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黎大津已經走到劉勇跟前,看到劉勇身上的血跡和髒汙,他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苦笑著說道:“勇爺,你上陣殺敵都好,這作餌真不用親自出馬。”


    其他人都知趣的退開遠些,劉勇不在意的擺擺手,笑著說道:“好不容易設這麽一個局,我自己不主持,心裏放不下,何況咱們這邊各個人高馬大的,我這樣的才能引住他們。”


    黎大津又是苦笑,在這個時候,什麽喜歡血喜歡拚命的話就不合適說了,畢竟是從屬上下的,黎大津咳嗽了聲,壓低聲音說道:“勇爺,南京錦衣衛那幾個人要不要留?”


    “他們沒什麽要緊的,隻是咱們放他們迴去或者不動他們,南京和京師的廠衛會不會起疑。”劉勇悶聲問道。


    黎大津搖搖頭說道:“客棧劉百戶他們一直沒怎麽動,聽話的很,這次要不是機緣巧合,他們也不會報信過來,屬下的意思是隨他們去,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京師和南京那邊要是對他們動手,那是他們活該,要是不動手,那就再說其他。”


    “我就是覺得可惜,這幾個可以發展成咱們的眼線。”劉勇點頭說道。


    “勇爺不必擔心,番子和咱們不一樣,隻要把銀子花下去,就能買通內線,窟窿多得和篩子一樣。”黎大津笑著說道。


    劉勇也是失笑著說道:“我總是把別人想得和咱們趙字營一邊強,你那邊那些江湖人怎麽樣?說還算聽話老實。”


    “都知道分寸,從馮家出來後是咱們收留他們,他們也見識過咱們的厲害,自然明白怎麽做。”黎大津迴答說道,兩個人都是看向一邊的人手。


    這次捉拿混入清江浦的廠衛和相關人手,現場出動了很多人,看著年輕力壯,舉止都有嚴整規矩的是巡丁團的巡丁,還有一批都是三十四十多的年紀,看起來和廠衛相關很相似,他們則是內衛隊的人了。


    在各項編製確定後,清江浦這邊除了原有的內衛家丁之外,開始招募江湖上的人手用作外圍,畢竟在趙字營勢力範圍外,隻用內衛家丁根本顧不過來,在趙字營的體製下培養一時間來不及,所以開始招募,這個消息暗地裏放出去之後,過來應募的各色人等當真不少。


    這其中最可靠的一批,也是最先被錄用的一批,就是黎大津的舊相識,原本屬於馮家屬下的那些江湖人物,這些人物對於黎大津來說是知根知底了,然後他們又曾親身見識過趙字營的強大,比別人更知道敬畏,所以被優先錄用。


    馮家如今賺錢不少,可已經成了趙字營的附庸,自然不會養些廝殺漢和江湖人耗費銀錢招惹忌諱,可又不敢把這些殘餘的人全都趕出家門,這些人到底不是良民百姓,惹急了要生事的,就那麽不鹹不淡的養著,任其來去,等到內衛招募的時候,已經走了很多人,剩下的全都投了過來。


    這批熬著的人未必是身手過人,頭腦出色的,可卻是有家有口性子沉穩的,江湖市井中的經驗豐富,和方方麵麵打過交道,正適合目前清江浦的需要,在這一次的設局埋伏中,先前便衣在周圍這片活動的就是這些人,廠衛探子們根本沒察覺。


    至於這次設局,起因就是劉勇不信清江浦隻有明麵上那些番子,所以通過不相幹的渠道放風出去,以江湖人的口吻把什麽要緊賬目的消息傳到清江浦各處,這消息對無關的人自然沒什麽,可對於相關的人就很重要了,自然會撲上來,但真正確定是劉百戶他們那些人在街上的一次巧遇,一個去過京城的番子遇到了熟人,可對方裝作不認識自己,這番子也沒打招唿,隻是迴去和劉百戶他們講。


    一聽這個,劉百戶那邊頓時急了,心想真要鬧出什麽事,十有八九他們要跟著倒黴,既然你們不顧忌同行生死,那我這邊也不在乎了,當即就遮遮掩掩的漏了風聲過來,本就有所差距的內衛立刻確定,很快就有針對性的開始布局設餌,才有了今天的埋伏圍殺。


    現場掃尾後,劉勇和黎大津等人都是換衣服,變成尋常百姓或者行商的打扮,然後向著清江浦巡丁團駐地走去,那邊也是本地內衛機構所在,為了這個局,大家都已經忙碌許久,今日算是完成,該喘口氣歇歇,不過大家知道最多歇個半天一天,因為現在這比武大會以及相關讓本地熱鬧非凡,讓巡丁和內衛都忙碌的不可開交。


    這邊設局,那邊還要盯著比武大會,魏木根是專辦比武大會那邊,劉勇和黎大津則是安排這個局。


    巡丁團駐地,全名是巡丁團團正直屬大隊駐地,因為其他巡丁,按照各處需要,分為大隊、中隊和小隊駐紮各處,維持整個清江浦。


    抓人迴來,內衛家丁和本地巡丁都是喜氣洋洋,太平時節立功不容易,可這次大家都得了功勞,現在和將來都是大有好處,那些負責拷問的家丁巡丁則是摩拳擦掌,準備出發前去動手問詢。


    相比於下屬的興高采烈,劉勇、黎大津和魏木根三人就沒那麽高興了,關上門的時候,大家臉色甚至有些憂慮。


    “有千日做賊,卻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來一批抓一批,可這麽下去沒完的,這個局抓到幾十人,可不代表抓幹淨了,偌大清江浦肯定還有廠衛甚至別處的探子,這些沉得住氣的怎麽去抓?”劉勇皺著眉頭說道。


    坐在下首的黎大津沉吟一會,開口說道:“水路很難防,這陸路上也不方便設卡,畢竟進爺和周爺那邊都有吩咐,沒撕破臉的時候,不能耽誤大家做生意,那也是耽誤咱們自己發財。”


    魏木根是在座三人裏最年輕的,可臉上疲憊神色也是最重的,比武大會讓他勞心勞力,每時每刻都不能分心。


    劉勇和黎大津那邊議論了幾句,注意魏木根沒有接話,以為他這邊太過疲憊,剛要讓他去休息,魏木根卻抬頭說道:“勇爺,團正,咱們這麽防是防不勝防,清江浦幾十萬人,咱們幾千人怎麽盯得過來,就算官府、豪商士紳、江湖市井這些人全和咱們一條心,隻怕也是顧不過來的。”


    “進爺交代給我們的差事,顧不過來也得顧。”劉勇加重了語氣說道。


    聽到這話,魏木根知道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過魏木根也沒有著急,在那邊緩聲說道:“勇爺,屬下的意思是既然沒辦法麵麵俱到,那就不如隻顧我們能顧到的,在咱們趙字營所屬的各處,還有這清江浦各處的要緊地方周圍下本錢,布暗哨,敵人來對付我們,也會選這些處下手,隻要他們有圖謀隻要靠近了,咱們立刻就能察覺,咱們不用主動去設局抓什麽人,坐等敵人上門就好,清江浦這邊是咱們自家地盤,隻要他們動,咱們的反應肯定更快。”


    黎大津瞥了眼劉勇,又看向魏木根,在那裏笑著搖搖頭,心想得虧劉勇年輕,一心為了趙字營操持,不然魏木根這番建言恐怕要大大的得罪人,不過話說迴來,不是魏木根這樣的年輕人,恐怕也不會說得這麽直接莽撞。


    “小魏這話的意思就好像揚州水門下的網,河道裏有網,網上有繩索連著上麵的鈴鐺,隻要有人潛水碰到那網,鈴鐺就肯定會響,城頭守軍立刻就做出反應。”黎大津比著手勢解釋了兩句,那邊劉勇緩緩點頭。


    從劉勇的表情中倒也看不出什麽喜怒來,他沉吟片刻之後才開口說道:“這法子可以試試,不過要請示過進爺才能實行。”


    黎大津對魏木根的建議很讚同,這其實就是把手裏有限的力量投入到重點保護的對象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撒鹽末,看似麵麵俱到,實際上很難做到全麵,但黎大津也明白趙進的想法,他就是要讓整個清江浦感覺到趙字營的存在,讓這裏明白自己是被趙字營保護的。


    正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屋中三人神情立刻變得鄭重肅然,能到這裏自然不會是襲擊刺客什麽的,腳步聲這麽急,肯定發生了什麽要緊事,眼下清江浦這邊聚集了這麽多人,一有要緊事肯定不是小事,屋中三人都想到了各個方向。


    “有急報。”外麵護衛說道,人立刻被放了進來。


    人一進來,黎大津神情更是凜然,因為這人是駐紮在碼頭邊的巡丁團中隊正,也是內衛家丁一員,偌大清江浦的精華之處都在運河區域,那邊出事又是這個人來稟報,事情肯定不會小了。


    等外麵門關上,劉勇皺眉說道:“什麽事?”


    “勇爺、團正、團副,碼頭那邊的弟兄們發現了幾條船不對勁,船上有七個做大明打扮的番人,都是三四十歲年紀,套問那些番人的隨從,應該是從廣東那邊過來的。”這中隊正稟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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