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枝無語的看著她。


    桑枝訕訕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不解道:“那他待在康王身邊是想做什麽。”


    “把自己當做一切的旁觀者,再把世人當做螞蟻,代入一下,你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桑枝想了半晌,答案很快唿之欲出:“好奇?”


    “對。”柳折枝站起身,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你別忘了他有非常嚴重的強迫症,會給一尺內的所有人種蠱,他在皇宮於你們來說,是好事。”


    大部分蠱蟲都能用骨笛控製,甚至還能通過蠱蟲控製宿主。


    桑枝猛地坐直身體:“這麽說來,康王已是甕中鱉。”


    柳折枝挑了挑眉:“可以這麽理解。”


    “隻不過他手裏的禁藥終究是個炸彈。”柳折枝走到門口,將手背在身後,緩慢道,“苒苒召了一部分銜月樓的弟子前來,銜月樓離京州很近,大抵能在今日抵達。”


    桑枝輕皺了下眉:“現下已過巳時,九皇子召來的軍隊應當在攻城了,康王不會等到晚上才放出禁藥,怕是……來不及。”


    空氣安靜了片刻,小飛魚喉間的鳴叫漸漸變大,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少夫人不好了。”一名弟子跑來著急道,“城門已破,大量的屍體從郊外跑至城內,本應攻皇城的軍隊受損嚴重。”


    桑枝愣了下,從軟榻上起身:“你們少宗主呢?”


    “還在城門口抵抗屍體,但數量太多,撐不了多久。”


    午時一刻,寂靜的街道被馬蹄和慘叫聲占據,雜亂的腳步和兵器碰撞聲摻雜在一起。


    偶爾有好奇的百姓掀開門縫,探頭在外觀望,安逸了太多年全然忘了戰爭會帶來如何可怕的傷害。


    腐爛了大半的屍體搖搖晃晃地從郊外小道衝出來,不顧擦過的箭雨,死命往城門口衝,徒手將攔城門口的拒馬撕扯成兩半。


    攻城的士兵一瞬間轉為守城,努力地想把厚重的城門合上,但屍體怪物的力氣非常之,幾十名士兵仍不能完全閉合城門。


    不斷地有屍體從一人寬的門縫內擠進來,隨意撕咬。


    士兵的痛苦慘叫一聲大過一聲,城門的縫隙也越來越大,帶兵的曹將軍手起刀落將屍體腦袋砍掉,失去頭顱的屍體卻仍能不受阻礙地自由行動。


    “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郊外小道跑來的屍體皆穿著破舊的粗布衣,有的將被子改成棉衣,包裹的嚴嚴實實,露出的皮膚呈青灰色,部分屍體還處在巨人觀的狀態。


    已然僵硬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張口卻能輕易地奪走士兵的性命。


    薑時鏡砍斷衝進來城內的屍體的雙腿,在他倒地的一瞬間,將燒得炙熱的火把扔在屍體的身上。


    一股皮肉的焦糊味蔓延,蓋過空氣中的腥臭腐爛,然而屍體感受不到疼痛,用雙手在地上攀爬,濃濃的烈火下,猶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僥幸活下來的士兵嚇得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握著武器,連話都不敢說。


    曹將軍下馬,大步走向薑時鏡,詢問道:“小友,這些怪物你可知是什麽東西。”


    薑時鏡看著在弟子們的幫助下,緩慢合上的城門,解釋道:“一種含有蠱蟲的藥物,進入屍體骨肉後,會在短時間內迅速繁殖蔓延,等寄生足夠的數量,便能操控死去已久的屍體行動。”


    “在不知情的人眼裏,就是所謂的複活。”


    曹將軍低頭看見腳邊一截斷臂正攀著他的褲腳想要往上爬,他連忙甩腿把斷臂甩進燃燒的火裏,語氣裏帶著還未平複的顫抖:“蠱蟲?又是魔教之物,他們這是要造反不成。”


    “並不是所有的蠱蟲都產自於魔教,魔教雖愛掌控人心,但對皇權不感興趣,還有……”薑時鏡看向坐在角落裏包紮傷口的士兵,淡淡道,“現在造反的是我們。”


    曹將軍吃癟,尷尬地撓了撓眉毛:“可我聽說這種邪晦之物,隻有魔教才有,而且他們還說……”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薑時鏡打斷:“曹將軍,從別人嘴裏認識事物,是最愚蠢的事。”


    薑時鏡將大刀立於地麵,猩紅的血順著流淌滴落:“這些屍體皆是慶蒼縣凍死在暴雪裏的無辜百姓,隻因康王想奪取皇位,製造一批不死軍團,他們便連死都不得安寧。”


    “論起來,魔教還比不上中原為權利爭奪而誕生出的可怕念想。”


    曹將軍看著屍體怪物身上打了無數補丁的粗布麻衣,一時間啞口無言。


    城門外聚集的屍體數量越來越多,城門被拍打得凸起,隱隱有要裂開的痕跡,抵擋在門口的士兵慌張道:“將軍,城門快破了。”


    城牆上也有士兵的呐喊:“將軍,它們爬上來了,我們的油不夠了,無法燃火。”


    曹將軍猛地迴神,連忙往城門走,腳步卻又頓了一下,迴頭道:“小友,對不住,我不該隨意輕信謠言。”


    薑時鏡:“無礙。”


    身後響起急促的馬蹄聲,顏詞帶著大量的油和柴火匆匆趕來,跟隨在隊伍後小跑的是自告奮勇的大夫們,背著藥箱,孑然一身地奔赴戰場。


    沉重的鼓聲驀然響起:“三裏外有軍隊正在靠近,三裏外有……”


    話徒然停住,一具屍體驀然出現他身後一口咬斷頸動脈,鮮血噴湧,從城牆蜿蜒而下。


    桑枝帶領著刀宗弟子與柳折枝和瞿苒苒剛到城北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鮮紅的血液將青石磚染成暗紅,房屋被砸得破爛不堪。


    大量的禁藥在街道上遊蕩,手裏拖著不知死了多久的百姓屍體,尋找下一個活物。


    很顯然他們的出現引起了禁藥群的注意,它們呆愣了幾秒,迅速朝幾人飛馳而來,速度不是常人所能擁有。


    “為何城內也有禁藥。”弟子抽出大刀,將第一個靠近的禁藥砍成肉渣。


    “瘋子,為了得到皇位屠城。”桑枝取出骨笛,冷聲道:“蠱蟲怕極冷和極熱,用準備好的鐵絲困住後放火燒,盡量別讓它們繼續亂竄。”


    “是。”弟子們把攜帶的包袱抖開,裏麵裝著油和鐵絲。


    小飛魚跳起來將靠近的禁藥拍飛,喉間發出警告的鳴聲。


    瞿苒苒輕功上屋簷蹲坐下,撥動懷裏的琵琶,攜著內力的波紋一圈圈的散開,化為無形的氣在禁藥身上劃出無數傷口。


    “笛音對它們沒有用,別白費力氣。”柳折枝將多帶的劍扔給桑枝。


    桑枝手忙腳亂地接住長劍,輕歎了一口氣:“你高估我武功的同時低估了我對掌控蠱蟲的能力。”


    她把劍放在地上,然後吹響骨笛,晦澀難懂的笛音與琵琶混合,不消片刻禁藥行動慢了半拍,手和腳在一瞬間顯得格外不協調。


    第182章 晉江


    ◎京州事變28◎


    弟子乘機用鐵絲將禁藥困在一起淋上油後點燃, 火勢躥得很快,禁藥很快就在掙紮中變成灰燼。


    城北遊蕩的禁藥約有上百,隻處理一半便耗費了他們不少力氣。


    攜帶的油所剩無幾, 負責用鐵絲捆綁的弟子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


    桑枝避無可避, 輕功到屋簷上, 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一百左右的禁藥,我們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全部焚燒, 若上萬的禁藥全部出現……”


    “人間浩劫。”瞿苒苒幫她補齊了後半句話, 指尖快速彈奏著琵琶,神情嚴肅道:“我們力量有限, 盡人事聽天命。”


    “……不下雨就是老天最好的作為。”


    話落, 她轉換曲調, 禁藥屍體在激烈的琵琶聲中被無形割斷腦袋。


    桑枝攥著手裏的骨笛,笛音雖能對禁藥產生一定影響, 但人數差距的懸殊,讓弟子在疲憊中不斷受傷。


    她取出方婉在刀宗時給她的藥瓶,半成品藥粉, 撒下後不知會對禁藥造成什麽影響。


    瞿苒苒瞧見她猶豫不決, 出聲道:“別怕,做你想做之事, 事到如今不用有所顧慮。”


    桑枝怔怔地看向瞿苒苒,見她堅定地朝自己點頭, 才緩慢地將藥粉灑下,順著風飄在禁藥身上。


    淡淡的藥香在空氣中散開,接觸到藥粉的禁藥逐漸變得迷茫, 肢體像被拆分開有了各自的想法, 左腿往前邁, 右腿往側邊走,扭曲又詭異地在地上陰暗爬行。


    弟子被這一幕驚得倒退了一步。


    “藥效時間很短,快困住一起燒掉。”


    柳折枝反應最快,將僅剩的油全部倒出,吹燃火折子扔在禁藥身上。


    火勢一瞬間躥起,部分禁藥跌跌撞撞地朝著街道側邊的房屋跑去,弟子下意識想攔,卻被柳折枝拉住。


    “房子裏已經沒有活人了。”


    “可……”弟子眼睜睜地看著禁藥衝進屋子引燃木質的房屋。


    陽光不知不覺中被飄過的烏雲遮住一半,天地被劃分為陰陽兩界,互相吞噬。


    桑枝等人趕到城門口時,入眼滿是猩紅的血和死相慘狀的屍體,厚重的大門破開一個大洞,頹敗的倒在地上。


    門後還壓著來不及逃跑的士兵。


    數不盡的屍體,燃燒成灰燼的禁藥,刀宗獨有的長柄大刀……混亂地散落在一起。


    瞿苒苒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怎麽會這樣。”


    弟子們在屍堆裏翻找還活著的幸存者,柳折枝輕功攀爬到城牆上,城外的屍體更多,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猶如萬人坑。


    空氣中血腥味重到幾近作嘔,涼意從脊背爬上天靈蓋,桑枝扶住濺滿鮮血的牆麵,忍不住幹嘔。


    瞿苒苒順著她的後背:“沒事吧。”


    桑枝的視線內是被扯爛的殘肢,抬頭則是數不勝數的屍堆,這種恐怖的場麵她隻在紀錄片裏瞧見過。


    直觀地衝擊眼球,刺激著大腦神,她臉色漸白:“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戰爭。”


    “少夫人,還有活著的。”


    弟子從屍體堆下拖出一具尚且還有氣的士兵。


    桑枝腿抖得厲害,幾步路跪到了士兵身邊,他的手臂和一隻眼睛都被禁藥扯爛,腹部破開一個洞,腸子流在外麵。


    強撐著一口氣,哆嗦著嘴唇:“跑,快跑……康王的兵隊進城了,怪物……也……”


    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口中鮮血不斷噴湧,瞪著僅剩的一隻眼睛徹底斷了氣。


    空氣一瞬安靜到極致,風不知何時漸大,一陣陣地吹散黏稠的血腥。


    桑枝迴頭望向被馬蹄踐踏過的街道,血色的腳印順著一路往皇宮的方向蔓延,如盛放的彼岸花鋪路。


    “如果九皇子的兵力在這裏損失近乎一半,這場奪嫡的成功者已經顯而易見了。”柳折枝從城牆上跳下來,臉上平靜到沒什麽表情。


    “隻是為了權利嗎?”


    柳折枝:“什麽。”


    桑枝緩慢地站起身,望著數不清的屍體,隻覺得滿目荒唐。


    “權利真的比幾十萬的人命還要重要?”


    少女的話裏透著幾分迷茫,柳折枝沉默了下,然後彎腰合上士兵的眼睛:“你站的這個地方是京州,隸屬於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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