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的解剖室,向來都是冷冷清清的,一般除了來拿報告的警員,大部分時間,隻有法醫跟他的助手兩個人會在。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每個來過解剖室的人,都覺得,這裏的氣溫平白比其他地方,都似乎低了好幾度,讓人有種冷颼颼不寒而栗的感覺。


    不過,向來門可羅雀的解剖室,今天倒是湊了不少人,一個個跟看熱鬧似的,擠在門口張望。


    雖說是已經冒了春,但杭城倒春寒的天氣,還是寒意十足。解剖室為了保證屍體檢驗的準確度,自然是不會開暖氣,走廊上也是冷的很。這群刑警們一個個裹緊了外套,在走廊上等著。


    解剖室裏,法醫邢一正在給韓碩說明最新一具屍體的情況。邢一是個有些胖乎乎的四十歲不到的男人,帶著副眼鏡,發際線在這些年裏上移了不少,整體麵向看上去是個好好先生的樣子,不過專業度十分過硬。


    韓碩邊上湊著腦袋張望的,是許正遠。看著眼前屍體的樣子,許正遠忍不住感慨了一番。韓碩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相比較這兩人的反應,在屍體另一側獨自站立的聞人煜,看上去情緒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波瀾。隻是在看到屍體那張年輕的臉龐時,終究還是忍不住,在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這具屍體,就是之前在療養院附近的河裏被發現的受害人。死者是男性,名叫馬恆嘉,二十一歲。屍體的右側膝蓋以下,缺失了一部分,從骨頭恢複情況來看,是小時候就造成的殘疾。


    馬恆嘉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據知情人介紹,他被扔在福利院門口,大約是七歲左右。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有了清晰的記憶,馬恆嘉清楚自己是因為車禍殘疾之後,被父母放棄。


    馬恆嘉因為自身身體的缺陷,學習工作都不容易。中專畢業之後,福利院托了關係,讓他進了療養院,擔任文員的工作。平日也能跟裏麵的新病患們,交流交流情感,幫助他們打開心扉。綜合起來,馬恆嘉算是個不錯的年輕小夥子。


    但就是這樣一個,在療養院領導,和福利院朋友口中都不錯的男孩子,卻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被人殺害並拋屍在了河裏。


    馬恆嘉從河裏撈上來的時候,就帶有多處外傷。邢一檢查過那些傷痕,基本都是因為外部撞擊或摔打造成的,並且都是在死後造成的。


    而當邢一脫掉馬恆嘉衣服的時候,便發現了奇怪的地方,在他的胸口到腹部的位置,有一條長長的傷口,用低劣的縫合手段,將傷口縫合了起來,看上去應該是不久之前才造成的。


    打開馬恆嘉胸腹腔的時候,邢一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在馬恆嘉的肚子裏,他的器官都被人為的摘除了,而且摘除的方式比較粗暴,屬於拿了不專業的剪刀一類,隨意的將連接器官的血管剪斷。而且死者的肋骨,大約是摘除髒器的時候比較礙事,也被弄斷了幾根。整個人看上去被惡性破壞了。


    馬恆嘉的器官內髒偶被摘除了,但是他之前的腹腔卻沒有明顯的下陷,是因為在他的身體裏,被人塞滿了稻草。


    是的,在馬恆嘉的身體裏,滿是沾著血跡的,一團又一團的稻草,就像是一個稻草人一樣。


    這樣的情況,邢一自然是立刻通知了刑警中隊那邊,聽說了情況的一中隊刑警們,一個個都跟了過來,想親眼看看情況。不過,邢一可沒打算把自己這裏弄成博物館,除了把韓碩許正遠放了進來,也就剛巧在警局幫吳晨峰分析案子兼代替秦楚月送愛心下午茶的聞人煜有這個待遇了。


    “這個兇手很奇怪,死者胸腹部的傷口是生前造成的,是他的致命傷。但是他身上其他摔摔打打的傷痕,都是死後造成的,包括這裏。”邢一說著,指著死者兩手手腕、手肘、肩膀,還有左右膝蓋上的傷痕給韓碩他們看。韓碩認真瞧了瞧,都是被利物刺穿的傷口。


    “雖然你們去年就遇到不少變態的兇手,但顯然這個開春第一人,變態程度算是又上一層樓了。”邢一得出了最終結論。


    見到死者的時候,聞人煜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說不清是哪裏見過。等到他迴到喪茶亭,辦公時候見到電腦桌麵上一張收到之後一直忘記歸檔的照片,才突然想起來,當時自己帶圖聞人夕參與的那場拍賣會,最後善款主要就是資助了馬恆嘉所在療養院的窮困病患治療。


    所以,在多位資助人合影的照片裏,作為療養院工作人員自己又是傷殘人士的馬恆嘉,也出鏡露臉了。有方向之後,聞人煜稍稍迴憶了一下,倒是想起當時走進療養院時,歡迎隊伍最前麵坐著輪椅的那個男孩。


    聞人煜不是個相信巧合的人。馬恆嘉、療養院、詭異的兇殺案、和療養院有接觸的楊波,楊波與嘉年華,這些因素,讓聞人煜自然而然的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了他最近密切關注的楊波。


    第二天,聞人煜先去了一趟福利院,了解了一番馬恆嘉的情況。按照之前嘉年華相關的案子來看,兇手挑上的受害人,都有一定的相同之處。


    聞人煜去了福利院之後,不僅了解了馬恆嘉的個人狀況,也詢問了些關於福利院日常運營的情況。隻是這一問,楊波身上的嫌疑就更大了,因為這所福利院接受的資助人裏,就有楊波,並且馬恆嘉能進入療養院工作,也是楊波在其中做了中間人。


    離開福利院,聞人煜立刻就開車去了療養院,想要核實福利院的說法。


    不過沒想到,就在聞人煜把車停進療養院的停車場,剛想要熄火下車的時候,卻看到楊波急匆匆的從主樓那裏出來,隨即上車發動了車子。


    不過,楊波開車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停車場,而是將車開到了療養院主樓的後門位置,楊波下車,從後門那裏扛著一個黑色的大旅行箱,放進了車子的後備箱裏。他東張西望了一番,看並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才發車,揚長而去。


    楊波這鬼鬼祟祟的模樣,引起了聞人煜的注意。核實療養院的事情可以先放放,聞人煜想知道,楊波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從療養院出來的時候,還是下午三點多。周五的杭城,雖然還沒到晚高峰的時候,但這個點的車流量,也逐漸的大了起來。聞人煜開在車流裏,眼神緊緊的盯著前方隔著兩輛車距離的楊波,生怕將人跟丟了。


    楊波從療養院出來,從城西穿過杭城市中心,往南一路開去,看樣子是打算離開杭城中心。越往南,車流密度越大,被加塞的車子阻攔了一下,聞人煜在一個紅綠燈路口,眼睜睜看著楊波的車,在下一個路口拐彎消失了。


    聞人煜臉上不顯,但還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方向盤,有些懊惱。隨即快速思考著,有沒有可能找到楊波城南方向的私人產業,畢竟如果他要不法的事情,肯定要在自己的地盤上。


    這個時候,聞人煜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是韓碩,便接起了藍牙耳機。


    “別砸方向盤了,跟我走吧。”韓碩一開口就來了這麽一句,聞人煜聽到,立刻往左右車道看了一眼,韓碩這家夥,正停在聞人煜隔壁的直行車道,恐怕把聞人煜剛才的動作,都看在了眼裏。


    “去哪?”聞人煜繃起臉,麵色不善的瞧了韓碩一眼。


    “追楊波啊!你不是正跟著他嗎?放心,丟不了。”韓碩衝著聞人煜揮了揮手機。眼尖的聞人煜,一眼就看到了上麵地圖的界麵。


    “前麵路口有停車場,你把車停了,我們一起追。”說完,交通信號燈變綠,韓碩率先開了出去。


    在停車場把車停了之後,聞人煜上了韓碩的副駕駛,接過韓碩遞過來的手機。在地圖的界麵上,一個綠色的小圓點,沿著某條道路正在往前行駛。不用猜,這個圓點自然是代表著楊波。


    “多虧了上次的飯局,我在他手機上做了點手腳,顯然他還沒發現。”韓碩得意的笑笑。


    對於楊波的調查沒有停止,警方通過手機信號,一直在監控楊波的動靜。今天,韓碩也是從監控上發現,楊波長時間的停留在了馬恆嘉生前工作的療養院,覺得有些可疑,這才決定跟著來看看,楊波想要做什麽。


    沒想到倒是遇到了聞人煜,也是在跟蹤楊波。這樣看來,兩人還真有些默契。


    跟著楊波的信號一路開,韓碩他們逐漸進入到了蕭越區,跟著楊波在該區的中心區域繞了幾個圈。


    “楊波一直在繞圈子,難道是發現了我們的跟蹤?”聞人煜說完,自己先推翻了這個想法,畢竟他們靠著追蹤信號,距離楊波起碼差了一條街的距離,楊波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存在。


    “難道是有別的人在跟著他?”韓碩推測。


    楊波繞完了幾圈,終於又繼續往前開,最終到達了一處溫泉度假酒店。


    停好車上了大堂的時候,楊波已經不見了蹤影。韓碩思索了一下,決定還是亮出了警員證。酒店工作人員指明了楊波的去處,並多交代了一句,楊波的房間,並不是以他的名義開的。


    韓碩和聞人煜跟著酒店的工作人員,穿過古色古香的木製小道和亭台樓閣,在一片獨立的小別墅前麵停下了。


    猝不及防的,楊波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不過隻是個側臉,而且楊波顯然沒有注意到他們。他的關注點,都在自己懷裏摟著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一頭大波浪長發,濃妝豔抹,身姿搖曳,長得很是引人遐想。楊波摟著她,臉上滿是笑容。


    隻聽那女人嬌嗔的問楊波:“你怎麽才來啊!”說著,那白嫩的小手,還在楊波的胸口拍了一下。


    “我這不是甩了家裏的那位,就來找你了。你也知道,她多會盯梢了。”說完楊波在那女人的臉上親了一口,兩人親親熱熱的走遠了。


    隻剩下聞人煜和韓碩,兩人互看了一眼,然後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感情兩人辛苦追了一路,這是撞上楊波偷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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