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趙進創立趙字營,一步步強大到如今,外麵人要不然輕視,要不然就是畏懼,他們或者以為趙家軍這樣的練兵方式不合兵法,肯定不堪一擊,或者是吃了敗仗之後,覺得趙家軍有鬼神之力,強悍不可敵。


    但這樣的對待讓趙家軍眾將很不舒服,自家明明做了很多的事,曆盡辛苦,卻被外人覺得是碰巧,歸之於鬼神,完全否定了自家的努力,但現在這位名滿大明的實力督撫,卻這麽了解自家,這樣的陳述,話語中的讚美和肯定實在讓人舒爽。


    孫傳庭坐直了身子,肅然說道:“孫某這次來趙公,是想請趙公列下一個章程來,到底怎樣才能讓大明這邊體麵和氣的收場,若一定要殺人,還請少殺些,畢竟都是華夏一脈,何苦自相血戰。”


    這是說到正題了,吉香到這個時候才明白對方說話的技巧,到這個時候,雙方心平氣和,而且心防不在,很多問題可以開門見山的聊了。


    趙進沉吟了下,開口說道:“這話很大,孫兄是說自家和山西?還是替某些人來說的?”


    “趙公重商重工,大得山西商會之心,孫某還沒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就有人千方百計過來勸說放風,說讓我顧全大局,大明失德,讓我順應民心,這次山西最不用擔心,若是孫某再固執己見的話,隻怕就要不明不白了。”


    大家一笑,不過這個玩笑並不可笑,天下人看來,孫傳庭在山西練了一支新軍,他在山西大同可以自行其是,自己籌措軍資,自己征稅,形同割據,可趙家軍的了解更深刻些,孫傳庭之所以做得這麽順利,是因為他得到了山西商界的大力支持,沒有商人們的錢糧甚至人員的支撐,僅靠山西一地的稅賦根本沒可能供應新軍,要知道朝廷給孫傳庭變法的權責並不僅僅是給出權利,大同邊鎮的供應也要他自己負責,等於甩給他一個包袱。


    山西商界之所以這麽舍得出錢出糧,也是有了自保的心思,原本他們和邊鎮以及草原上勾結很深,能有很多方便,可這些年局勢太壞,更迭太快,邊鎮這邊不講規矩倒還好說,察哈爾林丹汗將土默特的第三代俺答汗從歸化城趕走,導致草原上局麵大亂,不管是去草原的商隊還是邊關的邊市風險都大了很多,或者被蒙古馬賊或者部落直接搶掠,或者大隊蒙古騎兵入侵,不管那一項都會影響生意,甚至會家破人亡。


    而且山西商人們從徐州那邊學習到了很多經驗,不管重商還是重農,在這個世道下麵,總要有個可靠的庇護者,不然的話,商人就是砧板上魚肉,像趙進那種有點石成金妙法的可遇不可求,但能護住平安的不難找。


    大家願意供奉錢糧好處,隻要有個規矩,隻要別毫無征兆的勒索搶掠,甚至身家性命都有危險,大家都是願意做的,孫傳庭做事又有章法,更是山西本地的豪門世家,這樣的人自然值得信任,更難得的是,願意聽從大家的建議,認同徐州趙進的新法,這樣兩利的人物自然要全力支持。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話還是有他的道理,孫傳庭知道如今的成就從何而來,自然也知道其中蘊含著怎樣的風險。


    山西那邊的態度是明朗了,不過僅有山西一地,孫傳庭自己的份量是夠,但這少流血少死人的請求就未免說得太大。


    “內閣諸公大體都是這個意思,保定巡撫和順天巡撫都和孫某有過書信往來,他們也大概是這個意思。”


    原本北直隸不設巡撫,但因為趙進崛起,北直隸大名府先設大名巡撫,然後趙進拿下山東後,在保定設保定巡撫,在順天府設順天巡撫,統轄駐紮在京畿之地的大軍,他們的存在除了防禦趙家軍還有另外一重目的,那就是牽製京師內閣孫承宗和王在晉掌握的兵馬,還要防備遼鎮熊廷弼的邊軍,大小相製這個套路,是刻在大明君臣骨子裏的。


    順天巡撫洪承疇,掛兵部侍郎,保定巡撫鄭崇儉,掛兵部侍郎,以及迴撤到宣府附近的大名巡撫盧象升,如今是宣府巡撫了,這就是拱衛京畿的三位巡撫,京師外圍的軍權都掌握在他們手中。


    按照孫傳庭的說法,掌握北直隸五分之四兵力的人都讚同他,那在外圍角落的盧象升倒是不必太被在意。


    而以大明目前的體製來說,這幾位同意之後,就等於大明天下做了決定,盡管他們實際控製的不過北直隸和山西兩處,不過這兩處不做抵抗,其他地方就沒什麽違抗的可能,普天之下,就隻有陝西三邊的邊軍會造成麻煩,但也僅僅是麻煩而已。


    至於四川、湖廣、雲南等地,原本就沒有太多兵馬聚集,即便本省湊出若幹來,也會因為地理人文等各個條件沒辦法長途奔襲,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孫傳庭這個表態說明,大明的核心力量已經準備投降了,或者要尋求一個體麵的解決方式,但北直隸和山東近在咫尺,卻讓從山西來的孫傳庭談,這裏麵也頗為微妙。


    或許孫傳庭掌握的大同新軍是大明各個軍事力量中最強的,最近又有對草原俺答的勝利,在趙進麵前腰板硬一些,不至於奴顏婢膝,當然,他們也沒想到,正因為孫傳庭用徐州新法變強,才比其他人更知道徐州的強大和可怕。


    “那皇帝知道嗎?”趙進追問了句,已經有人給趙進提過建議,說大事將定,要正名分,在各種場合不能直接說“皇帝”,而要說“明國皇帝”,顯現出區別來,其他人對這個都很注意,趙進卻不怎麽理睬。


    聽趙進問到這個,孫傳庭表情顯現出幾分尷尬,咳嗽了聲說道:“既然大家商定,陛下也難違民意。”


    的確,下麵決定之後,崇禎皇帝即便反對又能如何?放在天啟年間,天啟皇帝還能通過魏忠賢把握住朝廷的實權,通過廠衛和閹黨來操控天下,無人敢於不從,而崇禎皇帝則做不到,罷黜閹黨,疏遠錦衣衛之後,崇禎皇帝已經沒什麽自己的力量可用,看似眾正盈朝,實際上是事事不能自決。


    趙進點了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既然如此,你們想要什麽?”


    孫傳庭搖頭苦笑,感慨說道:“趙公說話還是這麽直接,在下等商議之後,發現能對趙公你提的條件也不多,沒有一戰的本錢,哪有什麽討價還價的餘地。”


    此時軍帳中的氣氛還真是不錯,孫傳庭這邊對局勢把握的很清楚,知道孰強孰弱,話也說得很明白,那麽就很好談了,吉香和石滿強臉上有幾分誌得意滿,趙進神情則是淡定從容,在這裏開口說道:“孫兄請講,你們說你們的,答應不答應在我!”


    孫傳庭言談舉止自居弱勢,不管真心假意,這麽下去,對方被奉承的飄飄然,就可以為己方多爭取些利益和好處,趙進直接開口點了下。


    “..若是順應天命,無論他從前針對趙公和徐州做過什麽,那都是公務,而沒有私怨,請趙公饒過他們性命,保全他們家小和家產..”


    “這個可以答應,若今後不按照我的規矩做事,或者有什麽牢騷異動,那就這承諾就不再有效。”


    “..當今陛下全家,還有普天下的皇族一係,若能安分守己的話,還請趙公保全他們的性命家產..”


    “他們的家產怎麽算,府邸之中所藏的金銀算不算?別業中所積儲的金銀算不算,那跨州連府的田產算不算,這些人能安分守己,在當地沒什麽民憤的,我盡量不會動他們的浮財,讓他們全家維持個溫飽體麵的生活,至於那些靠著祖宗霸占來的產業和田地必須要交出來。”


    大明的藩王和郡王們在天下各處霸占了太多的產業和田地,士紳土豪們都要退讓閃避,因為皇族的盤剝擠壓,士紳豪強就要更殘酷的壓榨百姓,形成了種種惡性循環,不過王朝更迭,前朝親貴也沒可能保持特權和富貴,趙進這樣的處置已經是給他們生路了。


    所以這邊說完之後,孫傳庭隻是感慨著迴答一句:“趙公慈悲開恩。”


    軍帳中眾人神態各異,隻有趙進麵無表情,那邊孫傳庭沉吟片刻,開口又問道:“不知進爺對大明官軍如何處置?”


    “遣散,編組,屯田。”趙進迴答的很簡單。


    孫傳庭歎了口氣,緩聲說道:“趙公這個安排好,不能打仗的就該去種田。”


    “在下知道趙公瞧不上大明官軍,也不怪趙公如此想,下麵的兵卒常年被克扣糧餉,又沒有人約束軍紀,他們打仗時如鼠兔豬羊,駐軍時候則為虎狼,對天下有百害無一利,遣散了也好,不過大明官軍中也有精銳,各級將佐所屬的親衛親兵都是能戰之士,依在下所見,趙公兵馬雖然精悍無雙,但騎兵未免遜色,正兵之外做不到各個精良,這些親兵親衛和他們的將主對趙公有大用,不知道趙公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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