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熟悉李家大幫的人說,這李思明是那龍頭的親兒子,這李思閩搞不好是義子出身,也有可能是叔伯家的子侄,從小養到大就是為了扈從幫扶這李思明,最起碼從這次的事情上看,的確起到了作用。


    他們兩人被送往第二旅第一團的旅部和石滿強見麵,石滿強和葉文書一起接待了這兩個人,消息已經快馬送出,負責貿易的耿滿倉和負責內衛巡丁的成大虎也會得到一份,並且會抓緊趕過來。


    擺開酒席接風,到底是不滿二十和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宴席上就控製不住情緒了,李思明隻是忍不住哭,而李思閩則是不住的怒罵不停,隻罵那姓鄭的平時稱兄道弟以為是一家人,沒想到卻包藏禍心,突然間對龍頭動手,更沒想到那些受過李家大恩的船主等人,在這樣的時候也翻臉不認人。


    石滿強一直壓得住性子,葉文書卻用出了衙門裏盤問的手段,又是安慰又是客氣,實際上卻在套對方的話,這兩個人的確擋不住這等老辣手段,什麽都說了出來。


    李家大幫在福建和倭國平戶都有自己的地盤和基業,在福建地方官府根本不敢管,他們就是海邊的王侯,而在倭國平戶那邊,當地雖然有倭國的武家大名,可這大名在李家大幫麵前也就是高一等的船主地位,平時也要唯唯諾諾的,實際上,沒有李家大幫撐著,這大名早就被其他的大名滅掉了。


    大幫的龍頭李旦在平戶有自己的私宅,娶了倭國武家的女兒做妾,還把自己的長子李思明安排在這裏,也是備著如果被大明官府剿滅,在這倭國還有容身之處,以為這邊安全,沒想到這邊卻成了兇險死地。


    臘月間大幫的很多船都是靠岸休息準備過年,今年李旦照例在這平戶渡過,這邊看著一派喜氣洋洋,各路頭目和船主都是匯聚,整日裏飲宴不停,這是海主們一年中難得可以連續休息,放開享樂的時候,大家都不會放過這個快活。


    李旦宴請最重要的幾個義弟義子,這幾個人都是跟著姓李的,原本卻是姓鄭,之所以投靠過來,也是當初打不過,隻能被吞並下來,但過來後認真做事,仗義為人,上上下下都是敬重看好,地位也越來越高,現在已經是大幫最核心的頂層。


    宴會之後迴來,就在深夜時分,李旦突然腹痛如絞,經曆生死的老海狗自然不覺得自己吃壞了肚子,立刻喊起自家的子弟,讓他們立刻上船逃,還說你們報不了仇,也不要想著報仇,去內陸找一個能托庇安身的強豪,富裕度過餘生就好,話還沒說完,就有倭國的武士衝了進來到處殺人。


    李家在平戶的宅子裏護衛不少,有從閩粵招募來的武人亡命,也有倭國的武士和浪人,隻是對方謀劃已久,倉促間迎戰,護衛裏麵居然有內應動手,讓局麵更加不堪。


    那李旦做龍頭多年,有自己的忠心護衛,就是這些人護著李思明一路向外衝出去,大宅裏麵的其他人已經顧不上了,大明海主在平戶舉足輕重,李旦這等頂級的龍頭大幫內訌火並,幾萬人口的平戶城跟著大亂,也多虧這混亂,李思閩他們才能護著李思明逃走。


    這等海上強豪知道生死難測,步步兇險,所以都會提前安排後路,可誰也沒想到親信的鄭家人突然反亂,連那後路都不怎麽靠得住了,可留在平戶隻是個死,唯一的活路就是去港口上船走。


    要說這鄭家人的謀劃和動作實在太過保密,導致他們自家的力量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看著李旦住的大宅起火,很多鄭家的力量都衝上去救人護衛,港口那邊甚至還不知道鬧出什麽事,結果就讓衝殺出來的李家殘餘能夠駕船出港。


    在船上也有廝殺爭鬥,李旦做龍頭的日子很久,就算鄭家統率的那些力量也感恩念情,很多人居然會臨時反水,擋著鄭家人放李思明和李思閩他們離開,在海上的追逐也是如此,幾次快要被追上,幾次跳幫廝殺,按說在海上開打,一旦被優勢船隊逼近掛住,跳幫廝殺,那就是九死一生。


    因為這鄭家做的太過保密,所以才讓李旦猝不及防,也可因為這太過保密,導致連鄭家自己人都沒有辦法徹底動員起來,甚至鄭家自己的勢力也有很多人想不通,這就給李家殘餘的逃亡留下了無數的空子,甚至李思閩還敢領著船隊在平戶附近周旋,不斷的收攏力量,打算反攻。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鄭家迅速將力量動員起來,李家殘餘不要說是反攻,連逃跑都變得艱難起來,在兩次海戰丟掉了幾十艘船,兩千餘人之後,李思閩決定要逃,可茫茫大海,自倭國到閩粵和南洋,這本就是李家大幫的勢力範圍,也是鄭家可以控製的地方,這鄭家本就是福建安平土著,李家也不敢退迴福建,生怕那邊早就被人滲透策反。


    想來想去,也就是這海州港可以走了,這邊沒有官府官軍,而且還是有足夠實力的強豪可以庇護,在逃難途中慘烈的戰鬥發生了幾次,好在剩下的李家人都是死硬角色,寧可同歸於盡也不會求饒的亡命,幾次在海上快要追上,都有船隻轉向衝到追兵船隊,甚至還有將自家船隻點燃大火要去糾纏敵船的,就這麽來到海州港。


    海州港這邊對李家大幫所有人都不是秘密,雙方你追我趕沒有拉開距離,對方肯定也會追到這裏來。


    聽到李思明和李思閩的述說,石滿強和葉文書對視兩眼,葉文書笑著說道:“你們安心在這邊安歇,海上照顧不到,在這淮安北區,誰也動不了你們!”


    按說有這個承諾已經足夠讓人放心,但李思明和李思閩見到徐州在海州港的勢力之後就總想著借兵報仇,他們知道這裏有船廠,有足夠造船的大木料,還能招募到水手和海員,兵器之類的更是不缺,然後這海貿暴利大家都是清楚,跑幾趟生意就可以賺出足夠多的錢財,到時候以海州港為依托,報仇大業不是不可能。


    不過石滿強和葉文書對這個請求隻是笑著說自己做不了主,然後讓他們好好歇息,李思明和李思閩雖然無奈,可也隻能聽從對方的安排。


    等酒宴結束,石滿強和葉文書出來,葉文書隻是說道:“這新起的海上龍頭本就有偌大勢力和財源,從前這李家大幫答應的種種條件,他們未必答應,搞不好還要重新商談,但這李家的殘餘人等,隻能依靠咱們了。”


    石滿強點頭,葉文書的意思他明白,現在兩個選擇,一個是交出這批殘餘換得和新任海上大幫的交情,但想要發展自己的船隊和海上力量,恐怕又要重新開始,一個是收留這李家殘餘,但這必然會和這鄭家發生衝突,搞不好會影響這海州港的貿易,每一個選擇都會有得失,而且來不及請趙進那邊決斷,要石滿強自己決定,一旦有了責任,石滿強和淮安北區的各團正主管都要負責。


    兩人在夜色中向前走了幾步,石滿強悶聲說道:“大哥曾講過,別人的是別人的,自己有了才最放心,李家這些人我們要留下!”


    這一晚石滿強忙碌到下半夜才睡下,除了視察海州港口的防務,此外還將淮安北區港口附近能動員的騎馬家丁和義勇甚至官軍騎兵都用了起來,除了港口負責機動的隊伍之外,還要去往海州港南北沿岸,看看對方會不會在那邊登陸,當然,如果敵人敢從陸路過來,那就是自尋死路。


    第二天一早,石滿強早飯吃過一半,家丁就過來通報消息,說是港口外出現船隊,而且也是掛著李家認旗的船隊,三十幾艘大小船隻,按照規矩,這等掛著認旗的船隻直接可以進港,不過有了昨天的提防之後,在船隻靠近之前,炮台上的火炮先開火示警,然後有舢板過去引路,順便加以警告。


    火炮轟鳴已經說明了海州港一方的態度,而港口那些炮台也讓這新來艦隊打消了不切實際的念頭,他們就在港外落錨停船,然後指派了一艘船說要入港找能做主的人談談,過來的這個人海州港上下都很熟悉,可以說是共同勘定,又在建造中提了很多建議的李老海。


    “李老爺想要見李思明和李思閩兩位,說隻是談談,不會動手。”家丁這麽稟報說道。


    石滿強沉吟了下,直接就是答應了,然後安排家丁們給兩方都是搜身,誰也不允許帶著兵器入內,隨從也不可以跟隨,趙字營的家丁會在見麵時候監視彼此,石滿強認個道理,在徐州地麵上隻有趙字營能做主,別人沒資格亂來,他不怕得罪什麽人或者失禮如何,石滿強隻聽趙進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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