微愣,這男人不會是想孩子想瘋了吧?不過就是因為傳言是他的,他還就真當是他的了?


    “墨少爺,其實這孩子的事你不用太在意,不過是以訛傳訛人雲亦雲罷了,若是墨少爺受了影響也是一時之事,過幾天大家就不會記得這件事了。”蘇朝夕提醒。


    “取了什麽名字?”墨歡禮似是沒有聽懂她的話,又問了一遍。


    “蘇安辰。”真是敗給他了。


    墨歡禮顰眉,有些不開心了:“姓蘇?不好,我的孩子姓氏怎麽能從母?算了,這就當是孩子的乳名了,改日我給他再取個正名。”


    這下蘇朝夕按耐不住了,也不管什麽禮儀禮節了,登時不爽的說:“墨歡禮,我最後說一遍,這孩子是我一個人的,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你要是再借著傳言的名義滿口胡言隨意認親,休怪我不客氣。”


    聽了她的話墨歡禮沒來由的一笑,隨即又變的死水般冷淡地說:“這是你說的,若出了事,休來找我。”


    墨歡禮走後,小珊疑惑的問:“這墨五少爺果然如傳言般陰晴不定,小姐,你說他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蘇朝夕淡淡的瞥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凝眉不語。


    忽的一聲響徹天地的啼哭從身後響起,錦娘抱著蘇安辰匆匆的走出來:“不哭了不哭了,你娘在那兒呢又沒跑,哭什麽啊。”


    蘇朝夕聞言冷汗直流,伸手將蘇安辰接了過來,剛抱在懷裏這孩子就不哭了,睜著一雙如玉的眸子抽抽搭搭的看著她,扯著淚痕未幹的小嘴就開始笑,小手還從繈褓裏伸出來要摸她的臉。


    “難怪小姐你要養著他,倒是個討喜的,不過這孩子也太粘著你了,這將來小姐出嫁了可怎麽好。”錦娘欣慰不過兩秒,又開始嘀嘀咕咕的瞎操心了。


    “小珊,收拾收拾,我們上街去。”看著笑眯眯的蘇安辰,蘇朝夕沒來由的說。


    小珊早就習慣了自家小姐跳躍性思維,倒是沒有奇怪,不過既然是上街,那有一件事就特別重要。


    “小姐,既然都出門了,你可得為我證明清白!”


    蘇朝夕扯開一個笑臉,露出白花花整齊的牙:“姑娘我就是去破傳言的!”新坑挖出,明天同一時間,請多指教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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