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輩毫不吝惜地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不消片刻,一個全新的老鴇妝容出現在木果的眼前。


    她滿意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問道:“好看嗎?”


    木果驚呆了,震驚地反問道:“你的手是剛長的嗎?”


    桑枝:“…………”


    給我道歉。


    兩人好不容易收拾完出門,急匆匆趕往前院,生怕真的遲到。


    從後院到前院需要穿過兩座亭子,繞過中心的觀賞湖再過遊廊就能看到前院的大廳。


    深藍昏暗的天際被東邊緩緩浮現的橘光照亮半分,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蠶食。


    桑枝和木果趕到大廳外的院子裏時,院裏已經整整齊齊地站著兩排二等丫鬟。


    正前後左右的互相交流。


    見到兩人後,十分默契地閉上了嘴,短暫的安靜過後,是持續的熱鬧。


    “她們就是和牙兒一個屋的吧,我聽說是當晚就升的二等。”


    “那都晚了,我聽到的是沒涼的時候就升的,好像是顏大人下的命令。”


    “什麽?不是說是薑公子的遠房親戚嗎?”


    “你聽錯了,牙兒才是薑公子的妹妹……”


    第7章 白日失蹤07


    ◎“短期內,你等不到。”◎


    桑枝和木果:“…………”


    “嬤嬤來了,快別說了。”


    院內再一次安靜下來,隻見嬤嬤姍姍而來,手裏還拿著一本冊子。


    見到兩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愣了下,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後,歎了口氣道:“你們兩去後麵排好,先點名。”


    說著,她翻開手冊,從上往下開始念名字:“紅袖,芸香……”


    桑枝聽著身邊持續不斷的‘在’字,恍惚了一瞬,仿佛自己站在軍訓的隊伍裏。


    沒想到升了二等丫鬟每天早上還要開大會。


    她和木果的名字排在最後,嬤嬤念完後見沒有人遲到,合上冊子,掃視了一圈院內的人,開始了晨會講話:“牙兒的事,你們應該都有所耳聞,現在人已經埋在土裏。”


    語氣下沉:“都給我機靈點,再讓我發現誰存了肮髒的心思,動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別說教坊司了,直接發賣。”


    院內的丫鬟都縮著脖子低著頭,誰也不敢出聲。


    桑枝默默地摳手指上的死皮,暗道,牙兒會死主要是藥被調包,主子從始至終都沒想要她的命。


    再者,最奇怪的是牙兒身為神農穀的弟子,竟然不知道藥不能止血。


    活生生流血流死,至死都惦記著李刺那顆心,也不知是哪兒人,風俗聞所未聞。


    不過,這幕後之人倒是有點東西,為了弄死一個丫鬟,不惜用易容術玩控府內人心,造成無端恐慌,這要跟李刺沒一點關係,她是不信的。


    嬤嬤講了一會兒話後,單獨留下桑枝,解散其他人去用早膳。


    等人都離開得差不多,她歎氣道:“府內暫時不會招新人進來,辛苦你幾日,等嬤嬤找到合適的人接替你後院的活。”


    桑枝抿唇微微一笑,乖巧道:“嬤嬤不必客氣,桑桑分內之事罷了。”


    嬤嬤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由衷道:“你是個好孩子,嬤嬤相信你不會做出那些傷風敗俗的事。”


    桑枝:“…………”


    嬤嬤好像有點應激障礙,十句話裏八句不離這個話題。


    她隻能再一次保證自己沒有那個心思。


    嬤嬤點著頭,忽地問道:“對了,我聽說你跟薑公子走得很近?”


    “薑公子有事尋牙兒,我剛巧遇上就帶了一段路,後來發生的您都知道了。”她娓娓解釋道。


    “行,去用早膳吧。”


    見嬤嬤終於肯放過她,桑枝鬆了口氣,轉身去找還在一旁等著她的木果。


    兩人結伴用了早膳後,分道揚鑣各幹各活。


    桑枝一大早就開始擦桌子,擦窗戶,擦地板,幾乎把所有能擦東西都擦了一遍,勤勤懇懇地幹到中午。


    剛停下休息一會兒就撞上了從外頭迴來的顏詞,一身暗紅色官服官帽,儒雅至極,估摸著下了朝之後一直忙碌到現在才迴來。


    桑枝放下手裏的抹布,隔著距離行了禮:“見過顏大人。”


    顏詞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快速地從她身邊路過,連個眼神都沒給。


    桑枝直起身後,看著他行色匆匆的背影,感歎古代當官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實質上算來,他們都屬於打工人。


    沒多久後,就有人通知午時開飯,讓她去側廳服侍用膳。


    桑枝無奈的應聲,扶著酸痛的腰趕去側廳,雖說二等丫鬟的月錢要多一些,但做得比拿最少錢的三等丫鬟多了好幾倍。


    她在現代做過最重的活,可能也就是幫忙洗個碗、倒個水而已。


    穿過來後身為聖女,十指不沾陽春水,更沒碰過一點粗活。


    短短半天,她的指尖就因過長時間泡水皺褶而破了皮,後背也是酸痛得厲害。


    心裏暗暗念叨,但凡有一絲一毫迴去的方法她立馬跑路。


    小破聖女愛誰當誰當。


    “桑桑姑娘。”熟悉的聲音傳來,桑枝轉頭望向門口,隻見一身紅衣的少年逆著光朝她走來。


    薑時鏡走近看清她的臉後,愣了一下,桃花眼彎起:“姑娘今日這妝,”他想了想,“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桑枝下意識覺得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再說她化成什麽樣,自己再清楚不過。


    先一步的堵住他的話:“薑公子口中的這位故人想必一定美若天仙,豈是奴婢能相提並論的。”


    薑時鏡拉開椅子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頭瞧了她一眼,道:“她若是有你這般好的口才,店裏生意定節節高升。”


    另一邊的丫鬟上前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的麵前。


    桑枝繞過桌子站到另一側,將托盤裏的碗筷擺放整齊,從容道:“公子謬讚。”


    一時間屋內隻剩下碗具輕微碰撞的聲音。


    薑時鏡慢條斯理地轉動著手裏的茶杯,水漬濺出滴落在桌麵上,他視線上挪,看向了正在擦拭筷子的手。


    指如蔥根,白皙纖長,細膩到沒有一點繭的存在,食指和中指裹了一層薄薄的細布,似乎受傷了。


    他抬起眼,微側著頭饒有興致地觀摩她臉上厚重到幾乎可以改變本人容貌的妝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姑娘未進府時,是做什麽的?”


    桑枝愣了下,放下最後一雙公筷,迴道:“賣花。”


    薑時鏡:“哦。”


    養護照料鮮花需要修剪枝葉,以便長成想要的樣子。


    他瞥了一眼桑枝的虎口,上麵幹淨白嫩,沒有因長期握剪刀而形成的薄繭。


    “見過顏大人。”


    陸陸續續響起行禮的聲音,桑枝已經完成了她需要做的活,便後退到屋子邊緣,跟著一起行禮。


    顏詞換下那身暗紅色的官服,此時一身銀白色衣物更顯溫潤隨和。


    桑枝想如果薑時鏡是青春期叛逆校霸,顏詞就是鄰家大哥哥學霸。


    顏詞落座後,準備好的菜也陸續端了上來,接下來的活都不需要桑枝,她隻需要站在這裏看著他們吃完收盤子擦桌子。


    “來晚些了些,下次不用等我。”顏詞的聲音透著沙啞疲憊。


    薑時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看了他一眼道:“瞧你這副樣子,被折騰慘了?”


    顏詞夾菜的手頓了一下,想起上午的事情,眉心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是有些麻煩,但也不是全無消息,至少得到了些蛛絲馬跡,隻不過……”


    他想了想,沒繼續往下說,轉口道:“需要點時間,短期內,你等不到。”


    “無妨,不急於一時,我在京州停留的時間太長,那東西怕是察覺到了。”薑時鏡夾了一塊排骨,緩緩道,“牙兒的事,姑且算是個警告。”


    顏詞麵色嚴峻:“能悄無聲息地出入府內,還查不到一點蹤跡,要麽還在府內潛伏著,要麽對京州了如指掌。”


    “別擔心,我走後,他們不會把主意打到這裏來。”


    薑時鏡淡定地吃著碗裏的飯菜,好半晌突然轉頭看了一眼桑枝,後者垂著腦袋似乎在欣賞自己剛啃的指甲。


    他眸色沉了沉,那晚的銀鈴聲依舊還在他腦海內迴蕩。


    蜀地很少會踏足中原,他來京州後沒再遇到過之前那些頻繁給他送蠱蟲的人。


    桑枝感覺到有視線落在身上,抬起眼疑惑地望了過去,對上那雙桃花眼後困惑地歪了歪腦袋。


    “你何時去襄州?”顏詞忽地問道。


    薑時鏡轉迴腦袋,坦言道:“近些天找個好點的天氣走。”


    顏詞點了點頭:“走前同我說一聲,給你送行。”


    “嗯。”他應了聲,屋內逐漸安靜下來,隻剩碗筷碰撞的聲音。


    桑枝站在不遠處對話內容一字不漏全傳進了她的耳內,心下一驚,薑時鏡要離開京州了?他去襄州做什麽?他們先前在講什麽?打啞謎嗎?


    她滿頭問號。


    午膳結束,桑枝勤懇地擦完桌子,再迴後院打理花草,一天忙得連上廁所都沒有工夫去,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正準備休息。


    又有人來告訴她,今晚恰巧輪到她值夜。


    桑枝看著自己剛倒的泡腳水,還冒著熱氣騰騰的霧氣,氣得差點沒直接踢翻它。


    咬著後槽牙,握著兩個沙包大的拳頭氣衝衝地到站崗的地方如一尊閻王雕像。


    渾身冒著怨氣,厲鬼來了都得嗑三下響頭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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