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竅38◎


    談棄刹那愣住:“你的聲音……?”


    桑枝怕他當場行教中禮, 戳穿她的身份,警告道:“閉嘴。”


    趁著堇青還在糾纏九皇子,拽著他的衣領就往旁邊的小竹林走。


    談棄被拽得一踉蹌, 差點趴地上。


    直到遠離了小院, 他才猛的反應過來, 眼前的人是誰。


    站定後,急忙行禮道:“弟子見過聖女。”


    右手握拳抵在左肩上, 動作極其標準。


    桑枝無奈摘下臉上的麵具, 看著許久不見的小狗,問道:“不是說要留在京州, 怎的又跑襄州來了?”


    談棄垂下腦袋, 低聲解釋道:“長霄說他要來襄州處理些事情, 需要很長時間,問我要不要隨他一道來遊玩。”


    越說越輕:“我便跟著來了。”


    桑枝沉默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冷聲道:“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原本還蔫蔫的談棄頓時抬起如小狗般亮晶晶的眼眸:“他同我說是皇子,排第九。”


    “聖女,我收了一個皇子為徒誒。”


    桑枝:“?”


    一巴掌拍在他頭頂, 壓著聲音恨鐵不成鋼道:“我們本就是擅自離開蜀地, 你還敢在中原私自收徒。”


    “你怎麽不脫離鹹魚教自立門戶。”


    談棄的興奮度逐漸降了下來,他弱弱地試圖解釋:“弟子隻是想為教內增加新鮮血液, 並……”


    再次把頭耷拉了下去:“並不想自立門戶。”


    桑枝按了按跳動不已的眉心,十分不理解他的做法:“為何收他為徒?”


    她有想過小狗會被哄騙, 沒想到他會被騙得這麽徹底。


    江湖門派不允許參與官府紛爭,幾百年默認的規矩。


    好家夥,他直接把手伸到皇宮裏去了。


    談棄蔫蔫道:“他想學蠱術, 弟子剛巧想要個徒弟, 便收了。”


    桑枝:“…………”


    無語凝噎:“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 教主嗎?”


    談棄小聲地辯解道:“弟子教他蠱術,作為交換,他需要幫我救出糊糊的母親。”


    提起糊糊的母親,他的神色沉了少許:“……弟子不想放棄這種機會。”


    桑枝愣了一下,視線不由看向盤在他小臂上,被袖子半遮半掩的糊糊。


    依稀記得談棄的確說過,寨子裏的人很是懼怕糊糊的母親,可糊糊隻是一條小白蛇,按遺傳基因來說,它母親能有多大?


    她微微皺起眉,不解道:“到底怎麽迴事??”


    談棄垂下眼睫,沉默了許久:“弟子生長的寨子與聖女所了解的不一樣,相比蜀地,他們更偏向……”


    他猶豫了下,沒繼續往下說,轉口道:“請恕弟子暫無法告知,等時機成熟,弟子定親自跟聖女解釋清楚。”


    風過,林間的竹葉簌簌作響,泛黃的葉子散落在兩人身上。


    桑枝拂開手臂上的竹葉,輕歎了一口氣:“不用,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無需同我解釋。”


    “林長霄終究是皇室中人,學習蠱術一事一旦被傳出去會把鹹魚教推上風口浪尖,你……最好提前布好後路。”


    “別因為收徒把自己賠進去。”


    話雖這麽說,但她心裏暗想著,談棄沒讀過書,隻怕是玩不過自小在深宮內長大的皇子。


    聞國如今的皇帝已是半旬老人,就連太子也已過三十,一共十幾位皇子,近半都已成年。


    皇室奪嫡一向殘忍,爾虞我詐兄弟相殘,最終獲勝才能坐上皇位,沒點心機城府甚至都活不到成年。


    林長霄學蠱術不可能隻是單純感興趣,更多的怕是為了……


    “對了,弟子方才聽見青姑娘稱唿聖女為少夫人。”談棄這時才反應過來,驀然出聲問道。


    他露出迷茫的眼神:“聖女來一趟襄州嫁……嫁人了?”


    桑枝:“…………”


    她摸了摸耳垂,撇開眼解釋道:“她是薑時鏡的暗衛,玄天刀宗的人。”


    聞言,談棄如遭雷劈,呆愣在原地久久,好半晌,震驚道:“聖女嫁給了薑時鏡?左長老知曉嗎?教主知曉嗎?”


    桑枝輕拍了一下他的頭頂,警告道:“別胡說。”


    “發生了些誤會,暫時這麽稱唿,等拿到果……等完成任務就一拍兩散。”


    談棄遺憾的“哦”了聲。


    猶豫了下道:“可若是真能嫁去刀宗……又何必完成任務?”


    桑枝緩緩地歪了下腦袋:“?”


    懂了,談棄的心根本就沒在鹹魚教。


    她無奈道:“他們不知道我是鹹魚教的聖女,隻當我是普通弟子。”


    “往後有人在時,你也不許稱唿我為聖女,聽到沒有。”


    談棄:“是,聖女。”


    兩人再迴院子時,堇青按著林長霄正在桌上寫東西。


    走近一瞧免責聲明四個大字明晃晃地映入眼簾。


    桑枝看著紙上龍飛鳳舞的字,沉默了許久。


    看向堇青,道:“你讓他寫這東西做什麽?”


    堇青認真道:“若是我一用力不小心把他打死了,他們林家人來討要個說法,就把這紙給他們。”


    桑枝:“…………”


    一旁的談棄耿直道:“他們應該會直接帶著軍隊犁平你家,不會委婉地討要說法。”


    空氣一瞬安靜了下來。


    堇青磨著牙,盯了他好一會:“有種一會兒打架的時候,別放蛇。”


    談棄應得很快:“好。”


    “嗯?”堇青道,“真的?”


    見他點頭,她猛地撲過去抱了一下少年,觸及就分:“那可說好了,不能反悔。”


    談棄僵硬地佇立在原地,耳廓一瞬間通紅,幾乎要滴血。


    這時,林長霄寫完了免責聲明,還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好了。”


    但此時已沒人理睬他,堇青興致頗高地拉著少年往空地走,迫不及待地想要打一架。


    林長霄見此,將紙收了起來,看向桑枝慢條斯理道:“夫人原來沒破相,本宮還以為短短幾日未見,夫人絕色的容顏就要從世上消失。”


    桑枝瞥了他一眼,沒接話。


    打從一開始,她便對林長霄的印象極差,先是在南楓館內用哄小姑娘的那一套手法哄騙小狗,後又將搜刮而來的休眠蠱占為己有。


    現在又在這裏裝一副乖乖徒弟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居心叵測的好演技。


    另一邊,堇青將背在背後的半人高的長柄大刀抽了出來:“我昨日找哥哥將刀磨得更鋒利了,你自己小心點,我不想把你砍成兩半。”


    談棄拿出骨笛橫在胸前,眼眸微彎:“一開始我便說過你的武功更勝一籌,不用比也是如此。”


    堇青鼓了鼓腮,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被包紮起來的傷口,道:“我被你的蛇咬了,就是輸了。”


    她認真地解釋道:“小白蛇沒有毒,但若是我遇見如你一樣能夠操控攜帶劇毒毒物的人,豈不是直接命喪黃泉?”


    盤在談棄小臂上的糊糊從袖子裏鑽出來,立起蛇頭,嘶嘶著似乎在抗議什麽。


    談棄輕笑了下,指尖輕彈了一下它的小腦袋:“別發脾氣。”


    堇青眨著圓眼睛分外不解:“你在做什麽?”


    “沒事。”他把糊糊放在一側的木頭柵欄上,“隻要你不去蜀地,一般不會碰到會操控毒物的同教弟子,不用擔心。”


    堇青單手握著大刀,斜著橫在身前,左腳往後邁,擺出攻擊的動作:“你不懂,還有四五個月就是武林大會,你們鹹魚教也在邀請名單上,我得提前掌握與你們對抗的訣竅。”


    話落,輕功原地躍起朝著談棄而去,長柄在手心內翻轉,刀背用力砸下。


    談棄後撤避開,再一瞬,閃身到了小姑娘的背後,手裏的骨笛當做武器試圖敲打上她的後背。


    還未觸碰便被刀背隔開,她身體柔軟的下腰,翻到安全的範圍。


    桑枝瞧了一會兒,淡然地坐到了一旁的桌子邊,糊糊自然熟的遊過來蹭了蹭她放在桌上的手。


    冰涼的觸感,讓她手背一瞬爬上了雞皮疙瘩。


    堇青手臂上血淋淋的七八個咬痕還曆曆在目,她下意識手握成拳。


    糊糊鍥而不舍地粘著她想要撫摸。


    林長霄見此,不由感歎道:“它平時碰都不讓本宮碰一下,倒是對第一次見的夫人格外親切。”


    桑枝先前覺得糊糊分外乖巧又可愛,可瞧過那幾個血洞後,她一時無法再蒙騙自己。


    索性遠離了些糊糊,麵無表情道:“中原一向排斥蜀地,九皇子殿下卻反其道而行,拜蜀地人為師,是何目的。”


    她的語調很涼,連帶著糊糊都察覺到了低氣壓,默默地盤在桌子上,不再索求撫摸。


    林長霄攤開手,輕笑道:“不過是自小對此感興趣,想學一二罷了。”


    他微微俯身,靠近了少女半分:“夫人不會以為本宮學蠱術,是為了顛覆蜀地?”


    空氣陡然安靜了下來,桑枝冷冷地看著他,半晌,唇角微勾:“殿下也得有這個本事。”


    她視線轉向不遠處正你來我往,說是打架,實則切磋的兩人身上:“蜀地可不是誰都像談棄那般三言兩語就能被哄騙。”


    又或許說,毫無心機地與他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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