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地震的山東各處,卻有幾處和別處不同,靠近徐州的單縣和魚台兩處就得到了足夠賑濟,這等賑濟並不是白給糧食和銀錢,而是招募民夫挖掘溝渠,修築莊園,然後折算成工錢發下,讓兩處縣內的大多數人都有活計做,不至於凍餓。


    特別是在穀亭鎮靠近運河的地方,重新修建碼頭,翻蓋倉庫,懂行的人去看了,說是這邊要新蓋酒坊的樣子,這倒是兩得,穀亭鎮本就有漕糧流入,又是和運河漕船貿易的小集市所在,在這裏蓋酒坊很有地利。


    因為這些工程興建,在當地大量的雇工雇農,災後的魚台和單縣非但沒有凋敝,反倒顯得有幾分興旺氣象,而且這兩縣上下都知道今年遼餉已經不用交了,這心氣也是不同。


    可在這大災時節,各處都是交通斷絕,那裏知道外麵的模樣,何況魚台和單縣本就遭災不重,加上突然有留言傳來,說這兩縣盤踞著強人,把災民流民當成牛馬一般,抓來販賣還吃人喝血,這麽這一折騰,就算得知些許消息的也被嚇退了,自然,這等消息都是在燒香教眾口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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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山東大地震之後,徐州這邊收攏的山東流民並不多,反倒是河南那邊過來的不少,災民想要流動起來,也是需要糧食的,在這樣的災難下,餓著肚子離開家鄉,隻有餓死在路上這一個下場。


    遼餉加上苛捐雜稅,把民間存糧已經搜刮的差不多了,經過冬日的消耗,二月初正是快要接濟不上斷頓的時候,然後又趕上地震,僅有的一點存貨都被埋在廢墟之下,雪上加霜,沿途也是震區災區,想要在路上取得補給也是艱難,何況路上還有如狼似虎,毫無人性的響馬盜匪。


    唯一的生機就在當地,或者是搜集死難者的存貨,或者是搶掠鄉親,或者結隊攻打官府和當地大戶,看看能不能搶到一些東西,易子而食這樣的慘劇已經出現了..


    而河南那邊,就是正常的遼餉逼迫,繳不上皇糧隻能賣地,藩王府、郡王府趁機吞並,能被留作佃戶農奴的那是上輩子燒香,留不下的隻能到徐州來求個生路了。


    在二月時候,雲山行在河南、山東還有南直隸的鳳陽府、淮安府大肆買地,河南那邊還好,山東和鳳陽府以及淮安府,地價都是便宜的很,你要不是什麽貴人士子,這一畝地不是產業,而是催命符,你沒有避稅的身份和權勢,那官府吏目差役要從這一畝地上催逼處無數的錢財,如何承受的起,大家都知道這個套路,誰又敢賣,價錢自然便宜無比,很多百姓甚至拋棄祖傳的田地,出去乞討逃荒,連賣都不想賣了。


    靠著這些廉價的土地,趙字營又建立起一個個莊園,田莊裏安置的都是各處來的流民,官麵民間,沒有誰不開眼敢去征收趙家田莊的稅賦徭役,對黎民百姓,這田地是套在脖子上越收越緊的繩索,對趙進來說,卻是生發的良田好地。


    到了二月下半,山東的混亂加劇了,地方官府和豪強大戶已經快要維持不住,災民們嘯聚鬧事越來越厲害,和官軍團練的戰鬥也打的越來越慘烈,根本不顧自家的性命死活。


    原因很簡單,除了災荒和饑餓導致的絕望之外,朝廷在二月十四下旨,北直隸頻年煩累,免其加派,有司需團練鄉兵,遼東難民來歸內地,應發穀賑濟,使墾荒田。


    沒有鬧災的北直隸被免去了各項加派和遼餉,而遭遇大災,一直背負著沉重負擔的山東想要減免賦稅都不能,朝廷都不管我們的死活了,那自家又何必在意,鬧起來吧!


    “這做法倒也不能說錯,北直隸拱衛京師,北直隸各府若是不穩,京師自然也會有禍事,安撫北直隸的民心對京師大有好處,而且遼鎮全盤崩潰,大批遼鎮百姓湧入關內,首選在北直隸落腳,定然有種種是非,如果再用遼餉追逼,肯定要大鬧起來。至於這山東地方,天隔地遠的,誰會在乎。”


    說這話的時候,趙進正在趙字營的武器工場內,新來的那賭鬼老麥未必有多高的本事,不過卻讓路易主仆和鐵匠們更加努力起來。


    這次請趙進來工場這邊,是因為在製造火炮上有所進展,這次要和趙進表功。


    對於趙字營係統的各個人來說,他們所知道的趙進,時時刻刻都很冷靜,按照自己的步調沉穩向前,不為外物所動,不過也有個例外,那就是這火器,什麽火銃大炮相關的,趙進總會感興趣。


    很多人都以為找到了進身之階,各種莫名其妙的設計都送了過來,這時候文人士子也好談兵事火器,倒是不缺文字和圖形,很多東西一看就知道是胡說八道,比如說,又能發射鉛鐵彈丸,又能發火,前麵還有個鐵傘遮擋的,最後還能掄起來當鐵棍用,可這麽沉重的東西,如何攜帶,如何裝填,那就沒有人提了。


    還有設計那種好似琵琶,說是隻要彈動,就可以連環開火,說是神奇,其實也是可笑,這樣的結構太精巧,第一發開火的時候,火藥引燃就會讓所有的機括毀壞,根本打不出第二發去。


    這兩個還算是靠譜的,其餘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更多,別處類似的事情,趙進根本不會關注,可對這個卻親自查看,還會找工匠過來討論。


    也不是每個人都是騙子,有一人就得到了趙進的獎賞,足足五百兩銀子,這可是讓一家人過一輩子好日子的大財。


    得到這橫財的是徐家的一名鐵匠,他的法子也是簡單的很,就是弄一個鐵架子,在架子上固定多支火銃,事先裝填好彈藥,開火時候點火激發,這樣裝置可以同時打出多顆鉛丸殺傷肯定不小。


    這麽一個鐵架,人力肯定沒辦法活動,設計這個的鐵匠考慮很周全,他將大車改進加固,把鐵架放在大車上麵,用牛馬畜力拖動,這樣就便捷了很多。


    而且大車能裝更重的東西,那固定多支的火銃的鐵架還可以加層,讓開火的時候威力更大。


    在大夥眼裏,這樣的火器算不得什麽,這樣的改進也稀鬆平常,不過就是把十幾杆幾十杆火銃捆在一起而已,兒戲的很,這樣的發明給進爺看,就算進爺不笑話,自己也會覺得丟人,這鐵匠托管事交上去的時候,還被管事譏刺了兩句,說咱們是大小姐的下人奴仆,自家人就別丟自家人的臉了。


    誰也沒想到這套東西交上去之後,居然被進爺用了,而且還直接賞了銀子下來,這還不夠,還喊過去詢問麵談,當真是麵子裏子都齊全了。


    這鐵匠是徐家從小收養的孤兒,跟著徐家姓徐,是徐家的家生子一等,有了這樣的功勞,直接改迴原姓於,名叫於山。


    對這樣那樣的獎賞,大家都是目瞪口呆,不過接下來都是瞠目結舌了,進爺居然讓這個於山做工場的副總管,這是什麽?一下子從家生子變成了人上人。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以為趙進在千金買馬骨,不過接下來那於山設計的東西開始製造,大家這才明白,趙進的確看重這東西的價值。


    最終造出來的有幾種,一種是這鐵匠設計的,有一層的,也有多層的,一層的靠著人力推拉就可以行動,多層的則需要動用牛馬,這個都是用多支火銃組裝,還有一種一層的,則是固定了口徑更大的火器,一層六門到八門,發射四兩左右的鐵彈,這個東西已經類似於小炮。


    鐵匠於山還被安排和幾個洋人在一起製造火炮,他這次對大車的改進加固,對火炮炮車的製造很有意義。


    對於鐵匠於山加入研發,洋人路易倒是沒什麽感覺,可對於鐵匠於山那筆獎賞,他和那個老麥都是捶胸頓足。


    “尊貴的大人,這管風琴我們也能造出來,如果您早些說起,這筆賞金該我們來拿。”


    “他造出來和你們造出來不一樣。”趙進迴答的很簡短。


    在同時代的西方,的確有類似的東西,將多支火銃集合固定在一起,點火發射,造成瞬間的密集火力,但應用並不廣泛,首先是因為笨重,第二是射程有限,這麽一個“管風琴”,並不比同等數量的士兵用火銃射擊強多少,更不如火炮。


    鐵匠於山造出來的這種,在大明其實也有類似的東西,但那個是用木箱網格來發射火箭,而不是集合火銃射擊,那個叫做“一窩蜂”,大夥直接就把這個叫做“一窩火”,倒也形象的很。


    不過這次火炮製造的突破,也是因為有了這於山改進加固的大車,幾個人合計之後,就直接把大車的結構拿過來,用作火炮的炮架。


    趙字營的火器工場在一處田莊內,這裏原來是雲山寺的莊子,此處距離何家莊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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