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騎兵對戰上,從阿敏、濟爾哈朗、嶽托到下麵的牛錄佐領,每個人都很有信心,要說什麽大軍列隊步戰,你趙家軍火器或許犀利,可騎兵馬戰上他們不覺得自己會吃虧,甚至大占優勢。


    不說弓馬出色的建州馬隊,天底下論起騎馬來,難道誰能強過草原蒙古,先一點點磨掉趙家軍的騎兵,讓他們沒了機動和衝擊,讓他們變成聾子和瞎子,剩下步卒之後還能幹什麽,這漫長冬天,這麽大的優勢,把他們從容宰割,怎麽收拾不了。


    重賞之下方能有勇夫,阿敏也不含糊,當騎兵撒出去之前就宣布了軍功賞格,一個趙家軍騎兵的腦袋,賞金三倍,前程翻倍,若是活捉或者有軍將頭目之類的斬獲,那麽賞金和前程還要再加。


    財帛功名動人心,這個賞格一發下來,建州女真大軍跟著沸騰起來,建州女真剛起兵的時候,前程也不怎麽值錢,大家都是拚命求財,好處要看在戰場上能搶到什麽,打勝了能分到什麽。可隨著一場場勝利,建州女真占的地盤越來越大,這前程就變得寶貴無比。


    每一份前程都代表著你能得到的地位和財富,甚至還關係到你子孫後代的一切,而且建州吸取了大明的教訓,從不濫發,從不克扣,代表著軍功犒賞的前程極有份量,讓人值得豁出性命去爭。


    到了現在,建州女真已經占有遼鎮和關外偌大的地盤,每一份前程都代表著若幹的田地和人口,代表著高高在上的位置,代表著家人後代的富貴,不僅建州女真本部看重,其他各部女真也看重,蒙古人、漢人和高麗人都看重。


    這樣的賞格一給出來,當真是人人爭先,沒人覺得嚴寒風雪是什麽危險,都要出去立功發財,博取富貴。


    此外還有一點,沒人覺得漢人,特別是關內的漢人能有多少好騎手,夜不收之類的不差,但比起好手來還差得遠,何況這邊有絕對的優勢,萬騎對不到兩千,這還有什麽可說的,這出營搜索偵查的差事居然成了好差事,各級頭目你爭我搶,誰也不肯落後,頭功的彩頭不必說了,下麵人立功,自家也有好處的。


    胡勒根是科爾沁部一名十夫長,手裏管著十餘名騎兵,後來跟著上麵的貴人投了建州,身上也有了個佐領的銜頭,雖說管著的騎兵還是十餘名,日子卻比草原上強太多了,第一是兵器馬具配齊整了,雖然也有舊貨,可畢竟那兵器時時打磨,那箭鏃用的好鐵,蹄鐵之類也是齊備,第二則是足糧足餉,在建州女真這邊,實打實的錢糧發下來,而且盯得很緊,不給那些貴人們克扣的空子,第三則是有功必賞,敢拚命殺敵的,一定就有他的報償。


    在最開始的時候,胡勒根還笑話身邊幾個同伴,說這麽死拚幹什麽,搶來了東西貴人們分大頭,可命卻是自己的,有什麽損傷算誰的,卻沒想到有人戰死沙場,可有人一步步富貴起來了,如今手下統領幾百騎,家裏養了幾百頭大牲口,奴隸近千,比起草原上小部落頭人們都絲毫不差了。


    別人能這樣,自己為什麽不能,胡勒根一邊後悔,一邊心頭火熱,決定要把握住眼下的機會,胡勒根也知道其他人同樣這麽想。


    冬日遼地天寒地凍,因為是海岸線一帶,所以雪下得比別處要多,比別處要大,海上風吹過來,同樣是冰寒刺骨。


    不過胡勒根和部下們根本不在乎這個,比起草原上從北邊刮來的寒風,肆虐的暴雪白災,這邊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暖,再想想前麵有功勞富貴,火熱自心頭發散出來,更不覺得這算什麽了。


    讓胡勒根不滿的是同行太多,偵騎探馬應該求的是個隱蔽,沒道理這麽大張旗鼓的出來,茫茫雪野,四下張望都能看到同伴小隊的行動,這那裏是偵查,分明是大隊的騎兵出動,光是這騎兵的規模就趕得上那什麽趙家軍馬隊的總數了。


    不滿歸不滿,但胡勒根卻覺得心裏有底,就算自己沒有撈到大功,沒有賺到戰利品發財,總能在大勝中撈到點好處,多少不虧。


    而且胡勒根還有些糊塗,心想這趙家軍是什麽來頭,南邊漢人不就是大明嗎?可又聽身邊人講,說這個趙家軍比大明還要富,有好鐵甲,還有好燒酒,胡勒根也不準備細想,反正是有好處,而且這好處還很對胃口。


    離開蓋州衛城大營後,胡勒根就向前緊趕慢趕,自己如果落在後麵,那什麽好處都沒了,他能想到,其他人一樣想得到,就這麽向前趕,等過了熊嶽驛的時候,差不多還有二百餘騎的樣子。


    這十餘隊人馬誰也甩不開誰,而且過了熊嶽驛到下一站五十寨驛中間地方,要從丘陵矮山之間的穀地經過,方便的走隻有這條路了,雖說可以從海邊繞,也能從丘陵之間的其他路,但那樣就容易耽擱,一耽擱就會被同伴們甩下,那後續的好處可就全都趕不上了。


    到這個時候,大家想得也明白,與其彼此甩開,倒不如彼此照應著,本就是一家人不說,人多把握也會大些,萬一那趙家軍出動大隊怎麽辦。


    就在這等心照不宣的默契下,眾人匯集成鬆散的大隊,一起向南趕過去,就算散開,也會在出了這片丘陵區域之後再散。


    算計路程,怎麽也要在這片丘陵中過一夜,過夜的時候,大家都不會在穀地官道附近,而是牽馬翻越幾處丘陵,到避風的窩子裏生火過夜。


    白日裏行進的時候,大家關係已經不錯,嘻嘻哈哈的向前走,甚至還順手射了幾隻兔子野雞之類,彼此約定要烤著下酒吃,不過等到了生起篝火的時候,眾人卻默契的分開,各自聚成一堆。


    都說“駱駝好柳,蒙古好酒”,大家本想著晚上喝幾口劣酒休息,但到了這個時候,卻都是你一堆我一堆的竊竊私語,連平時的高聲大氣都不見了。


    “..都看清了嗎?別是咱們自家人的印子..”


    “..差不了,我點過一起的,算馬力算腳程,咱們這些人就是跑在最前麵的,也沒有衝太遠兜迴來的,那肯定就是趙家軍的探馬..”


    “多少人?別逮不著兔子遇到了狼?”


    “四五個,看雪地馬蹄印子最多五匹馬,應該是在暗處瞧見咱們然後撤了。”


    聽著人稟報,胡勒根越聽越是興奮,四個腦袋帶迴去也是功勞,但抬頭看看周圍,這興奮又消失大半,隻怕看到這事的人不少,就算沒看到的,看這個樣子也應該知道點什麽,兩百多騎分四個首級,倒是有把握,可僧多肉少,天知道誰能得了這個彩頭。


    胡勒根再看看自己手底下的十個人,就更沒有爭勝的心思了,無精打采的說道:“大家都警醒點,別肉送到嘴邊都飛了。”


    下麵人也能想到這個,有人嘿嘿笑著說道:“跟著喝點湯也好,總能分潤點。”


    這一夜倒是安靜,在這避風窩子裏休息的還好,隻是天還沒亮,散落宿營的隊伍裏已經有了響動。


    “..扈日和他們先走了..”那響動雖然小心,可該聽到的人都是聽到,各隊都開始動作,有人跟著出發,有人則是互相提醒。


    被人從熟睡中叫醒的胡勒根有些不耐煩,擺擺手說道:“他們走了,你們難道還敢追嗎?那幫馬快膽大的蠻子。”


    扈日和是某蒙古貝子的親衛,這次就是放出來立功的,他手下二十三人都是弓馬嫻熟的精銳,這趕到前麵的二百餘騎裏隱約就是以他為首,就連建州女真的騎兵也不願意和他爭奪,這荒郊野外的真要撕破臉,彼此廝殺,事後連個追究都不會有,何苦來哉。


    既然他們先走,其他人的心思也都淡了,想要上去搶很難搶到,保不齊還要被暗算..


    情緒低落是一迴事,可前出偵緝的差事該做還是要做,天亮後大家起來,又生火做了頓熱飯,準備出熊嶽驛和五十寨驛之間的丘陵山區,盡快去複州一帶的趙家軍營盤查探。


    盡管興致不高,可這近二百人的偵騎探馬還不能散開,穀地就這麽一條路,他們也沒辦法散開,隻能等到了平坦地方再撒開,天亮後也沒走多久,後麵已經有人追了上來,昨天緊趕慢趕也沒辦法甩開太遠的距離。


    “..這那裏是去打探,分明是去打仗..”看著這聲勢浩大的樣子,有人念叨了句,可也沒什麽人理睬。


    阿敏統領的這支大軍有過五萬人,過萬的騎兵,是近年來少見的大軍,大家每天都在想著勝利,談論大勝之後的軍功前程,不過大家心裏也同樣沒底,無論女真、蒙古、漢人還是高麗,他們知道明軍什麽樣子,甚至出身於明軍,但卻不知道趙家軍什麽樣,很多消息對他們已經封鎖了,可能知道些隻鱗片抓的都是趙家軍如何強,這強大都已經超出常理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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