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輪火銃沒有打響之前,聞香教亂軍步卒跑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內,弓手們唿喝一聲,各個張弓射箭,箭雨猛地向前潑灑下去,這樣密集的目標,也不用想太多的瞄準,仰射把箭支拋出去就好,肯定能命中敵人。


    弓手未必能連續射出十箭,火銃卻可以連續開火十次,但在前麵七次射擊,弓手一定要比火銃快,裝填彈藥的間隔裏,出色的弓手能夠射出三箭或者四箭,最起碼也是開兩次弓。也就是在這短暫片刻,趙字營幾百弓手能潑灑過千箭支到聞香教亂軍的頭上,這樣的殺傷,這樣的射擊密度,一下子就把聞香教前衝的勢頭給打停了,整個前隊幾乎突然矮了下去,全變成了仆倒的屍體和傷者。


    這樣的死傷讓聞香教亂軍大隊人馬終於停住了,看著死傷的同伴,每個人知道前進就是奔著絕路走,現在大家已經衝開跑開,已經可以轉身逃竄了,隊伍頓時有一陣騷動,不少人直接就是轉身就跑,可卻沒辦法逃走,整個聞香教的陣勢正在一浪一浪的滾過來,後浪推動前浪,不被推動的就是被殺死。


    聞香教亂軍大隊陣型遠比趙字營的陣型寬,可和趙字營正對的部分,都被打的不能靠前,其他各處還在向前跑,倒像是一個巨大的口袋,要把趙字營包裹在其中。


    “火炮最大射程射擊一輪,炮隊後撤,馬隊隨我前衝,各團各隊前壓殺敵。“趙進語氣平靜的下了命令,相比於他的淡然,傳令騎兵領命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整個趙字營上下,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麵對這麽多的敵人,見到如此聲勢浩大的場麵。


    天氣本就燥熱,火炮連續射擊,炮身也是滾燙,盡管不斷的用濕布擦拭,周圍的火炮家丁也都是渾身大汗,有人直接打了赤膊,光著膀子在那裏忙碌,釘入木楔,增加一定份量的炮藥,此時也是渾身大汗,盡管趙進命令下達,可孟誌奇卻沒有立刻下令開火,火炮必須要緩一緩了,趙進那邊沒有催促,馬隊已經開始在各個隊正的指揮下整隊,那邊火銃還在響起,不少弓手已經朝著這邊跑來。


    ”小勇,我們的弓手可以在幾處從容轉換,這流賊亂軍看著要把咱們包圍,可實際上距離我們還有百步之上。“趙進笑著說道。


    劉勇也沒了先前的忐忑和擔心,隻是笑著叮囑說道:“大哥,等下莫要跑得冒進,你萬金之軀,可不能有什麽風..。“


    話沒說完,前方火炮又是轟鳴,這次抬高射角,本以為躲在射程之外聞香教叛軍又是被炮彈打中,在炮口所對的方向上,又是一陣死傷潰亂。


    打完這一輪之後,火炮家丁將洗刷炮膛、裝填彈藥的炮具拿起,快步向著大隊後麵跑去,而趙進率領的騎馬家丁開始向前,騎馬家丁在前,徐州義勇在後,論起武技弓馬,單對單的話,徐州義勇很多人比騎馬家丁要強,可如果在戰場上結陣作戰的話,那騎馬家丁絕對會勝出。


    過千騎分成了十個隊,最前麵兩隊都是身披鐵甲,手持長矛,後麵各隊則是次第跟隨,就這麽穿過八門火炮,向著前麵的聞香教亂軍大隊衝了過去。


    開始時候小步出陣,慢慢的變成了小跑,但始終沒有提速加速,就是這麽小跑著維持陣型,近千騎的整齊跑動,聲勢當真是驚人震撼,蹄聲如雷,頓時將流民的嘈雜喧嘩壓了下去。


    在炮口所對的方向幾百步內已經沒有人敢在,這就是聞香教亂軍大陣裏最凹陷的部分,也是最容易打穿的部分,趙字營馬隊跑起,距離還遠的時候,聞香教亂軍隊伍已經是開始混亂,一切的信心和勇氣都跟著煙消雲散了,什麽以多打少,什麽以逸待勞,根本奈何不得這些好似兇神一般的徐州兵馬,剛才隻是那火炮雷霆霹靂一般的轟鳴,現在這馬隊又是衝上來了。


    看著前麵那些人一身是鐵,手中丈八長矛閃爍寒光,那坐騎都是高頭大馬,嘶鳴不停,看著就讓人心驚膽戰,怎麽能跟別人去硬抗,擋不住先逃吧!


    火炮、火銃和弓箭的射擊下,人都有僥幸的心思,還想碰運氣說打不中我,所以還有繼續向前衝的勇氣,可真正短兵相接的時候,看到對方鐵甲長兵,看到對方乘馬居高臨下,這個時候真的是膽寒了,剛才被裹挾著向前衝,覺得向前還有一絲活路,迴頭肯定會被督戰的同伴殺死,但現在卻知道什麽更可怕,與其和麵前的徐州騎兵對抗,還不如迴頭和同伴拚了。


    趙進人在馬隊之中,前後左右都是重甲包裹的護衛,當他們放平長矛準備衝入敵陣的時候,卻看到麵前的聞香教亂軍陣列開始倒卷迴去,每個人都在轉身逃跑,如果誰在後麵攔阻督戰,那就毫不留情的廝殺火並,其實攔阻的倒也沒那麽多,因為能看到這徐州騎兵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的向後跑。


    本是縱隊的馬隊在奔跑的過程中逐漸展開了兩翼,開始變成了橫隊,就這麽壓了上去,有人在馬上張弓搭箭,將箭支拋射到聞香教亂軍的人群中,可趙字營的騎馬家丁根本沒必要做那麽多,他們隻要在馬上端著兵器衝過去壓過去,心喪膽寒的流賊亂兵根本不敢對上,隻是沒命的逃。


    聞香教亂軍彼此衝撞,自相殘殺,唿號慘叫,倒卷迴去的隊伍終於和督戰的隊伍碰上,可督戰的隊伍並沒有堅持多久,就立刻被瘋狂的同伴們衝垮了,這等驅動督戰本就層層威逼向前,一層層倒卷迴來,當逃跑亡命的數目遠大於督戰的數目時候,那就沒可能阻攔了。


    在各團隊之前,火銃一直射擊了五輪,在第五輪射擊之後,聞香教亂軍還沒有衝到跟前,還可以從容的裝填彈藥射擊一輪,不過趙進的命令下達,火銃家丁拿起火銃向著身後跑去,就在這個時刻,旗號擺動,尖利的嗩呐聲響起,步點鼓次第響起,一直嚴正以待的第一團、第二團、親衛隊、第一大隊、第四大隊猛地顫了下,隨即邁步向前,向著麵前聲勢浩大的聞香教亂軍壓迫過去。


    此時也有徐州義勇沒有衝到前麵,而是被派去保護後麵的輜重大車,一直野心勃勃的李家兄弟就是安排到這邊,他們本以為自家弓馬出眾,又是主動投靠,趙進那邊肯定會重用,沒曾想隻是和其他人一樣的安置,心裏自然不平。


    然後來到濟寧城下,看到了濟寧城中突然迸發出的聲勢,展露出實力的時候,李家兄弟相顧變色駭然,心想這一波來錯了,本以為前途無量能有富貴,卻沒想到要葬送在這濟寧城下,而剛趕迴來的師家人則是沉默的拿出了兵器,準備和聞香教流民拚死搏命。


    誰也沒想到趙字營的火炮威力會這麽大,看著好似洶湧巨浪的聞香教攻勢在這連續射擊的雷霆霹靂中被打的粉碎,李家兄弟和師家幾個人都看的目眩神池,心情激蕩,索性是搬運貨物堆在幾輛大車上,站在那裏登高望遠,在整個平坦地形的戰場上,敵我雙方還就是他們幾個站的最高,看得也最全麵。


    師家人看不出什麽,可李家兄弟卻能看出好壞來,遼鎮那邊的火器當真不少,很多城頭上都有所謂的紅衣大炮,也就是什麽”一炮糜爛十餘裏,殺人千萬“的利器,那個威力雖然不小,但威力要打中了才能顯現出來,如果人衝過火炮轟打的範圍,這火炮也就沒什麽用處了,想要打的遠些,也可以挖坑墊土,想要變換炮口方向,則是要動用畜力,然後還要重新花費大力氣加固炮位,都是麻煩無比,而且沒什麽效用,因為你挪了火炮同樣打不準,有時候還因為移動搬運導致火炮出現問題,加藥射擊還會炸膛..


    至於這拖拽著火炮出城野戰那就更是不能,這火炮隻能固定裝滿泥土的木箱上,也談不上什麽瞄準,第一炮打出去或許有殺傷,第二炮別人隻要避開那個固定的位置,那就毫無辦法了。


    開始看到趙字營的火炮時候,他們還以內行人的姿態私下說道:“這就是鄉下土棍沒見識,這火炮看著威風,用處卻不大。”


    等到一開火,李家兄弟才目瞪口呆,趙字營的火炮居然是這麽用的,看起來就和那火銃差不多,開火流暢,而且調整射程和變換方向都是容易的很,他們站在高處,眼睜睜看著聲勢浩大的聞香教亂軍大隊,就這麽被火炮打垮了。


    “這的確是用不著咱們幹什麽..”李森喃喃說道,李家兄弟幾個都是相顧無言,本以為自己一身本事賣給識貨的,可現在,自家這本事在趙字營內實在賣不出什麽價錢。


    “怎麽也要投靠進去做家丁,現在還隻是徐州,咱們不能耽誤了!”李嵩悶聲說道,他聲音不低,邊上的師家人聽到了也是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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