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他雲梯卻是早有預備,那木叉不是被最上麵的人撥開,就是推不動,眼看著木叉縮迴,立刻就能上城,流民隊伍的歡唿聲更大,正在這時候,看著有人拎著木桶出現在了垛口處,開水淋了下來。


    一桶桶開水從城頭淋下,舉著的木板根本沒辦法擋住這熱水,一個個雲梯上的流民大聲慘叫,從上麵直接摔了下來,有人落地就是摔死,有人一時間卻被不得死,在地上痛苦無比的翻滾。


    隨即一條條燃燒著的黑色布條又被從城頭丟下,丟在雲梯上,很快就把雲梯燒了起來,靠在城牆上的幾十架雲梯成了幾十個燃燒的火炬。


    有人急忙將雲梯放翻,用沙土撲滅,又是重新架起,重新逼迫人去攀爬,等到城頭將金汁倒下來之後,流民徹底崩潰了,手持短槍的那一隊不顧死活,直接和後麵督戰的人廝殺起來。


    在木叉推雲梯無效的時候,葛田豐身邊的人愈發激動,已經有人拚命向前擁擠,唯恐自家落後,可葛田豐卻拚命向後退,他看到了越來越靠近垛口的煙氣和熱氣,知道不好了。


    等到大隊潰散開來,大夥沒有立刻撤走,還是在距離城牆不遠的地方,葛田豐突然覺得心驚膽戰,這一波波的都倒在了城下,前麵的隊伍越來越稀疏,接下來不會輪到自己這邊了吧!


    那土球弓箭滾木礌石還能躲避,可人在雲提上,那開水滾油的澆下來怎麽辦,葛田豐再怎麽不怕,也覺得渾身發寒,一時間他都想到,如果自己也被逼著登城,那就跑,跑不了就拚了,寧可被木槍竹槍戳死,也不願意渾身被燙的潰爛,一時不得死。


    葛田豐也能看到,身邊人都是惶惶然的狀態,真要被逼迫登城,恐怕會合自己一樣的反應。


    不過在這個時候,後麵又有命令傳過來,將土包沙袋送到前麵去墊起斜坡,盡可能墊高,等和城頭一樣高的時候,大家直接跑就上去了。


    接到這個命令之後,葛田豐和同伴們都是鬆了口氣,就連前麵死傷慘重的流民們也跟著鬆了口氣。


    葛田豐的一方麵大聲吆喝著前麵的人動作快些,一邊疑惑的迴頭看,早晨起來到現在這麽大陣勢,難道就這麽停了。


    通過人群的縫隙,葛田豐依稀能看到後麵那輛站著人的大車,不斷有人跑過去跑出來,甚至還有騎馬動作的,估計那邊就是什麽大人物所在了。


    ****************


    聞香教教主徐鴻儒和幾名親信站在大車上,神色淡然的看著遠處的攻城場麵,盡管隔著遠,可那邊的慘嚎狂唿這邊都能聽到,滾水滾油澆下來和皮肉接觸的那股焦臭味,被風帶到這邊,也能聞得到。


    不過這些絲毫沒有讓他們動容,死在城下的流民什麽都不算,甚至連數目都不值得一提。


    反倒是環繞在大車四周的護衛們神色緊張,倒不是因為那慘烈攻城場麵,而是這邊人員太雜,萬一衝撞了教尊,那可就是大事了。


    不遠處一騎馬跑過來,有流民閃躲不及,直接被馬匹撞到,那騎也沒有絲毫減速,甚至馬上騎士都沒有停下來看一眼。


    等到了徐鴻儒這邊,那騎手在馬上氣喘籲籲的說道:“教尊,濟寧城北門那邊戒備森嚴,石砲弓箭也是齊備,試著攻了攻,還是上不去!”


    大車上眾人的表情都不怎麽好看,徐鴻儒依舊平靜,隻是在那裏說道:“看來這濟寧城內守城的力量足夠,咱們即便在一處用足了力,他們全力防禦,其他方向還是能空出手來。”


    正在這時候,又有一騎從另個方向狂奔而來,等到了跟前,在馬上嘶聲說道:“教尊,南邊沒有開城,城上守衛不少,也沒出什麽亂子。”


    這個稟報一說,徐鴻儒身邊有人罵出聲來“享福享的骨頭都軟了,不怕天打雷劈嗎?”


    可也有冷言冷語說話的“他們河上混的,本來就和我們不是一路,北直隸那邊不也約好了,可現在連個動靜也沒。”


    “鑽不了空子就不鑽,這麽多人在城下,一人一包土,也能填平了他。”徐鴻儒指著前麵說到。


    這濟寧城不是當日的徐州,流民圍徐州的時候,徐州猝不及防,城內官兵都被調到了外麵,民壯團練心驚膽戰,連城門都沒有來得及用沙土堵死,所以這填土攻城,一日之內才有那樣的效果。


    而這濟寧城則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這是比徐州還要大的城池,更不要說他糧草物資都是齊備,有官兵,有民壯,該做的防備都已經做好。


    圍困這樣的城池,即便是官軍也要大費力氣,莫說是這些一盤散沙的流民和饑民,看這麵城牆的防禦,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死傷才能將斜坡土山堆到城頭,而且災民流民也不是完全麻木,今日裏逼迫,明日裏可能就要出亂子了。


    長時間操弄人心,煽動百姓,能有什麽反應,聞香教這些核心高層當然是心知肚明,可各個又好像毫不在乎。


    徐鴻儒命令一下,立刻有人層層傳令,能看到前麵又在驅動,徐鴻儒看了幾眼,卻是邁步向下走來,大車邊上直接跪在地上作為台階。


    “教尊,官軍前鋒已經到了東平州,大隊很快就要來到。”下了大車,謝明弦在幾個人護衛下走過來,湊到徐鴻儒耳邊說道。


    徐鴻儒點點頭,謝明弦又是說道:“這些日子咱們的人混進鄒縣很多,隻要城外發出消息,這鄒縣肯定能夠拿下!”


    “你安排騎馬的催促鴻舉抓緊,讓他不要在路上破那些寨子,開了鄒縣,有他快活的時候。”說到這個,徐鴻儒眼神慎重了不少。


    謝明弦連忙答應,然後猶豫了下又是開口說道:“教尊,在這濟寧城下耽擱太久怕是麻煩,這麽多人,不管怎麽節省,咱們的糧食都撐不過去,而且這濟寧城太結實,總是這麽消耗人命,怕是會散走不少人。”


    徐鴻儒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遠處的城池,嘴角卻泛起一絲冷笑,森然說道:“信已經送進去了嗎?”


    “已經送進去了。”


    “那就繼續猛攻,隻要咱們這麽壓迫,就能從這濟寧城壓出糧食來。”徐鴻儒笑著說了句。


    “靠著那信?今日裏打的這麽猛都不見他們露頭?”謝明弦頗有疑慮的說道。


    “他們靠著運河錦衣玉食,過得是人上人的日子,又怎麽會和我們這些苦哈哈一起鬧騰,可如果把濟寧城打壞了,他們的家業也會壞掉,而且這濟寧城上下都知道他們是燒香信教的,到時候就算他們不想出頭,也有人逼他們來談。”徐鴻儒的話音不高,他和謝明弦對談的時候,其他人都知趣的走遠些。


    說到這裏,徐鴻儒轉頭看了眼遠處的城池,冷笑著說道:“再堆高些,城內就要急了。”


    謝明弦默默點頭,下意識的環視一圈,湊近了低聲說道:“教尊,不能在這邊留太久,這十幾萬人是一盤散沙,大都是餓肚子的,官軍大隊一過來,他們什麽都頂不住,隻怕咱們的老營底子沒上陣之前就被衝散了,這濟寧城不是這麽容易拿下,咱們還是走吧!”


    徐鴻儒神色淡然,瞥了謝明弦一眼,微笑著問道:“明弦,你怕了嗎?”


    一聽這話,謝明弦頓時臉色漲紅,激動的粗聲說道:“教尊,屬下願率領本部迎戰官軍大隊,若有臨陣脫逃退縮之事,甘受天火焚身,教法處置。”


    身為教中高層核心,這天火焚身可不是唬人的營生,而是聞香教中最殘酷的刑罰之一,滾油從頭頂淋下,再加上一把火,在聞香教教主麵前發這樣的毒誓,足見其決心。


    “自家人,何必說這樣的話,明弦,你是不是以為本座昏了頭,看著這喧嚷場麵忘乎所以?你覺得本座是這樣的人嗎?”徐鴻儒悠然反問。


    “屬下不敢,隻是教尊要做大事,可不能有絲毫的輕忽,此時本教看著無所阻擋,可此時也有大兇險啊!”謝明弦有些尷尬,卻還是肅聲陳述。


    徐鴻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隻是笑著問道:“明弦,你看著圍城聲勢浩大,濟寧城池驚懼,兗州府各處驚懼,但這真能嚇得住官軍和團練嗎?”


    “嚇不住,這些餓肚子的苦哈哈就是蟲蟻,官軍鄉勇小股還罷了,隻要有大隊,直接就就是虎入羊群,到時候隻有靠著咱們的老弟兄去戰!”謝明弦肅然迴答。


    徐鴻儒點點頭,邁步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既然無人怕,那就無人敬,咱們就隻能是流寇,沒辦法光明正大的紮根下去,要是官軍大隊來了大家一哄而散,地方上誰會支應奉承,誰還會敬畏咱們,大不了頂一頂,等著官軍來就好,咱們這次不避不走,堂堂正正戰一次,讓人都見識見識。”


    謝明弦愣了愣,聞香教教主多謀善斷,不過在果決上卻差點,而且聞香教在暗處活動久了,大夥都缺些勇氣和戰心,可這次徐鴻儒的話語卻讓謝明弦熱血沸騰,在暗處時候有隱忍手段,在明處的時候有豪氣戰意,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雄主,想到這裏,謝明弦抱拳說道:“既然尊上有這等決斷,屬下願領本部和官軍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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