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軍士兵和收容的皮島青壯,甚至連同要塞內的婦幼們,都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渾身上下都已經繃緊,也有些人感覺到解脫,他們知道給養已經不足,對麵建州女真給的壓力越來越大,這幾天已經讓人絕望難熬,再過些日子,恐怕更是地獄。


    沒人在意那艘船,每個人都在盯著即將前推的敵人,惡戰馬上就要打響,我們免不得要死,可我們死前會拖著幾個一起,原來韃子不是那麽難以戰勝,原來韃子不是那麽不可敵,隻要找對了法子,一樣可以打敗他們,隻希望遼東和關內的更多人提早學到這個法子。


    到了這最後的時候,反倒有人繃不住自己的情緒,不斷的流淚抽泣,但身體堅定不移,握著長矛的手也絲毫不動,邊上有人想要喝罵,可看了看同伴的樣子,也是無話可說。


    建州女真的軍陣緩緩向前,在原來的要塞外圍陣地再向外,原本沒辦法讓大隊向前,可現在那邊都已經被屍體和泥土填平,大隊可以一直向前,可以像是在平坦地麵上那般擺開陣戰,女真軍陣會越來越快,先衝撞一次要塞陣地的軍陣,而且衝在最前麵的那些女真精銳,穿著的都是趙家軍的鐵甲。


    馬上就要接戰開打了,大家都等著建州女真軍陣唿喊吼叫,那就是開始衝鋒廝殺了,每天戰鬥就是這一刻最難熬,麵對麵拚殺的時候,反倒放得開甚至痛快。


    越來越快,旗號擺動加速,號角和鼓聲的節奏也開始變化,馬上就要開始衝過來了,就在這個時候,當當當的鑼聲響起,正在蓄勢加速的女真隊伍頓時慢了下來,隊伍甚至有些騷動,連帶要塞守軍也是詫異非常,這可是退兵的信號,每天激戰,隻有這樣的聲音響起大家才能鬆一口氣,甚至這樣的聲音響起大家都不敢放鬆,生怕對方借此耍什麽花樣,已經因為這個死傷慘重。


    不過女真軍陣確實慢下來了,還能看到陣中的女真官兵都在迴頭張望,然後整個軍陣停止,再然後,開始緩緩後撤..


    要塞守軍不敢有絲毫的放鬆,萬一是緩兵之計,萬一是欲擒故縱,要塞守軍可承擔不起任何的損失,建州女真的戰法可靈活得很,而且再這樣騰挪進退間,隊伍還能維持著不亂,這在關內已經是精銳才能做到,如果不是同樣能做到的趙家軍士兵到處救火,恐怕早就崩潰了。


    前進停住了,緩緩後撤也是真的,因為大家看到他們迴到了營地之前,旗號也都歸隊,建州女真軍陣的前隊雖然保持著戒備,但那是防備著這邊的反攻,而不是要做什麽。


    難道真的是不進攻了?這到底出了什麽變故?趙鬆瞪大雙眼看著對麵,但也看不出太多的細節,可他還不敢放鬆,隻能這麽撐著。


    再怎麽謹慎小心,趙家軍士兵和青壯們還是禁不住的鬆了下來,建州女真確實不攻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變故,但現在的確是迴營,建州女真極少會在下午發動進攻,這一天或許都能輕鬆下來。


    雖然大家已經視死如歸,可能多活一天總是好的,能休息喘息總是幸運,趙鬆那邊吐了口氣,揮舞著手中長戟下達命令,留下輪值的連隊,其他人開始休整,要塞內終於有孩子放聲大哭起來,讓戰場上多了幾分生氣。


    香氣撲鼻,但讓人難以下咽的魚湯又是開始熬煮,在這海島上,幾千人的淡水是個大問題,好在皮島上淡水水源算是充沛,要塞這邊打了水井,還防患未然的做了暗渠,這樣才勉強支撐到現在,以皮島這樣的地形想要斷絕水源很難,建州女真對這個也是無計可施。


    歇息了一個時辰不到,負責瞭望的人就發出了信號,建州女真兵馬又是出營,看來還是要打,要塞守軍司空見慣的跟著聚集,準備迎戰,卻沒想到可這邊還沒有列陣完畢,就發出了一陣嘈雜聲音,大家實在是忍不住驚訝,因為看到對麵的建州女真軍隊出營集結後,沒有開始進攻,而是向北開進,那邊可是建州女真的糧台大營所在,也是和海岸往來港口所在。


    看著一隊隊的建州女真兵丁開出去,要塞守軍都是目瞪口呆,以皮島這個地勢,以建州女真兵馬的海戰能力,肯定不會是乘船渡海來攻,現在風漸漸變大,木筏離岸稍遠些就容易被浪打翻,這個風險他們肯定不會碰的,那這到底是要幹什麽,難道要佯動,看這個也是不像,同樣因為地勢原因,要塞周圍可以交戰的地方根本沒什麽可佯動的空間。


    “韃子狡詐,不要放鬆,嚴加戒備!”趙鬆嘶聲喊道,他其實很想躺下來休息,可現在最不能休息的就是他。


    “韃子那邊就剩下三千多人了!”彼此惡戰了快一個月,要塞守軍對建州女真那邊的兵力把握的很清楚,盯得這麽緊,自然看得很仔細。


    現在要塞陣地這邊不足兩千,不過靠著地利,對麵的三千餘人真是沒奈何攻進來,當然,要塞守軍也沒辦法衝出去,即便衝出去也沒辦法,隻有被困在這皮島之上,除非做木筏去陸地上向高麗求食。


    看到這些的時候,要塞陣地守軍都是放鬆下來了,不管出營的建州女真兵馬開往何處,最起碼在一兩個時辰之內不會有什麽戰鬥發生。


    那邊兵馬向北開去之後沒多久,建州女真營地裏的俘虜們都被推了出來,皮島東江鎮的俘虜大多數都消耗在攻擊要塞的戰鬥中,剩下的這些沒有用於戰鬥,隻是作為後勤支援。


    開始的那些親情鄉情和不忍都已經煙消雲散了,要塞守軍裏的皮島青壯都把對方恨得咬牙切齒,能跑過來,敢反抗的都已經死光了,隻剩下麻木為女真做事的,他們盡管沒有上陣,可還是幫兇。


    看到他們被推出來之後,這邊下意識的做出了戒備,還以為新一輪的攻擊開始,沒曾想那些殘存俘虜站定之後,建州女真卻開始殺人,毫不留情的砍殺刺殺,俘虜們哭喊求饒想要逃跑,可根本沒辦法從圍困中逃出去,手無寸鐵的他們更沒辦法和鋼鐵利刃抗衡,隻聽到慘叫聲聲,不斷有人踉蹌著跑出來被砍到射殺。


    從殺戮一開始,要塞守軍就沒有覺得痛快,開始是沉默,然後是憤怒,最後也隻能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那邊有人跑出來,身後建州女真士兵怒罵著追上,沒幾步距離眼看就要追上,那人踉蹌了下,被什麽東西絆倒,他撐著起身,卻沒有繼續逃,隻是衝要塞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喊道:“給我們報仇啊!”


    話音未落,身後女真士兵已經追上,手起刀落砍下,鮮血飛濺。


    要塞守軍這邊很沉默,隻是穿著鐵甲的鄭小二忍不住,衝出一步大吼說道:“你們安心去吧!我們肯定要殺光這些韃子!”


    趙家軍士兵們依舊沉默,收容來的皮島青壯們也在沉默,他們固然驚歎於趙家軍的實力強悍,可也不信他們真能把建州女真怎麽樣,在他們想來,徐州也在大明,隻要是明國的兵馬,就沒可能對韃子造成什麽殺傷。


    鮮血橫流,人頭滾滾,哭聲和慘叫震天,不過這等酷烈景象,地獄場麵大家經曆的多了,根本沒什麽影響,建州女真殺戮完畢之後,自顧自的迴營,反正殺人都是在海邊進行,等漲潮之後就會把屍體帶走,倒是不用費勁處理。


    沒了俘虜青壯做後勤,建州女真的戰力實際上是在削減,又是調兵,又是屠殺俘虜,不管怎麽看都不會打下去了。


    趙鬆他們還在戒備,而羅晨禁不住坐在了地上,長刀隨手撇在一邊,雙手捂著臉沉默不出聲,趙鬆和士兵們都緩緩放鬆,收容來的皮島青壯們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進爺沒撇下我們,進爺沒撇下我們..”羅晨念叨兩句,聲音不高,說著說著卻是哽咽了起來。


    趙鬆拖著長戟走到他跟前,悶聲說道:“別高興的這麽早。”


    氣氛就這麽沉默了下來,一直到天黑時候,建州女真都沒有異動,本來上午以為滅亡在即,到了下午天黑時候,卻成了雙方對峙,而開向北邊的建州軍隊也沒有迴來。


    當對麵有篝火升起的時候,趙鬆挑了幾個水性好的,扶著木板沿海岸過去打探消息,看看他們在北岸到底做什麽。


    這個差事很兇險,去了就可能迴不來,而且沿著海岸泅渡,風大水冷,即便不被建州女真發現,饑餓疲憊之下,也有可能溺水身亡。


    晚上去了,差不多要第二天傍晚才會迴來,因為建州女真對海岸的巡查,特別是對幾個要點的巡查很嚴,趙家軍這邊已經折損了不少,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晨光初露,派出去的人就是迴來。


    “營正,韃子走了,韃子渡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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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最近更新不穩定,每天一章應該會在晚上,等我安頓下來再說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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