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兆靖和徐厚生還有朱行書談了談,就對這李老海第二天行程做出了安排,何家莊玩樂的地方不少,比起清江浦來別有特色,不過李老海的心思明顯不在上麵,他見趙進的心思很急,可客隨主便,也得耐著性子聽從安排,徐厚生領著他去的地方是一處倉庫。


    李老海的子侄們倒是有心思多轉些地方,本以為會帶著遊玩,卻沒想到領到倉庫這邊,這裏周圍都是庫房堆場之類的處所,看著讓人很糊塗,徐厚生沒有領他們進去,卻轉到了倉庫一邊,那裏擺著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擺放著鎧甲、刀劍兵器以及船上用的各種鐵件。


    看到這個,李老海一行人先是一愣,隨即就來了興趣,這邊擺出來的鎧甲兵器、船上鐵件之類沒什麽新奇樣式,可比起常見的那些卻多了分規整,李家子侄先上去觀看摸弄,而李老海卻轉向朱行書說道:“你倒是把大幫裏的底細說個幹淨。”


    朱行書也不害怕,笑嘻嘻的迴答說道:“我這是一直記著大幫的恩情,看著能幫上忙,這才擺出來給各位看。”


    李老海和朱行書打趣兩句後沒有多說,他的心思也全在那些鐵製的兵甲器具上,而先前他那幾位子侄各個看得兩眼發光,不時的拿下來摸弄,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這刀口真不錯,比那些成捆的握刀好太多了!”


    “你看看這甲,像不像番鬼那甲,我覺得比番鬼用的那個還要輕便,搞不好火器都奈何不得!”


    “胡說八道,要是番鬼那火銃什麽甲破不了,倒是洋麵上那些裝鐵砂的恐怕打不動你。”


    “說起來咱們那些船上的鈑件鏽蝕的厲害,也該換新了,這次可以帶點迴去,龍頭和幾位叔伯看了肯定會高興的。”


    李老海的子侄們議論紛紛,滿臉都是興高采烈的神情,李老海卻很沉穩,他拿起一柄四尺刀,這刀比倭刀的刀身要略寬,刀背要略厚,大概形製上卻不差,這樣的兵器正適合船上跳蕩廝殺,同時又比易折的倭刀結實,別看李老海獨臂,可用刀頗有心得,隨手向前一揮然後一擺,手腕轉動間刀光閃動,倉庫附近幾名徐州義勇臉上露出敬佩的神色,這兩下沒有十年二十年的廝殺用不出來。


    把刀放迴架子上,李老海又看了眼不遠處的朱行書,微笑著開口說道:“你還真知道咱們大幫要用什麽家什,這刀是你造的?”


    “知道海叔你這邊還要過來,我就琢磨著造了一批,怎麽樣,入手合適吧!”朱行書笑嘻嘻的問道,李老海點點頭,卻頗為肅然的說道:“難得這曲柄造的這麽規整,抖動手腕的時候不累不脫,真是不錯,我倒是後悔送你過來了。”


    沒等朱行書開口,李老海又是問道:“這一把刀賣多少銀子,一次百把千把的要呢?”


    朱行書和身邊的徐厚生對視一眼,徐厚生點點頭,朱行書笑著說道:“海叔您要不把我送過來,還真就造不出這麽好的刀,海叔要喜歡這把刀那就送您了,要是大批量的買,這一把要三兩三錢銀子。”


    “你直接說三兩,我也不和你砍價,還特意留個餘數給我向下講,是不是?”李老海笑罵一句,大家從前就是熟識,相處起來的確很隨便,不過下一刻李老海和他的子侄們都是愣住了,齊齊愕然的看向朱行書,然後又看向他身邊的徐厚生。


    “我們要的這百把千把,鋼口刀身都要和這把刀一樣,可不能拿出個好樣子來,其他的用糟爛貨來糊弄?”李老海的眉頭一下子皺起來,他卻是盯著徐厚生說話,他知道這邊誰人做主。


    徐厚生看了看,上前開口說道:“做不到每把刀和這把一樣,但稍差點稍好點都不一定,李叔你若是想買,到時可以一柄柄驗看,有一把不好,咱們退換就是。”


    剛聽到第一句,大家臉上都露出恍然和不屑,心想擺出來的門麵樣品總歸好一點,卻沒想到對方這麽說,這是有十足的把握提供好貨了,李老海沒有出聲,他身邊一位年輕子侄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徐公子,老朱,成捆賣的倭刀都要三兩五錢銀子一把,低過這個價錢的就隻能做擺設了,你們這刀用料這麽好,卻賣這麽便宜,賺什麽呢?你要是賣爛貨給我們?不對,沒騙我們的道理。”


    這位說話直接,說到一半被李老海瞪了眼這才改口,不過的確沒有騙的道理,各自都是一方豪雄,百把千把雖說要不少銀子,可也不在彼此眼裏看著。


    “鄭四弟,倭刀是倭刀,我們徐州的刀是徐州的刀,進爺什麽場麵你也看到了,他能為這點小事敗壞自己名聲嗎?再說了,剛才徐公子說得很明白,你們挑揀就是,爛貨退迴來,拿好的走就行。”這次朱行書的笑容裏帶了幾分鄭重。


    話說到這裏,就是個買不買的問題了,質量上最起碼現在不必擔心太多,李老海還在沉默,他的子侄們卻興奮起來,拿起架子上的各項物件詢問,朱行書一個個價錢報出來,都比他們估計的要低,而且質量要好甚至超過,這讓李老海的子侄們好像進了寶藏一樣。


    “進爺想讓咱們大幫做什麽呢?居然搭這麽大的人情下來?”李老海自以為找到了原因,沉聲問道。


    那邊徐厚生聽到這個卻是笑了,搖頭說道:“李叔,這些鐵件我們隻要賺你們銀子的,就算這一批白送,你們海上這損害大,一批批的要,我們也送不起啊!”


    李老海又看了眼朱行書,他知道海上用鐵的關節十有八九是這朱行書說的,海上風大潮濕,風裏和濕氣裏的鹽分也多,鐵器很容易鏽蝕損壞,加上航行海上,自保或者搶掠,動武的時候不少,戰鬥中的折損更大,但取得補給卻不容易,李老海所在這個大幫是福建為主,福建不產鐵,想要補充兵器隻能去往別處。


    廣東佛山是大明徐州之外第二大的產鐵中心,可福建海主和廣東海主從來都是敵對,福建大幫很難在這邊取得鐵器的補給,倭國和南洋那邊則是質次價高,好貨不是沒有,但價錢往往極高,高價花出去卻沒有好用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麽要把朱行書放在南洋那邊,就是為了行個方便和打算以後自己打造。


    所以徐州陳列出這麽多鐵器之後,李老海這邊就動心了,知道價錢之後更是如此,這樣的價錢即便乘船來到這邊裝運也是大有賺頭,要知道在廣東附近洋麵,想要取得兵器差不多要比原價多花幾倍,廣東很多小海商就靠著這個發財,甚至話說迴來,來這邊販賣都是暴利,這樣質高量大的鐵器,大明內外不知道多少人需要。


    隻是這李老海經曆事情多了,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宴席,這麽低的價錢還能維持這麽高的品質,據說還要賺錢,這怎麽可能,大家再怎麽不懂行,和別處取得的價錢一比就知道了,事物反常必為妖,肯定有什麽不對,可對方所說的那些條件等於把自己的退路都堵住了,以他短暫幾次結束,這徐厚生可不是弄虛作假的人,那朱行書雖說嬉皮笑臉,可也不是做生意的人,兩人眼下都是很真誠的態度。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李老海猶豫半響,還是咬咬牙說道:“既然都這麽講了,老夫再矯情就不是漢子了,等走時候勞煩備齊一批貨,數目晚上就給你們!”


    徐厚生臉上露出興奮神色,笑著連連答應,這份熱切讓李老海和子侄們又是心生疑竇,不過這時候卻不能講出來了,隻是繼續觀看詢問。


    一樣樣仔細看過,一樣樣仔細問過之後,徐厚生他們早有準備的拿出了單子來,可惜李老海幾個子侄,隻有一個知道數字怎麽寫,其他是看不懂的,盡管沒有當場定下什麽,可誰都知道買的肯定不會少。


    在這邊看完之後,又要帶著李老海一幹人去徐州的集市和鹽市上看看,徐厚生和朱行書落在後麵,徐厚生低聲笑著說道:“我姐夫總說這技藝手藝就是銀子,當時我以為說得是工錢,沒想到卻是這種。”


    趙字營匠造廳自然知道外麵的價錢,有清江大市和餘家通報消息,趙字營對天下間各種貨物的成本和賣價是最了解的,自然不會做賠錢的生意,事實上趙字營匠造廳在這次的鐵器生意上同樣有暴利,雖然是匠造廳的人出麵接待,價錢卻是雲山行的人確定,以後同樣的鐵器放在市麵上賣,不會比這個價錢高太多。


    如果李老海一行人知道這個他們以為很低廉的價錢就是市價,肯定會更加驚愕,根本想不到趙字營在這上麵居然還有厚利在,特別是他們走南闖北,大明外洋的價錢心裏都有數,這更讓他們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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