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穿過內禦道,很快抵至宣光殿。此時王嶠與徐寧已整裝待發,準備接應濮陽王入宮。


    將士依言報之,隻見徐寧勃然而怒,直指王嶠,大喝道:“司空何故殺我愛將!”


    王嶠其實對於陸昭先前的兵變細節並不知曉,而王赫又一向口口聲聲稱自己為陳留王氏,如今又來報功。王嶠有苦說不出,又不能名言自己已背叛皇後,因此道:“王光奕素為陸氏信重,或受其言蠱惑,屈事國賊。既然承明門已失,容我速往閶闔門迎接太保。王光奕受太保栽培,想來有太保勸說,方有轉圜餘地……”


    “又是太保!”徐寧將袖子一甩,別過身去,“我倒不知你們二公於洛都還有什麽隱策?”


    王嶠的臉色也頗為凝重,當即停下腳步:“徐令信我也好,不信也罷,先與我速去閶闔門定勢,餘者途中細說。若再慢一步,隻怕勢不在我!”


    此時已臨近閶闔門,原本隨從還要將一副鎧甲披在王嶠身上,但王嶠早已顧不上這些,趕緊招手催促眾人速行。王嶠對王赫強攻承明門是有心理準備,但未曾想到對方能攻得這樣快。很明顯,在禁軍的力量中,陸昭是有所隱藏的,抑或是在之前討論政變時,未盡言出。


    不過事已至此,王嶠也不能再作深究,還是要先聯係上吳淼,將其引入濮陽王陣營,順利控製禁中。所謂政變,本就不是常規戰爭,用戰爭的手段和思考方式,注定會滿盤皆輸。因為政變最重要的不是將所有人都拉入事中,而是要爭取在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政變發生時,以最快的速度控製住權力的核心,即合法製詔權、靜遏內外、尚書與司農印。


    原本他作為先發者可以占盡主動,然而陸昭頻頻出手,已經讓他將主動權拱手讓人。如果不能順利拿下閶闔門,那麽他今夜必死無疑!


    位於銅駝街的司徒府內,吳淼已披上甲胄,橫跨上馬。司徒府與太保府帳中親事各有五百人,此時一共一千人的隊伍在司徒府內外已集結完畢。由於銅駝街夜晚戒嚴,因此尋常百姓人家根本不知此處竟已聚集這麽多人。而在城內巡弋的洛陽令部隊,對於吳淼這支隊伍也並不盤問,隻如尋常路過,然後離開。


    不過承明門的動亂對皇宮內部仍有影響,閶闔門與雲龍門警戒級別有所提升。且徐鳳又領兩營衛士在雲龍門下要求入直,衝向城牆石階,此時,石階前已被馮諫拉起一道警戒線,內外皆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馮諫已經親自坐鎮閶闔門,看到吳淼帳下親事不同於以往,全副武裝,也是心中一突,旋即讓副將於門闕喊話:“已是深夜,不知太保又何事要入禁中?若無詔令,請太保明日再入宮吧!”


    吳淼抬抬花白的長眉,兜鏊下勉強抬頭,向馮諫的方向望著,抬手用馬鞭遙遙一指。


    馮諫深知吳淼在禁軍中的威望,也不敢拿喬怠慢,遂向前一步,向城樓下望去。隻見吳淼身旁的副將走出隊列,其他將士徐徐後退,人馬交叉,將吳淼圍拱在內。


    副將大喊道:“僧佞作亂宮中,禍亂朝綱。太保奉皇後詔,入宮問安,以護皇嗣。”


    此時,閶闔門的馮諫還未開口,卻聽雲龍門處徐鳳的人高喊:“太保假傳詔令,還請領軍將軍速速示警,調遣營兵,拿下吳淼!”


    此時吳淼也開口道:“我與王司空奉皇後密詔,此夜誅殺國賊。承明門楊宗權業已伏誅,同謀徐鳳,誰能斬之,事後必有功爵大賞!”


    此時,吳淼全軍也大吼道:“奉命繳賊,匡扶皇室!”


    忽然,雲龍門上一聲大吼。路永不知何時已案自移動至徐鳳麵前,憤而拔刀,直接砍向徐鳳麵門。徐鳳雖有親將在側,然保護不及,一道落下,血光迸濺,整個麵容遂成兩半,直接跌下城樓石階。


    內門有此異變,站在外門閶闔門的馮諫,臉上也驚容乍現。身為中領軍及最高的禁軍將領,在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是十分憤怒的,但憤怒之後又有屈服。當王氏與兗州世族倒戈,徐寧也打算迎接濮陽王的時候,唯一希望皇帝平安無事的就是誕下女兒的皇後。他要是拒絕幫助皇後,內廷陷落,他也不得善終。可若他幫了皇後,皇後就會成為壓製世家和權臣的刀,讓皇帝出征沒有後顧之憂。


    皇後這次任由徐寧囚禁百官,任由王嶠等人作亂,甚至對濮陽王入京一事也不發一語,看似荒謬,但仔細一想卻是讓所有人徹底把皇權大義交到她手中的一招妙棋。


    如今,王嶠和徐寧是否真的合流,他並不清楚。但隻要吳淼還能打出皇後的旗號,就值得他賭上一把。


    思索片刻,馮諫的目光閃過一絲決絕,拔劍高喊道:“徐鳳強攻雲龍門,殺無赦!”


    兩營衛士嘩然四散,有的在箭雨中倒下,有的丟盔棄甲,伏地求活。徐鳳奄奄一息,抬手指向城樓,喃喃道:“吳淼陷我……”


    看到徐鳳的氣息減弱,抬起的手重重落入塵埃中,馮諫冷靜地揮揮手:“打開宮門,迎太保入宮!”


    寢殿內,陸昭安靜地聽著來自南北兩門的消息。剛剛生產完的她,本應是最虛弱、最需要休息的。然而起兵用事,深夜政變,恰如滴入海水中的鮮血,讓她無法入睡,驚恐有之,其餘心情亦有之。整座殿宇與整座皇城一樣,隻有嬰兒才會熟睡。


    “沒想到王赫那裏會這麽順利,總覺得他那裏會難些。”陸昭對鏡正了正發釵,語氣平常的好像在說某個世家子弟入仕的事。


    “他那裏怎麽會難?”霧汐正為陸昭整理頭麵,“要說難,當是吳太保那裏最難吧?”


    “還真未必。”陸昭說得輕描淡寫,“閶闔門也好,大司馬門也罷,能進就進了,基本不會有什麽戰鬥。閶闔門還要死鬥,說明禁軍根本就不支持你,進去也是個死。”


    說完,陸昭走到書案前,取出一份已經寫好的手書。“派人送到閶闔門,就說濮陽王入宮,我並無異議。”


    待王嶠與徐寧趕到時,太保吳淼早已與馮諫在城門上等待。徐寧看到長子的屍體,早已撲上去哀嚎大哭,同時他也意識到吳淼與馮諫已掌控閶闔門,哭過後鎮定地站在圍拱的士兵中間,大聲質問:“太保與領軍將軍取我兒性命,原因為何,不知可否道我!”


    吳淼卻不迴答,直直看向王嶠:“王司空何以突然入宮?莫非宮中果真有妖僧作亂?”


    王嶠有些難堪,臨時改變主意,要請濮陽王入拱,他並沒有向吳淼說明。一是他不能夠確定吳家在濮陽王與皇後之間如何選擇,二是也害怕吳淼的地位分走陳留王氏的從龍之功。不過事已至此,兩家也是姻親,利益之事隻要想說,就沒有說不明白的。


    王嶠向前一步,道:“國有為禍,不止於一二妖僧。今日中書與某等共奉大義,匡扶正道,事關魏鼎安危,因此未向太保細述。太保既已入宮,不知可否先下城門,你我於別殿共議此事,若有誤會,也好解開。”


    吳淼卻遙遙拱拱手,冷然道:“魏鼎安危事大,既如此請司空與我速入台省,暫掌製敕,穩定朝綱!”


    王嶠認為吳淼仍是在怪自己臨時變卦不肯告知他,故意刁難,因此心中雖有些不悅,但也並不計較。此時此刻,最重要的還是要拉著徐寧一起把這場戲做好,場麵圓上了,濮陽王才能順利進京,吳淼那裏他自有信心說動。


    王嶠強入人群,拉住徐寧,而後快步行至一寬闊之地,高聲下令:“中書署衙所有郎官先集於宮城西省,以待濮陽王入都。右衛將軍暫於千秋門待命,並調動附近城防諸衛。更請太保坐鎮外朝,與領軍將軍同守閶闔門,並向洛陽令傳遞消息,確保濮陽王入洛無阻。”


    路永聽罷,情急道:“濮陽王攜兵入洛,必然強卒環拱,洛陽令豈能棄防?”


    王嶠此時更是裝也懶得裝,冷冷瞥了路永一眼,揮手驅趕道:“噤聲!國事自有三公定奪,何須爾等置喙!”


    諸多命令下達,王嶠也親自登上門樓,望著甲胄在身的吳淼,拱手道:“不知太保意下如何?”


    吳淼看了一眼語氣有些卑微的王嶠,語氣頗有不悅:“司空與徐中書相約起事,似乎與老夫並未提及啊……”


    王嶠長歎一聲,卻躲避著吳淼的目光:“宮中有變,事發突然,各中緣由複雜,也是無暇細述。閶闔門乃禁中咽喉,還要請太保與領軍固守,護引濮陽王入宮,不可稍有差錯啊。”說完,又低聲道,“此乃我兗州世族大事,太保中流砥柱,事成與否,全在太保!”


    王嶠此言一出,吳淼的神色這才有所緩和:“臨事有變,你也是難得從容。既如此,禁中製敕之事,司空與徐中書自定,我就不參與了。隻是……”吳淼也將聲音壓低了些許,“徐寧事後必除,不知司空可有其把柄在握?”


    王嶠目光閃了閃:“浮圖所僧眾至今未出,隻是我手中兵力有限……”


    吳淼點點頭,旋即道:“洛陽宮南北門俱在我等之手,皇後在東北寢宮,此時未可侵擾。待濮陽王入都,引薑彌前往浮圖所審理僧佞入罪。若徐寧膽敢興兵相爭,則可搬出皇後仲裁此事。”


    王嶠這才重重握了握吳淼的手:“太保所言,正為我所慮。濮陽王入都,我等未必一定要加害皇後,此中無奈,不知皇後是否能有所體諒啊。”


    吳淼心底泛起一絲嫌惡,語氣卻還如常:“承明門我自會與王光奕打好招唿,宮西省台有司空坐鎮,自可無憂。屆時皇嗣入宮,護從必然不寡,還需中書印加右衛將軍手詔開啟武庫,以取軍用。”


    “好說,好說。”王嶠心中一塊巨石也落了下來,“太保以大局為重,此夜若無太保,我也是死無葬身之地啊!對了,殺死徐鳳之人,不知太保是否方便交出。”


    “若無此義士,徐鳳早已攜兵馬入直此門!”吳淼目光稍抬,倒讓王嶠後退幾步,“此節徐寧若能認下,尚可共事,如若不然,除之則如反掌矣。”


    王嶠啞口無言,的確,與其讓徐寧掌握閶闔門,還是讓吳家掌握更可靠。王嶠頗為歉然地對吳淼點了點頭,隨後在禁軍將士的圍拱下離開閶闔門,準備迎濮陽王入洛事宜。


    看著王嶠與徐寧遠去的背影,馮諫不乏擔憂:“皇後同意濮陽王入洛,是否太過輕率,曆來宗王之亂,皆是禍國之肇始。”


    吳淼默默展開陸昭傳來的手書,目光沉靜如水:“有些事,陛下不方便做,就隻能皇後來做。”


    第418章 忠魂


    九月十一, 熒惑入南鬥。


    數日後的傍晚,預示著不祥氣候的濃雲,染著激戰後的殘紅, 映照著兇星的命運。


    湓口孤軍手持著弓刀劍戟,密視著漢水與江水的交匯處, 那裏或將到來皇帝親征的大軍, 亦或是荊南四郡最精銳的主力。而在竟陵水畔,皇帝剛剛跨下他的龍馬金鞍、錦韉銀鐙,踩著金粉一般的驕陽之光, 引領數萬之中,擁向勝利的城池。


    禦駕親征, 百年難見,高牙大纛, 不足為其榮,桓圭袞冕, 不足為其貴。數十名戰將、戰將背後的參軍們、司馬們、以及數千名帳下親直,或在內、或在外, 齊齊圍拱著。大帳之內, 元澈僅僅掃視一眼輿圖,便將戰況評估完畢。


    “征東將軍的湓口快要撐不住了,陛下是否派人增援?”一名主將直接道出。


    元澈閉目, 深吸一口氣。荊江戰況自他來時起便陷入一種看不見的混亂。


    西線,車騎將軍陸歸,以沔南黃氏強收百姓稻米並且對魏國皇室出言不遜為由, 引為兵端, 直接攻入山都城。許平綱自順陽分兵,又據築陽, 直接打通沔水、均水、丹水從西、西北、東北的三向水運兵糧道。而武昌世族竟由王謙策動,引楚王幼子急出襄陽,並屯兵東線,想要搶下湓口,苟安於江澤之南。楚國襄陽告急,攻入都城似乎業已在望。


    陳留王氏的算盤打得著實響亮。襄陽想要解危,必會歸還王謙於陸歸,而陸家礙於情麵也不得不從中斡旋。至於東線作戰,吳玥苦一些便苦一些,放棄湓口也不是不可以,不然還能指著誰來救?皇帝是不會相救的,踢開楚國國門第一腳新皇可不會輕易讓人,正是和西麵陸歸較勁的時候呢。至於蘇瀛,心裏也巴不得吳玥失去湓口,自己於揚州好掌握東線戰事的主控權,洗刷一番先前的劣跡。


    吳家輸這一籌,陳留王家輸了嗎?那怎麽能夠!畢竟你吳家賬麵上的功績太漂亮,也顯得我們陳留王氏太不是東西。天大罪責從天而落,最好的局麵永遠是大家一齊比爛。


    西線的戰況看上去高歌猛進,但對他而言也著實不利。為了能夠減少荊州與車騎將軍府對滅楚之戰的影響,他調撥荊州府部分軍馬作為戰役奇兵。可荊州府開戰沿線多用豫、兗舊將,其中不乏有滅吳之戰裏因叛亂被處死的蔣弘濟、周鳴鋒等人舊部,許多戰術上的配合都格外不積極,且物流通道都掌握在陸家手中。


    現在想想,陸衝死前讓許平綱固守順陽,也頗具眼光。而陸歸能使動蔣、周舊部,也著實讓他感到意外。


    元澈定了定心神,既如此,西線戰事他更不能退讓。


    “東線……還是下令讓蘇瀛出兵支援。”緊閉的雙唇在所有將軍通報完各自了解的戰況後微微開啟,元澈的聲音僅僅是低沉。


    他無從責備,也著實無奈。


    子夜時分,由湓口城壘向東望去,可見沔水與江水橫流交匯,分野間閃耀著淡銀色的微瀾,疑似萬箭飛流,而頭頂一彎月猶如一張拉滿的強弓。


    此時的湓口城的東北角門,士兵正將緊急征調的幾張床弩拆卸入城。寒風烈烈,一麵紅色旌旗卷入夜空,向豫州方向飄去。眾人的目光有些滯澀地望過去,沒有人再發一言。整座城池早已如箭雨強弓之下狼狽的獵物,頗有些狐死首丘的味道了。


    緊接著,郊野臨時搭建的望樓有嘹亮的鼓號響起,眾人便漸漸麋集登上城樓,望著遠處沔水上的那片緩緩移動的黑影。


    水上清塵般的薄霧,漸漸為船槳與雲帆劃破,其間有高聳的樓船,亦有艨艟巨艦。打漿聲與浪濤聲混在一處,逐漸馳近,好似錢塘大潮。不知過了多久,鐵甲與刀光終於穿破濃霧中的海市蜃樓,顯露出原本的猙獰。


    吳玥登上孤城,望向此景,而後微微昂首,戴上淡金色的兜鏊,眉與目不曾褪去那份鎮靜與堅毅:“下令全軍,準備作戰。”


    遙遠的轟鳴聲透過雲色與月色、清浪與濁浪,猶如地震一般傳至帝王的床榻。大魏國史中從來不缺這種程度的戰役,元澈發現並無人匯報軍情,因此隻是略翻個身,繼續和衣而眠。然而這一夜似乎有一點不一樣,無論元澈的內心如何鎮定,隆隆的聲音如同絞繩一般加於脖頸與腦後。


    元澈起身,命人點燈,幾名直事入內侍奉,周遭卻忽然靜的可怕。


    “蘇刺史那裏有什麽消息?”元澈胡亂擦了一把臉,問道。


    一名親直上前:“迴陛下,揚州已有迴信,陛下睡前已經看過了。”


    元澈行至書案前,展開軍書。去信上他寫“詔揚州刺史蘇瀛監征討武昌諸軍事,與南蠻校尉王佑共救之。”而迴信上是蘇瀛的筆跡,“臣已遣南蠻校尉王佑兩千人,量宜赴援。”


    “量宜赴援……量宜……”元澈喃喃自與,半晌後橫眉一凜,道,“再傳令催促。”


    軍令發出兩個時辰,元澈依舊守在燈前,而蘇瀛也迅速給出了迴複:“臣已兵至石城,如今湓口、鄱陽二城皆急,揚州境廣,臣所領兵馬不足分禦。鄱陽道近,城小兵弱,臣與王佑先行救之。”


    元澈讀完,慢慢坐下:“好啊,好……引武昌重兵分入豫州、江州,陳留王氏得還王謙,蘇刺史得問責征東將軍之失……二人媾和之速,著實令人咋舌啊。”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幾名親直麵麵相覷,還未出言寬慰,便聽皇帝吩咐道:“去,把宋書那卷《索虜傳》找來。”


    幾名親直腳程快,書吏找的也快,半柱香的時間便將數卷書呈送上來。


    燈已挑亮,照徹明堂。


    冠軍將軍、司州刺史毛德祖,戍虎牢……


    又一波箭雨射下,吳玥手臂握著已然變形的拓弓,小臂由於長時間爆發用力開始痙攣。城頭夜風極大,刀劍的碰撞聲遠遠近近地響著,流矢的哀鳴點綴著戰場的沉悶。戰火燒毀了民房,點燃的茅草嗤嗤地向下墜落,化作焦土。


    一名將士跑到城樓前與吳玥對了口令。


    吳玥問:“還有多少羽箭?”


    “迴將軍,僅有一千二百羽箭。”


    正規軍隊人均需配備一百支箭,箭羽不足便沒有辦法抵擋敵人的攻城,此時此刻,巨大的硾車正在靠近,如果不能短時間內獲得羽箭,那麽城破是遲早的問題。湓口一失,江州、豫州就會被撕開一條口子。而最短時間獲得箭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衝出城,撿拾用過的箭矢。


    無數的目光望向了吳玥,而他雙眼望向西方。


    西線,空曠無垠的西線。


    八年前,或許兄長們的目光也是如此無奈吧。


    當兄長們的屍身被送至吳府的那一刻,他的父親,當時的太尉,一夜之間白了頭。蒼老而虛弱的權臣沒有眼淚,他的父親隻是默默走到書案前,給他一卷《索虜傳》。


    金紅色的戰火中,竹簡上的墨跡有如刀痕一般刻在吳玥的腦海。


    冠軍將軍、司州刺史毛德祖,戍虎牢……


    十月二十三,拓跋嗣率五萬人南下,出天關,攻滑台。


    十一月十一日,滑台下,拓跋嗣乘勝追擊,進逼虎牢。毛德祖堅守虎牢,數次擊退魏軍,魏軍至此遇到攻打洛陽的第一險。大戰至此已有兩月,劉宋無一人、無一詔問虎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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