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靖和周學智都在緩緩點頭,讚成如惠的說法,趙進則是搖搖頭悶聲說道:“大義名分,我們現在正在這個門檻上,相比於隻是吃糧賣命,守衛鄉土的團練鄉勇,我們太大了,相比於靠著大義名分,天下王法的官軍,我們又太小了,在這之間,就必須要厚恩厚利籠絡人心,如果再上一層樓,反而不用考慮這個。”


    屋中略微安靜,這“再上一層樓”的前景,盡管每個人都想過,可明說提起,大家還是覺得震撼。


    “大哥,當日裏給連正隊正們封賞,給雲山行的掌櫃管事們分紅,也不是給所有人好處,卻穩住了主幹們的心思,讓其他人看到了盼頭,這次也可以用這樣的法子..”王兆靖開口說道。


    隻是話沒說完,趙進拍了下桌子,露出頗為激賞的表情,點頭說道:“剛才想左了,本就有現成的法子,你說得對,你繼續講。”


    王兆靖臉上浮現笑容說道:“給那些年頭久,有功勞的家丁封賞,給那些出戰次數多的團練們土地,讓大夥知道大哥你不會虧待做得好的,有本事的,把大家的幹勁激起來,一年一次或者幾次,這麽分散開出錢出田,咱們趙字營承受得起。”


    無非是循序漸進的法子,拿出部分好處,卻可以激勵整個集體,大家都是點頭,趙進開口說道:“還要和大昇他們幾個商議,定下後就開始做。”


    一直在邊上沒有出聲的周學智這時開口說道:“老爺也不必為封賞發愁,這種棉織布一旦開始,金山銀海滾滾而來,花多少錢都不在話下。”


    說完之後,眾人都是笑起來,都是輕鬆的笑,想到趙字營賺錢的本事,想到現在工商兩處的進項,大家突然就覺得輕鬆了,辛苦一年種田能得到多少,而這燒酒和商貿又賺了多少,再想想即將生財的海貿和棉布,實在不用操心。


    “今晚或者明早,把今天聊的東西整理成文書給我。”趙進開口說道,王兆靖和如惠都是點頭。


    就在這時候,卻聽到外麵家丁稟報說道:“陳二公子來了。”


    在徐州地麵上,能被稱為“陳二公子”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陳昇的弟弟陳宏,十七虛歲的年紀,卻已經是趙進金庫的總管,趙字營勢力範圍所有農工商的金銀進出,全是由他掌管,隻不過何家莊這邊不方便設置金庫,金庫卻是在雲龍山上的雲山寺內,在那邊有三個連隊的家丁和三個連隊的團練輪換,而且徐州城內的力量也有隨時過去支援的義務,陳宏帶著一批可靠的賬房在那裏核算監督金銀入庫出庫,每月會來何家莊這邊報一次賬目,陳家兄弟的父親經常感歎,說自己養兒子和沒養一樣,大兒子整日裏練兵,二兒子在寺裏當假和尚,就沒有在身邊孝順的,不過老人每次說這個的時候,都是滿臉自豪。


    陳宏的到來讓屋中幾人都有些意外,趙進笑著說道:“是我安排二宏來的,外麵都說咱們趙字營有文有武,現在文這一塊的核心人物聚齊了!”


    聽趙進這麽講,王兆靖、如惠、周學智和陳宏四人反應各有不同,陳宏先是給每個人行禮問候,聽到這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笑著說道:“小弟就喜歡算賬記賬,和文沒什麽關係。”


    相比於陳宏這麽直率的反應,王兆靖三人則是微妙許多,他們三人對視一眼,又都是微微低頭,趙字營的大概架構已經形成,軍事那邊自然有陳昇他們幾人,而且位次分明,可文事這塊卻相對模糊,按照位次是王兆靖在上,可實際上他沒有統管如惠和周學智的權力,而且他們彼此間所管事務也有交叉,甚至劉勇和雷財負責的內衛也和他們有交集。


    趙字營擴編改製在即,而且趙進也提到了要明晰架構,大家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和目的,也或明或暗的和趙進表達過,聽趙進話裏的意思,今天就有可能來談這件事了,不然也不會把四人召集到一起來,平日裏這四人很難湊到一處。


    如惠隻是端起茶碗喝茶,王兆靖瞥了眼陳宏,又看了看如惠和周學智,最後看如惠的時間略長,周學智則是有些緊張,隻是低頭,陳宏卻沒注意這麽多,隻是盯著每人麵前的記錄好奇,不知道剛才都說了些什麽。


    趙進掃視眾人,然後開口說道:“趙字營聽名字都以為是團練鄉勇的隊伍,可咱們這趙字營除了家丁團練之外,還有大批的作坊、田莊還有商行,除了這領兵作戰的武事,還有治民興農貿易匠造各個方麵的事務,沒有家丁團練在前麵廝殺戰鬥,也就沒有咱們這些產業生發,可沒有這些農工商的人丁和出產,家丁團練穿不起鎧甲,騎不得戰馬,甚至連飯都吃不飽,趙字營的農工商事務的重要,比起家丁團練來絲毫不差。”


    被趙進這麽一說,眾人都情不自禁的坐直了些,在趙字營勢力範圍內,大家都覺得家丁團練最為重要,甚至連雲山行、田莊和作坊的人也都是這麽想,畢竟家丁團練那是拿著性命去拚,大夥隻不過正常做工做事,根本沒辦法比,今日裏趙進的肯定,卻讓大夥的心氣高漲起來。


    “這麽重要的事務,現在卻有幾個弊端,一個是權責不清,很多事,你也能管,我也能管,二是交叉混雜,雲山行、田莊、作坊不知道自己該經營什麽,有幾處是什麽都做,自以為毫無遺漏,實際上卻是沒辦法專精,我在山東的時候就在考慮此事,想要把這些事務,分為農墾、貿易、匠造三項,專人專管,再設一名總管,這總管並不是總理一切事務,而是在我身邊上傳下達,負責文書機要大小事宜,類似幕僚師爺的角色。”


    幾個人全神貫注的聽著,趙進說出一個位置,幾個人或者彼此交流,或者沉思不語,大家盡管都是神色不動,可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來怎麽安排。


    趙進說完這些,又看了看眾人,開口說道:“匠造這一塊包括燒酒、織布、以及鐵器,這一塊我交給徐厚生來管,他畢竟對這個有專精,其他幾個位置,我想問問你們自己的想法?”


    聽到趙進這句話,王兆靖、如惠和周學智三人對視一眼,都是從座位上站起,躬身說道:“請大哥(老爺)做主就是。”


    “應該是我來做主,可我還是想聽聽你們自己的想法,你們想想之後就說。”趙進說得很坦誠。


    眾人又是看看,王兆靖卻先開口說道:“大哥,二宏這邊就沒有安排嗎?”


    “當然有安排,二宏執掌金庫,雲山行那通匯通兌的營生以後也要交給他來管,他會比這幾個職務低半級,但直接歸我統轄。”趙進迴答說道,他早有安排了。


    王兆靖點點頭,陳宏起身謝過,他倒是沒什麽情緒變化,因為給他的位置本就是正在做的,而且這個低半級但直接麵對趙進的位置,也是目前的情況。


    說完這個之後,屋中卻又是安靜下來,如惠又要端起茶碗,若有所思的伸手,卻差點碰翻了茶碗,這變故讓如惠啞然失笑,看了眼周學智之後開口說道:“三爺先講。”


    “對,對,三爺先講。”周學智也反應過來,跟著說道。


    王兆靖攥了下拳頭,神情嚴肅的開口說道:“大哥,小弟願做這個總管,為大哥鞍前馬後,操持文墨庶務。”


    趙進點點頭,如惠則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王兆靖不願意做這個事務繁雜卻沒什麽實權的總管,如惠已經準備去做這個了,王兆靖這麽一說,屋子裏剛才有些凝重糾纏的氣氛頓時輕鬆不少,如惠和周學智對視一眼,周學智笑著抬手示意。


    “老爺,屬下願管農墾。”如惠鄭重說道,周學智笑著站起說道:“那屬下隻有管貿易了。”


    “好,從你們這般表態我就知道,咱們趙字營沒有不勝的道理。”趙進讚歎了一句,三人彼此謙讓又各選所長,這個結果正是趙進想要的,可實際上,這三人每一項都可以管,每一項都有經驗,趙字營攤子還沒有變大的時候,自然沒必要各司其職,其實真正開始專精起來,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趙進直接開始了正題:“不要從農墾和貿易這兩件事的字麵上去看,農墾這邊要管著各處田莊,督導他們勤勞農事,要讓他們興修水利,要管著他們的婚喪嫁娶,要維持治安,要為貿易匠造和家丁團練提供人力,你就是官府,我要給你比官府還大的職權,現在咱們趙字營也算有一省之地的地盤,如惠你就好像那一省巡撫,下麵各莊園的莊頭就是那知州知縣,他們要做的事情,我們都要做,而且還要做得更多更全更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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