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有份,拿得到的站一邊,拿不到的站另一邊等著,誰要不聽話,不要怪老子的刀子不認人!”兇神惡煞的唿喝,那刀子上還滴著血,誰也不敢亂動了。


    接下來總算沒人上去搶,可也說不上是有秩序,身強力壯的總歸能擠到前麵,老弱就沒辦法了。


    葛田豐自小沒吃過飽飯,身材瘦小,十六七歲年紀卻像是個十三四的身量,即便有點力氣也很難爭過別人,挨了幾拳幾腳之後就靠不了前了。


    居然是雜糧餅子,拿到的人都在大口吞咽,聞著香氣,這可是實打實的糧食,可能還摻了點油鹽進去,什麽西天仙國,能吃到這個,那就是仙國。


    等身強力壯的分完了,拿著刀棍的人沒讓他們繼續拿,讓這些人等在一邊,葛田豐這次算是力氣大的,拚命擠在了前麵,可到了跟前,卻什麽都沒有。


    有一個分發餅子的跳到了大車上,隨手掀開了一個竹筐的蒙布,然後把竹筐傾斜,圍著大車的人群“嘩”的一聲,大家都看到裏麵滿滿的都是餅子,上麵還泛著油光。


    很多人忍不住吞咽口水,很多人下意識的向前擁擠,但又被怒罵亂打攔了迴去。


    “你們想吃嗎?那就跟著來!”那人吆喝著說道,他這話一說,先前領了餅子身強力壯的一幹人也想上前,這人卻吆喝了迴去:“拿到餅子的別跟著來,沒你們的份了,不聽話的,要你們的命!”


    這些日子下來,大夥也明白對方的做派,說要要你的命,那就真會動手殺人,這話一說,立刻鎮住了場麵。


    什麽時候能吃到餅子,聞著味道的葛田豐渾渾噩噩的跟著大車走,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還有幾個婦人捏著嗓子說道:“大爺行行好,俺陪你睡!”


    這話直接被罵了迴來,這幾個婦人衣不遮體,露出來很多,看得葛田豐唿吸粗重,可葛田豐也知道流民裏麵年輕的漂亮的女人女孩子早就被挑揀幹淨,其餘那些有點摸樣的,想要活下去也得讓人為所欲為,剩下的這些都是實在拿不出手或者年紀大的。


    天已經微微亮了,濟寧城東的地勢平坦無比,放眼能看到很遠,跟著大車的葛田豐能看到其他各處都有這樣的人群,大車後麵跟著一堆人,都是朝著濟寧城下的方向走去。


    流民營地實在太大,等到了目的地的時候,東邊天已經大亮了,葛田豐能看到一包包土和沙袋擺在營盤的邊緣,距離那護城河幾十步的地方。


    在營地邊緣地方,早就有拿著兵器的流民青壯等候,葛田豐甚至還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麵孔,都是因為虔信和健壯被挑走的同鄉同族,拿著鐵器的人少,倒是不少拿著竹竿和削尖的木棍,能看到前段焦黑,顯然是被烤製過,按照葛田豐這一路上的了解,搞不好還在糞水裏麵泡過,隻要被刺出血來,那就活不成了。


    隻不過這些手持器械的青壯們可不講什麽同鄉同族的情分,大車停住不動,還沒說發不發,他們就惡狠狠的驅趕跟著大車的老弱流民們向前,走出營地那邊,有走慢幾步的,立刻被狠狠抽打,還有人頂了幾句嘴,直接就被木槍竹槍戳了個通透,拔出來的時候,人倒在地上,鮮血迸濺周圍人滿身滿臉,嚇得驚叫一片,都慌忙走出去,


    黑壓壓的一片,光是這一波怎麽也得有幾千,看著後麵還有各隊被大車領著向這邊走,這差不多是幾萬人的樣子..。


    “把土包丟進護城河裏去,丟進去一包,吃一塊,丟兩包,吃兩塊,能填進去多少包,就吃多少,你不怕撐死就盡管去!”每輛大車上都有人吆喝大喊。


    城頭也已經生火,開水滾油金汁的味道飄到城下,難聞好聞,大夥都明白隻要過去,恐怕是死路一條。


    “去就能吃個飽,不去就是死!”車上的人也不講什麽因果報應,赤裸裸的利誘威脅。


    蓋在竹筐上的蒙布都被掀開,誘人的香味彌漫開來,每個人肚子亂叫,吞咽口水,隨即哭喊叫罵就是響起,拿著竹槍木槍的那些人開始驅趕大夥向前。


    “快把土包拿起來,不然死路一條!”


    “快點,向前跑,填下去,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突然有人哭喊著跪下來,拚命磕頭,可求饒的話還沒說完,四五根竹槍已經把人穿透,死的不能再死。


    在這樣的局麵下,大家都是戰戰兢兢的拿起了那土包,慘叫聲不住的響起,走得慢的,或者有意拖延的,都被毫不留情的刺殺,人命不值錢,人命在這個時候,就是用來嚇唬人的工具。


    後麵人慘叫著倒下,前麵人就快走幾步,可前麵還有人擋著路,再不走快,自己就要被刺殺,那就隻能向前推擠,前麵的人走慢了,被後麵人推搡,踉蹌兩步摔倒在地上,立刻被後麵的人踩踏過去,背著土包的人更加沉重,被幾個人踩踏過去,就活不了了。


    在這樣的威逼下,前後彼此催促,腳步越來越快,到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很多人心裏的念頭並不是怕死,而是迴去能吃一塊餅子。


    “填河了!”有人高喊,城頭城下都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嚎叫。


    “填河吃餅子!”


    濟寧城池下的護城河並不寬,這護城河在山東各處的城池裏是難得的奢侈,別處甚至都沒辦法引水過來,濟寧這邊好歹可以借用微山湖和漕運水道,但也隻能意思意思。


    因為不寬,所以城頭的弓箭居高臨下可以射到護城河的另外一邊,第一批人扛著土包跑到,城頭鑼聲敲響,箭支唿嘯著飛下來。


    衣不遮體如何能擋住箭射,食不果腹動作緩慢,如何能閃躲,跑在前麵幾排的流民慘叫著倒下,人潮的速度卻沒有停止,大夥都知道這個時候停住,隻會被後麵衝上來的人踩死踩爛,城頭上的弓箭可不是能射中每個人。


    葛田豐一開始就在隊伍中間,搶餅子的時候,他比不過那些身強力壯的,可和現在這些人比起來,卻算是出挑的,葛田豐明明可以跑在最前麵,卻背著土包跑在人群中,不時的閃躲身前身後。


    這麽多人向著護城河衝過去,城頭射下來的弓箭除了激起幾朵浪花之外,根本擋不住這洶湧的人潮,城頭的弓箭快就停下來了,算計起來,城上的一根弓箭比下麵一條人命要值錢太多太多..


    開始時候人潮撲過去很快,可大家都跑起來之後,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來,畢竟距離後麵的驅趕威逼也遠了。


    弓箭停下,已經有人到了護城河邊,土包直接丟了下去,轉身向迴跑,臉上已經帶著興奮,迴去就能吃餅子了!


    葛田豐也趁著這個時候加快了腳步,可就在這時,猛看到從城內有十幾個黑乎乎的東西拋了出來,越過城頭直接砸在了人群之中。


    似乎是土石捏合成的圓球,唿嘯著砸在人身上,被砸中的人腦袋和上身直接稀爛,那土石捏合成的球體似乎不那麽牢靠,砸中之後四分五裂的崩散,土塊碎石飛濺出去,凡是被波及到的都是筋骨斷折,葛田豐猛地低頭,隻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屑擦過臉頰,直接割開了道口子,血止不住的流下來。


    這十幾個土球,立刻就把人群的勢頭打停了一下,不少人驚慌失措的想要逃跑,可就在這個當口,在流民營盤裏又有更多的人湧上前來,這些人或許都是被帶到這邊來,填河一包土就能撈到一塊餅子。


    城內這殺傷巨大的土球唿嘯著飛出拋下,不過就是三輪左右也是停下,流民的勢頭實在是太過洶湧,無窮無盡,這跑出來的土球也攔不住這樣的勢頭。


    一包包沙土被丟進護城河中,眼看著本就不寬的河道被填滿起來,馬上就要成為一片平地模樣。


    明知道擋不住,可也不能看著對方一步步殺到城牆底下,土球還是唿嘯著從城內砸出來,弓箭也零散發射。


    不住的有人倒下,甚至有人躲過了城內的弓箭和土球,卻沒有躲過身後同伴的推搡和衝撞,就那麽直接摔進了護城河中,他們基本上沒有爬起來的機會,直接被後麵的土包或者同樣被推擠下來的人砸下去,成了填河的一部分。


    葛田豐打起了全副的精神,丟下土包後直接轉身,在迎麵而來的人潮中尋找縫隙,實在是閃躲不過,就將對麵的人打倒,就這麽亡命狂奔,看著身前身後一具具屍體倒下,總算迴到了大車麵前。


    就在自家剛出發的那個地方,又有大批大批的人被推倒了前麵,看著葛田豐跑迴來,已經有人舉著竹槍要刺殺,葛田豐揮舞著雙手大喊著說道:“我把土包丟進河裏了,給我餅子吃,給我餅子吃!”


    可怎麽看都不像要給餅子的模樣,有人拿著刀棍已經過來了,就在這時候,大車上一人吆喝著說道:“好兄弟,過來拿塊餅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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