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緩緩道:“姑娘家本就身子弱,你又來了事,要更小心些才是。”頓了下,她忽地迴眸瞧向麵無表情的薑悔,“你既閑著,便帶些人去把馬車裏的禮物搬來。”


    薑悔應了聲,往外走時薅起少年的衣領,將他也拽了出去。


    桑枝隻覺一陣涼風刮過,再迴神時,廳內隻剩下她與方婉以及守在角落裏的刀宗弟子。


    方婉格外喜歡她,麵對她時總是彎著眉眼,像是怕平日裏的性子會把人嚇著般,溫聲細語道:“我在刀宗的臧寶閣內挑了一些小玩意打包帶了過來,你瞧瞧有沒有歡喜地留在身邊,剩下的……”


    她想了想:“我給你送鹹魚教去?”


    桑枝:“?”


    趕忙擺手:“不用不用,夫人不必客氣,我承受不起。”


    方婉壓下她不停擺動拒絕的手,道:“將來你嫁到刀宗後,整個刀宗都是你的,提前拿些東西又何妨。”


    話一出口,她突然想起信件的內容,覺得不太對,糾正道:“即使未來你跟時鏡興許無法結緣,那也是未來的事情,過好當下,莫要去預想未來如何。”


    “人算不如天定,現下你就是刀宗的少夫人,東西就是你的。”


    桑枝:“?”


    她被方婉的理論震得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訕訕道:“可……這樣不好……”


    方婉奇怪道:“有什麽不好,你嬌嬌弱弱地跟著那臭小子顛沛流離這麽久,堇青說一開始還當丫鬟,過得很是憋屈。”


    她拍了拍桑枝的手,義正言辭道:“都是你應得的,別多想。”


    桑枝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半晌,沒再出聲。


    重新定義嬌弱。


    “對了,我早上讓人送了三套冬衣給你,可還喜歡。”


    桑枝想起早上的厚實衣服,一針一線都很精致,彎著唇點頭道:“嗯,很喜歡。”


    方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心中暗暗記下尺寸:“我不知曉你的身段,便都做得大了些,若有不合適的地方也好修改。”


    “顏色倒是格外適合你,小姑娘就應該穿得明媚亮麗些。”


    桑枝認真道:“謝謝夫人。”


    方婉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應該的,鹹魚教在蜀地,地處南方,冬季的降溫氣候沒有北方誇張,你第一次來若是染上風寒,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桑枝抿了抿唇:“衣服應費了夫人不少心思,我……不太會針線活,很難。”


    方婉輕笑道:“我收到時鏡的信件後,才開始選料子裁剪,寒潮來的快,怕會趕不上,針腳也沒往日裏壓得緊,並未費什麽心思。”


    “你將就穿幾日,等我迴去了再按尺寸多做幾件差人送給你。”


    桑枝一驚:“不用,別……”


    方婉握住她的手:“我平日裏也沒其他事情做,總要消遣些時間的。”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去搬東西的兩人還未迴來。


    方婉盯著桑枝的臉瞧了許久,若有所思道:“你同我一位故人長得很相像,她也姓桑,隻不過後來,我尋不到她了。”


    桑枝眨了眨眼,驀然想起原書中,方婉同男主私奔後沒多久就被刀宗的人尋到,男主被打折腿硬生生綁了迴去,徒留下方婉一人無處可去。


    據書中描寫,鹹魚教當時還以毒刹教自稱,是蜀地第一大魔教,她母親身為聖女時,被中原武林罵得狗血淋頭,更有妖女禍世,當誅之罪。


    但母親生性/愛玩,為了存活的確殺了許多人,她的一貫理念,不服從便殺了,絕不多說廢話,以至於原主自小被貫徹,在蜀地沒有弟子敢不聽聖女的話。


    當時母親外出執行任務,正巧碰上孤苦無依的方婉,鑒於主角光環,母親將可憐巴巴的方婉帶迴中原唯一的住所。


    收留不說,每日為了哄方婉開心,變著花樣做飯菜,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


    其間不停勸說方婉,若是真的喜歡便去搶過來,小小玄天刀宗沒什麽可怕,這才有了後麵兩人大鬧刀宗,也因此聖女的罵名更上一層樓,達到了巔峰。


    桑枝迴憶完後,道:“是喚桑嫿?”


    方婉一愣,眼睛亮了下:“你認識她?她現在還在蜀地嗎?過得如何?”


    一連串的問題,讓桑枝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實話實說道:“是我母親,十年前去世了。”


    她眼裏升起來的光頃刻間暗下:“去世了……怎麽會。”


    桑枝輕咬下唇,娓娓解釋道:“從我有記憶時,她的狀態便不是很好,一天大多數時間都站在窗口發呆,在我七歲那年憂鬱過度,實在熬不下去了,才走的。”


    方婉呆呆地鬆開手,神色失落道:“她那麽明媚的一個人,怎的會憂鬱過度。”


    似乎突然反應過來,她急忙道:“你父親是誰?”


    桑枝緩慢地搖頭:“我不知道,我記憶裏沒有父親的存在,母親也從未提起過。”


    方婉垂下眉眼:“我們分開前,她明明還像一隻自由的雀鳥。”


    她歎了一口氣,抬眸看向桑枝,視線從眼睛一路往下仔仔細細地瞧著:“你同她有七分像,方才見著你時,我還恍惚了一下,以為……”


    話驀然停住,她伸手輕觸了下小姑娘脖間的牙印:“這是誰給咬的,屬狗的嗎,下這麽重的口。”


    桑枝怔住,縮了縮脖子:“薑時鏡。”


    方婉張著嘴,後半段的罵聲咽迴了嘴巴裏,暗示自己,小夫妻間的情趣罷了,不能生氣。


    好半晌,怒上眉梢:“臭小子,這是奔著咬死你的目的去的啊。”


    桑枝摸了摸咬痕,將在襄州發生的一些事情挑著解釋了一遍,著重講被下毒後會喪失神智。


    方婉心疼地看著傷口,氣道:“你放心,他們這麽慢還沒迴來,肯定去打架了,時鏡打不過我夫君,定要挨打,也算是給你出氣。”


    頓了下,又補充道:“你別誤會,時鏡屬牛的,一般不咬人。”


    桑枝:“…………”


    訥訥地點頭。


    薑家父子迴來時,一個麵無表情周身散發的寒氣更重了,另一個則蔫蔫地抱著重劍手上還握著一大把白色布條。


    身後跟了五六個弟子提著大箱子,一箱箱地搬進廳內。


    桑枝看向疲憊的薑時鏡,小聲道:“你們打架了?”


    “嗯。”他點了下頭,默不作聲地坐到椅子上,豎起手裏的重劍慢吞吞地將白布一圈圈地裹上。


    桑枝曾幻想過這個畫麵,別說,真的蠻狼狽的。


    坐在主位上的薑悔氣勢逼人:“下山曆練這麽久,武功沒半點長進。”


    薑時鏡輕扯了下唇角,沒說話,默默地纏布條。


    方婉則拉著桑枝走到箱子麵前,一個個打開:“來挑一挑,有沒有喜愛的。”


    桑枝不好拒了她的好意,便認真地一樣樣看了過去,從名貴書畫到精致瓷器,再到首飾黃金,最後是珍稀藥材,她一樣拿了一份。


    “這幾樣便夠了。”


    方婉一瞧,索性自己在箱子裏翻搗起來,又拿了一些塞到她懷裏:“都是你的,多拿幾樣,剩下的我到時以你的名義去京州置辦一處宅院,都給送那裏去。”


    桑枝手足無措地抱著東西,求救似的看向薑時鏡。


    少年把纏好的重劍放到一側,道:“你不如全部送鹹魚教去,她沒時間去京州住。”


    桑枝:“?”


    “謝謝,你閉嘴吧。”


    第85章 晉江


    ◎山神新娘04◎


    方婉在最後一個箱子裏翻找了許久, 從最底下拿出一個沉香木的圓盒:“你瞧瞧這個喜不喜歡?”


    她將盒子打開,露出裏麵小巧圓潤的乳白色果子。


    “昆侖山頂有名為冰血蓮的紅花,約三四年結一次果。”說著, 將整個盒子遞到桑枝的麵前, “我研究過它的成分, 可直接食用亦可曬幹後研磨成粉敷臉。”


    “我想著你應當會喜歡,便給你帶了些。”


    桑枝震驚得愣在原地, 久久無法做出反應。


    她心心念念了這麽久的冰血蓮果子現下就在自己麵前, 甚至還有好幾顆?


    不敢置信的輕喃道:“冰血蓮的果子。”


    方婉瞧著她的神情,以為她不喜歡, 訕訕地把盒子重新蓋上, 寬慰道:“不喜歡也沒關係, 刀宗的臧寶閣裏還有很多別的物件,等你往後來了刀宗親自去挑選。”


    桑枝慌忙地把手裏捧的貴重東西全部塞到薑時鏡懷裏, 而後急忙拿過她手裏的盒子道:“喜歡,很喜歡!”


    這下輪到方婉愣住,她疑惑地眨了下眼, 跟同樣茫然的薑時鏡對視了一眼。


    體貼道:“箱子我讓人先全部送到你暫住的那間屋子, 等你們去往邊境後,再送去京州。”


    桑枝抱著放有果子的盒子, 欣喜道:“謝謝夫人,你真是個好人。”


    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可以跑路, 不用再跟著去邊境了。


    薑時鏡把東西遞給一旁候著的弟子,淡淡道:“等第一波寒潮過去,我們便走。”


    方婉瞪了他一眼:“隨便你什麽時候走, 我們此次下山又不是瞧你的。”


    薑時鏡:“…………”


    無意間又與薑悔的視線對上, 還未來得及避開, 便聽見格外嚴肅的聲音:“再過不久便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屆時你武功若是依舊無半點長進,就去雪崖上閉關。”


    少年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絲毫不在意:“我還以為是不許再迴刀宗。”


    薑悔一哽,看了一眼方婉,沒好氣道:“行,武林大會一到,我派人將桑桑姑娘接迴來,你死外邊,永遠別迴了。”


    突然被點到名字的桑枝:“?”


    薑時鏡無語凝噎:“合著有了兒媳婦,兒子都不要了?”


    薑悔氣極反笑:“我們倒是想要,你自己不想當。”


    薑時鏡:“…………”


    默默閉了嘴,懟不過。


    方婉拉著桑枝的手,彎著眉眼笑道:“不用理會他們。”她拉著小姑娘往門外走了些,道,“你脖內的傷很重,用一般的祛疤膏藥怕是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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