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萬!”皇上此言一出,幾乎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雖然他們已經是一個泱泱大國的掌權者,多年來早已經經曆了各種大陣仗,但是這個天文數字仍舊一下子讓他們相顧無言。三千萬兩,這可比當初群臣要的翻了一倍。


    就連丞相,也被皇上這雄心勃勃的話給弄得精神有些緊張。


    說實話,從本心來說,他並不反對盡可能多地從日本多榨出一些錢來——如果真的能從日本榨到這麽多的話。


    然而,他同樣也十分清楚,並不是想要從別國搜刮出多少錢來就可以搜刮出來的,為此,他決定盡大臣的責任,勸諫一下皇上。


    “皇上的氣魄,臣等身為歎服。不過……不過……三千萬兩白銀,會不會對日本人要求過於嚴苛了一些?臣等雖然聽聞日本富產金銀,當時其國畢竟國小民貧,能夠拿出的錢也並不是太多,二十年內未必能夠籌集如此巨款。如果我們提出的條件過於嚴苛的話,幕府反而可能會因為無法接受條件而拖延了求和的意圖,最後反而會拖延戰事,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丞相的疑慮不是怕對日本壓榨太厲害,而是怕條件太苛刻日本沒人肯答應,這樣就會造成戰事人為延長很久,白白消耗國家的資源。這種顧慮確實很有道理,但是皇上並不打算為此改變自己的主意。


    “你們啊,明明是大漢的大臣,為日本擔心個什麽呢?”皇上先是開了個玩笑,然後大笑了起來,“這筆錢日本人出得起!再說了,幕府隻要被我們打敗,四方的敵人都會跑出來和他們作對,岌岌可危的形勢下,哪怕飲鴆止渴他們也會跟我們求和,再苛刻的條件他們也會答應的!”


    皇上的話,雖然聽上去有些道理,但是丞相還是將信將疑,顯然還是有所保留。


    “可是……幕府縱使相信,一年拿出一百五十萬兩白銀,持續二十年,他們真的做得到嗎?如果做不到,難道我們還要興師討伐?如果不討伐,那我們自己降了價碼,豈不是反而給了日本人僥幸之心,讓他們故意賴更多賠款?再說了……我朝畢竟是為了匡扶正義而興師討伐,如果搶掠太多的話,恐怕有損盛譽……”


    “大漢虎踞中國,四邊的小國地位本就是低於大漢,搶掠就搶掠了,怎麽了?哪用得著跟他們顧念那麽多名聲?”皇上皺了皺眉頭,隨口說了一句。但是也許是覺得這話太過於露骨的緣故,他很快就稍微地改了口,“不過,丞相你所擔心的事情也不無道理,日本幕府治政粗陋,哪怕答應了賠款也不一定給得出。所以擊敗他們之後,為了保證他們能夠給得出錢款,大漢要派員留駐,監督礦監和商關,監控日本的財富流向,把礦稅和海關的商稅都握在手裏。另外,為了保證條約的執行,大軍也要留一部分留駐日本——當然,駐軍的費用也是要日本承擔的。”


    也就是說,皇上打算在戰後,於日本留駐一個民事和軍事機構,進行間接的統治——丞相瞬間就明悟過來了。


    他其實也不反對皇上的這個構想,“皇上所言甚是,為了確保日本人付出賠款,以及確保在戰後日本國對我國唯命是從,留駐一些派駐機關是必然之舉,臣也覺得應該趁這一戰,將日本納入到我朝的藩國管理當中,一切仿高麗的例子。不過……既然朝廷是要將日本羈縻控製在手裏,那若要是壓榨太過,難免讓日本人心生怨憤,反而難以服服帖帖按照我朝的意誌行事,影響我國日後對他們的控製。”


    丞相的思路是反正戰後要把日本當成被大漢朝廷控製下的外部藩國,因此不急於在幾年十幾年內壓榨他們,反而要作出一副為日本人匡扶正義維持和平的旗號來。


    就一般的思路而言,他的想法是沒錯的,因為他是充滿自信的中國士大夫出身,華夏文明在這個年代仍舊對周邊的小國具有壓倒性的優勢。被這種自信熏陶下長大的他,根本就無法理解,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在心裏會殘留著怎樣的對日本的看法和報複欲,也無法理解皇上的心裏將日本並不是視作一種一般的小國,而是存在著十分嚴重的提防心理。


    “你還怕他們恨我們?愛恨就恨,隨他們去!我想要的東西,他們得一分不少的給我。”皇上擺了擺手,示意他在這個問題上根本不想讓步,“總而言之,三千萬兩銀子是底線,一定要從他們那裏榨出來。你說這會讓他們一直凋敝很久,那好,那就讓他們凋敝下去吧,日本做一個窮國與我有什麽關係?我是大漢的皇帝,不是日本的皇帝!”


    眼見皇上如此說,丞相暗自歎了口氣,不再準備繼續勸諫了。雖然他還是不明白皇上這樣堅持的動機,但是他知道,皇上看樣子決心已經下了,他再多說不僅不會起作用,反而會讓群臣們誤解皇上和丞相之間有了嫌隙。


    既然不能再質疑,那現在該考慮的就是怎麽樣才能盡最大可能地實現皇上這個看上去強人所難的要求了。


    他定了定神,然後轉過視線來,看了看周璞。他對日本的情況不是特別熟悉,還是得讓這個知曉日本情況的屬下來為朝廷獻計獻策。


    當被丞相這麽一看的時候,周璞心裏就明白,他剛才在堂上的這一番陳詞,已經在丞相心中樹立了難以取代的處理對日事務專門官員的形象,而丞相想要他做什麽,已經在大漢的朝廷當中曆練了幾年的他當然也明白。


    平心而論,他也覺得皇上的要求有些過高,但是既然皇上堅持要從日本榨出一筆這麽大的錢來,他就要想辦法去達成皇上的心願,而不是訴苦。隻有這樣,他才能夠不負皇上的厚恩,才能繼續得到皇上的賞識。


    他明白,皇上是在事前給他定任務,給他規定和談的最低條件。


    大軍開戰之後,兩國之間幾千裏關山和海洋的阻隔,又沒有即時通訊的手段,皇上不可能事事都在京中遙製,必然要放權給軍政兩方的官員們便宜行事,所以他肯定會想要事前規定一個對日交涉底線,要求和談當中必然達成,以免下麵的官員為了自己的私利而亂來,皇上定了這個底線,那麽他在日本就不能帶著低於這個底線的東西迴去,否則就是有負皇恩,不管他再怎麽說自己功勞巨大,朝廷也不會認。


    這種思路也不能說不對,周璞也知道,在幾十年之前,萬曆初年的大明朝廷曾經和豐臣秀吉掌控下的日本在高麗狠狠地打了一仗,而兩國的談判官員就利用兩方之間的信息隔絕,私下裏各自弄鬼,鬧出了許許多多的亂子,也給原本就艱難的談判平添了更多的困難。


    可是……既然要如皇上所願,把幾千萬兩白銀的財富從日本榨出來,那就非要得到日本人的合作不可,否則單靠幾千兵士的話,單是鎮壓日本各地的反抗就已經讓人焦頭爛額了,哪裏還能安安穩穩地榨出錢來?


    這還真是兩難的局麵啊。


    不過,丞相既然已經點將了,那周璞就不能選擇沉默。


    “皇上所言甚是,日本確實盛產金銀,臣在日本經商的時候,就多有耳聞,聽說日本的豪門巨室都有窖藏金銀的傳統,多少年來家中的藏金已經難以計數,如果能夠將這些金銀都拿過來的話,那對我朝來說確實大有裨益,臣這次去日本,也一定會以盡量多地從日本榨出賠款來為目標,此自不待言。”周璞先小心翼翼地在皇上麵前做了一個鋪墊,然後將他的心裏話說了出來,“隻是,日本國情特殊,而且民風與中華大不相同,其人奸猾狡詐,機謀百出,單單是擊敗幕府恐怕難以讓他們完全順服……就算幕府勉強答應了我們,如果其他人不合作的話,那可能,可能不會輕易得到那麽多的賠款……”


    雖然他的話說得很委婉,但是真實的意思還是透露出來了。


    “難,是難,這一點沒說錯。”皇上的視線放到了周璞的身上,讓這個年輕人一下子有些站立不穩,“不過,身為大漢的大臣,不做點知難而上的事情怎麽行?事在人為,隻要有心、有勤,再難的事情也辦得到!今天大家都在,可以群策群力,你也可以好好想想辦法,看看怎麽才能讓日本人俯首帖耳,隻要你能給出主意來,反正我們是可以全權委托給你來處置的。”


    全權處置……皇上隨口四個字,代表的可是無可估量的價值啊……周璞心想。雖然不太可能是對日軍政事務的全權處置權,但是他覺得,隻要他今天讓皇上滿意了,那至少從今之後,對日外交事務的全權處置就會交給他了。


    這個誘惑由不得他不接。


    他絞盡腦汁,努力構思方案,以便能夠讓皇上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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