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若棠都裝病不出。不管人找她要銀子還是真的有事要稟,她一律不見,迫不得已必須要見的,她也必然一副要死不活的蒼白樣子。人家兩句話沒說完,她就開始吐血。人家要是再敢囉嗦半句,她就開啟噴血模式。

    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將人嚇得立馬逃竄,生怕跑得慢了王妃嗝屁了的賬就要落在自己頭上了。

    也因此。若棠過了三天還算清靜的日子。

    采青也終於能夠下地了,一邊給若棠梳發,一邊同她商量:“姑娘,咱們這清秋院沒個庫房,先夫人的嫁妝也不好總這麽隨意的擺放著,您瞧那些進來迴事的人,哪一個不是眼冒綠光的盯著這些箱籠。咱們就兩雙眼睛,根本看不過來,便是有那順手牽羊的,拿走了咱們的貴重東西咱也不知道。是不是騰個屋子專放先夫人的嫁妝?”

    “是該好好收拾收拾。”若棠也發愁啊,周氏的嫁妝太多了,清秋院裏裏外外都擺滿了,尤其她的房間,連下腳的地兒都快沒有了。那些個盯著她嫁妝的奴才眼睛發綠她當然知道。她自己的眼睛都還是綠的呢。

    但她跟采青就兩個人,采青還是個半殘廢,她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真要她兩個親自上陣來收拾,累不死她們才怪。

    采青顯然明白了若棠因什麽而發愁,“可恨的是,咱們使喚不動她們。”

    清秋院裏也是有丫鬟婆子的。但這些人都是鄧側妃的,明麵上不會頂撞若棠,但總是陽奉陰違不將她放在眼裏。不但用不順手,還盡給人添堵,更何況若棠也不喜歡她們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然後跑去匯報給鄧側妃,因此能不用她們,若棠是堅決不肯用的。

    就連采青,都是若棠親自給她上藥擦洗的,她不得不謹慎啊,就采青這麽個用得順手又忠心耿耿的寶貝疙瘩,再被人給害了,她還不得哭死去。

    采青一開始當然也是死也不肯讓若棠照顧她的。她是奴才,怎麽能讓主子照顧她呢。但聽了若棠掰開了揉碎了給她分析她們的處境之後,采青才勉強點頭答應了。隻是到底還是不習慣,一下地就趕緊將活兒全搶了過來。

    “姑娘,咱們需要人。”采青神色凝重的對她建議道。

    若棠其實並不喜歡做什麽事身後都跟著一串人的排場,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就連放屁都得忍著憋著迴了淨房才能放,否則讓人聽見了就是失態失儀,一點隱私都沒有。何況等她將王府中饋這個爛攤子甩脫手後,清秋院她隻打算留下采青一個人

    。因此若棠明知她們缺人,也沒想過要重新添人或者收服收攏鄧側妃的人來為己所用。

    她有錢,可以花重金來買這些丫鬟婆子為她做事,比如收拾嫁妝這一樁。但若棠很怕給了這些人甜頭後,她們的眼睛就專盯上清秋院了。

    千日防賊可是很累的。

    “把妝畫得比昨天更難看更虛弱些。”若棠端坐在梳妝桌上,把玩著妝奩裏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我也該出去走走了。”

    “隻怕您一走出清秋院的門,那起子貪婪的東西怕就又要伸手問您要東要西了。”

    若棠笑微微的道,“所以今天我們要做件事,若是做成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乖采青,把那套八寶翡翠頭麵和紅翡翠頭麵裝好,咱們今天去送禮。”

    采青一聽她出手就這樣大方,不由得有些著急,“什麽人啊,姑娘您就送這樣重的禮。先夫人雖然嫁妝很多,但也經不得您這樣揮霍……”

    “好了,咱們就割肉這一迴。快去快去”若棠趕鴨子似的將喋喋不休的采青趕走了。

    用過早飯後,采青便扶著蒼白病態、死氣沉沉的若棠出了清秋院。果然一開院門,便有丫鬟婆子一窩蜂的跑過來。

    “娘娘,您終於好了,謝天謝地,奴婢這兩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在菩薩麵前為娘娘誦經祈福,總算是沒事了。”

    說得好像她沒事都是她的功勞似的。不吃不喝?若棠瞧一眼她麵色紅潤的大圓臉,精神抖擻成這樣,她怎麽好意思到她跟前來說不眠不休這句話?騙人也要帶點誠意嘛。

    “是啊娘娘,您生病這兩天,可把府裏上下都急壞了。這府裏上下許多事,都離不開娘娘您啊。”

    是離不開銀子吧。她裝病這幾天,也沒聽說離了她誰就活不成了。看大家都白白胖胖滋滋潤潤的,她們又趁機收刮了不少吧。

    不過她們再怎麽收刮也無所謂,這王府從前不是她的,現在不是她的,以後也不會是她的。

    若棠翻了翻眼睛,采青立刻道:“都嚷什麽,沒瞧見娘娘仍是病的不輕嗎?這般圍著娘娘,娘娘都要透不過氣來了,趕緊散開。”

    “采青姑娘,我們也不想打擾娘娘,隻是娘娘如今管著府裏的事,許多事真的一時半刻也離不得娘娘。”有那嘴皮子利索的跟采青頂嘴道:“如今賬房也病了,支不出半兩銀子來,眼看著府裏真就要揭不開鍋了。咱們也是無法,才不得不來擾了娘娘的清靜……”

    天天哭窮,天天揭不開鍋了,怎麽沒餓死兩個往她跟前擺擺呢?

    采青將若棠的腹誹問了出來,“都吃不上飯了,那誰餓死了不成?廚房揭不開鍋,娘娘不也跟著一起挨餓的?就你們要吃飯,娘娘不用吃飯了?行了行了,都別說了,一會娘娘自會給你們交代,散了吧。”

    采青也不管那些人如何訕訕,不耐煩的說完後,扶著若棠快步走了。

    ……

    凝香齋。

    秦氏正大發雷霆,“賤婢,手腳不會輕點啊?”

    “這是哪裏來的藥,怎麽敷上去反倒更痛了?打量著我如今不濟事了,便拿這些不中用的東西來敷衍我是不是?”

    “止痛的藥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端上來,你們是存心要痛死我……”

    凝香齋裏上到大丫鬟輕柳,下到灑掃的小丫頭子,無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光這幾天,不少進屋裏服侍的都挨了她的打,前天一個端藥進來的小丫鬟因為緊張灑了一些藥出來,當即就被她打了一頓攆出了院子。

    有小丫鬟輕手輕腳走到輕柳身邊,悄聲道:“輕柳姐姐,王妃來了。”

    輕柳掀了簾子出去,見果真是若棠親自來了,忙屈膝行禮道:“娘娘恕罪,姨娘如今還起不得身,不能出來迎您……”

    若棠擺擺手,一副氣若遊絲的模樣,“無妨,我就是過來看看她,跟她說兩句話。”

    輕柳悄悄抬眼打量若棠,見她連嘴唇都是白的,忙上前扶了她另一邊,“娘娘快裏邊請。”

    秦氏心裏對若棠又氣又恨,麵上倒是半點不顯,還裝模作樣的要掙紮著起身給若棠請安,氣喘籲籲汗如雨下好不嬌弱的模樣。

    這邊若棠也毫無征兆的發出一長串驚天動地的嘶咳,秦氏的嬌弱表演頓時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是該繼續掙紮著起身還是索性躺著等若棠咳完了再說。

    一時間倒有些進退兩難的樣子。

    若棠見秦氏光顧著糾結了,覺得自己也算打亂了她的步調節奏後,又再使勁兒咳了兩聲,捂住嘴的帕子似再也無力捏著了,輕飄飄的落了地。

    采青一聲驚唿:“哎呀娘娘,您又吐血了。這可怎麽了得……”

    若棠有氣無力的啞聲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你別大驚小怪,嚇到了人。”

    采青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演戲不走心,這麽浮

    誇的表演……算了,這會兒人都注意她染血的帕子去了,也沒人去看她一個丫鬟的表情。

    王妃吐血了?

    王妃竟然吐血了!

    哇哈哈哈,這沈氏不但是個沒用的,還是個病佬鬼!看樣子都不需要她親自動手,她自己就離死不遠了!

    迴過神來的秦氏開心的就差手舞足蹈了,她雖極力掩飾,但一雙帶笑的眼睛仍是出賣了她的歡喜心情。

    忽然覺得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痛感都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秦氏歡喜無限的笑眼配上她假意關切焦急的神色,落在若棠眼裏,簡直比采青還要不走心。

    “娘娘這是怎麽了?可請太醫瞧過了,王爺呢,王爺知不知道娘娘的病情?”又一迭聲的吩咐輕柳,“還不快扶娘娘坐下,趕緊給娘娘倒水。”

    輕柳領著小丫鬟有條不紊的服侍若棠漱口,好一番收拾後,終於可以好好說話了。

    “我這都是積年的老毛病了,平日裏也吃著藥的,就不必驚動王爺了。”

    “這可怎麽好?”秦氏趴在床上,原還覺得自己這模樣讓若棠見了很是狼狽,心裏不舒服的很,眼下見了若棠命不久矣的樣子,她早忘了自己受辱挨打這一遭。“王爺待您情深意重,若您有個閃失,不是叫王爺傷心難過嗎?”

    那變態隻會拍手稱快好嗎?

    若棠虛弱的笑了笑,“正是因為王爺待我好,我才不忍心讓他知道這些,白累他擔心罷了。秦妹妹,這件事千萬別告訴王爺,好嗎?”

    她才交了一份胭脂蟲紅出去,不想連最後一點存貨都被那變態收刮幹淨。

    “這可怎生是好?”秦氏擺出副左右為難的模樣來,“獨我知道您身子是這般情況,心裏難免不安的很,就怕哪一日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若棠懶得跟她打太極,開門見山道:“我初來乍到,身子又不好,早想跟你們一塊坐坐說說話,趁著今日身上還有點勁就過來了。我這裏有一套紅翡翠頭麵,那日見了妹妹的好顏色,覺得也隻有妹妹你才能襯得上這副頭麵采青。”

    秦氏做夢也想不到若棠專程上門來給她送禮的,還一出手就是這樣厚的大禮。她秦家也算得上書香門第百年世家,她自小也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但當采青打開錦盒,仍是叫她驚怔了好一會,方才神色複雜的抬起頭來。

    “這頭麵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您留著給以後的小郡主用吧。”

    若棠苦笑,“我這身子,哪還敢想以後。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便當是我這做姐姐的,給妹妹的見麵禮了。”

    秦氏一雙眼睛都要粘在那頭麵上了,真要舍得還迴來,直接遞給輕柳便是,哪裏會抓的那樣緊,生怕旁人會搶了去一樣。

    她本就是嘴上客氣的推辭一下,聽了若棠的話,便道:“那妹妹就厚顏謝過王妃姐姐了。”

    “不瞞妹妹,我今日來,其實是有事相求。”倒是挺會順著杆子往上爬的,這就姐姐妹妹的叫起來了。

    “您太客氣了,我能幫上您什麽呢?”她就知道不會有無緣無故的餡餅。

    若棠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王爺將偌大的王府交給我一人打理,可你也看到了,我這身子不爭氣,府裏大小事務哪裏管的過來。知道妹妹聰慧伶俐,便厚顏來求妹妹幫幫我了。”

    秦氏張大了嘴,“娘娘您……您的意思是要我協助您管理王府?”

    送了她昂貴的紅翡翠頭麵不提,竟連她心心念念的管事權也送到了她手裏來,她不是在做夢吧?

    秦氏忍不住在被子裏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好痛!

    不是做夢!莊聖縱號。

    這蠢婦是真的把管事權送到她手上來了!

    哪想若棠卻搖了搖頭,“不是協助。”

    秦氏發光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那您的意思?”

    若棠看夠了秦氏不停變換的嘴臉後,終於心滿意足的道出了答案,“我希望妹妹能代我好好打理王府內務。”

    秦氏的嘴再一次合不攏了。

    協助不過是幫著王妃管理王府,而代管,則是王妃將管理的權利全權交到了她手上。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幹掉鄧側妃從她手裏搶過王爺跟王府的中饋啊!

    “這”秦氏緊張的喉嚨發緊,麵上卻還勉強做出推辭之態來,“這不太好吧,我知道您是信任我,但我從未接觸過庶務,很怕辜負了您對我的信任。”

    若棠虛弱的笑了笑,“誰又是一開始就懂這些的?王爺不也說了,不懂可以學嘛。若不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我也不會來拜托妹妹受這份累。我知道管家不是個輕鬆活計,所以這邊拜托了你後,我還得去見劉妹妹,你們平日裏本就要好,若能相幫相助著管理好王府,我也就放心了。”

    秦氏臉色微變,這權不是給她一個人的?

    ……

    秦氏堅持要陪同若棠前往劉氏的渡月軒,接下來,基本就沒若棠什麽事了,因為從進門開始,話都是秦氏在說。

    “劉姐姐,你可還好?王妃姐姐跟我來看你了。”

    “你快躺著好好休息,王妃姐姐仁慈善良,不會怪你沒有禮數的。”

    若棠悠閑的坐在一旁,看秦氏如何忽悠滿腦袋頂著問號的劉氏。

    “你的傷好些了沒,我帶了我屋裏的傷藥來,我用了幾天,如今都能下地了,你也試試,要是覺著好,就讓人去我那裏拿。”

    劉氏一頭霧水的謝過她,她深知秦氏跟她一樣恨透了害她們挨板子的王妃,又怎會毫無芥蒂的跟王妃手拉手的一起來探望自己?尤其還一口一個王妃姐姐的喊著,恭維著。

    倘若王妃沒有給秦氏足夠的好處,是換不來秦氏這樣的態度的。

    那麽,秦氏到底得了什麽好處?這好處跟她們攜手來探她又有什麽關係?

    劉氏心癢難耐,奈何秦氏東拉西扯了半天,才終於說到了正題上。

    “方才王妃姐姐去了我那裏,托我代管王府內務。王妃姐姐知你我一向要好,很希望你能跟我一道管好咱們王府,讓王爺跟王妃姐姐沒有後顧之憂,如此,王妃姐姐也好安心養病。”她看一眼閉著眼睛仿佛睡了過去的若棠,輕聲細語的說著話,生怕吵到了若棠一般。

    劉氏一怔,也向若棠看了過去。

    “方才跟我說話也是這樣,而且在我屋裏都吐血了,可嚇人了。”秦氏湊近劉氏耳邊小聲說道,“說句大不敬的,就算她沒有被阿白吃掉,隻怕也命不久矣。其實她跟我說讓我幫她管理王府內務時,我也嚇得不輕,一個勁兒的推辭來著。隻是她態度特別誠懇,一出手就是一套紅翡翠頭麵,我也就不好拒絕了。想著你與我最是要好,便與王妃提議,請你以後幫著我些,她也同意了。”

    她說著,頓了頓,似撒嬌般的搖著劉氏的胳膊,“好姐姐,你會幫我的吧?”

    劉氏對秦氏的話半信半疑。好歹也是一起生活過兩年多的人了,對方什麽樣的人,劉氏還不清楚嗎?倘若王妃真的委托她管理王府內務,她來她這裏抖威風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提議讓她協管?很明顯,秦氏的話並不實。

    劉氏假意推辭道:“好妹妹,難得你心裏記著我。隻是我壓根不是管家的料,哪裏能幫得上你。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省得到時幫不了你倒還給你添

    亂就不好了。”

    “好姐姐,你就當疼疼我吧。”秦氏急了,小聲哀求道,“便是看在咱們以往的情分,你也知道這王府從前都是藏香院把持著,我突然上手,她定然要從中作梗給我小鞋穿。好姐姐,你就答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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